不教性命屬乾坤 人間草木心 第六十一章 無死即無生

    攢金交錯的香盞里絲絲縷縷的升騰著新熏的檀香,在烏黑的沉木案几上安靜的舒展飄散再細細利利的落在氣氛微微冰冷的空氣里。案几上的絹紙隨著筆鋒的起落微微晃動,晃著溜進窗中的一瀉陽光,在那裡落下凌厲俊美的側影。朔寧王專注批著手上的幾份軍報,好一會才擱下毛筆,抬起手邊的茶碟,前兩月才摘下的龍井已經全然浸透,用盡全力馥郁著清香。抿進嘴裡,微苦的清香在唇齒間翻滾打轉,漸漸化成久久的甘甜,久久回味,竟能捕出一絲春意。

    可案幾邊的男人卻微微皺起眉頭。大半杯茶從支開的窗戶中飛了出來,顧北略略朝右側肩,躲開茶杯,咣當一聲跌碎周遭的安靜。

    南弦聞聲走來一愣,深深嘆了口氣。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用卿婷樓出來的茶葉嗎?」顧北抬眼盯著無辜的南弦。

    「今日這盞並這不是王妃的茶。」南弦蹲下身拾起碎瓷「我早就說了,沒有用的,今日王妃的藥膳也撤了,餐食是府里的廚子做的,殿下可滿意?」

    顧北看了眼安靜的書房,無奈搖搖頭「送到書房隨意吃了兩口便讓撤了。」他接過南弦手裡的碎瓷「事情辦妥了嗎?」

    南弦滿腹心思的默然,忽而下了大決心毅然起身推門而入,顧北扭身來不及去阻,只得恨恨咬牙杵在原地。

    朔寧王蹙眉虛眯著眼懶懶道「做什麼?」

    南弦長長吸進去一口氣,抿了抿下唇下了決心蹙眉認真道:「殿下的藥膳里一直用的梅梭子,每日都需要夜裡現采的,用泉水洗乾淨,泡在蓮花池收集的露水裡三個時辰,再以桃枝熏過的艾草煨一個時辰的藥盅,蓋掉果子上的藥味,放在湯中文火燉兩個時辰。殿下的每件衣物,從衣房清洗之後都要過卿婷樓,按照時節和殿下的身體情況調香藥熏。春日裡御著風寒,夏日裡防著蚊蟲。更不必說殿下的藥浴,茶飲。這每個工序都費神費力,需要王妃親自動手,單是準備這些都得深夜才能歇息。」南弦看著朔寧王漸漸垂下的眼帘「屬下以為,一個女子能為他人操持至此,絕不可能毫無情意。殿下若是與她賭一口相疑之氣,何不坦誠以告問個清楚明白,如今日不食夜不寐,簡直冤枉。」

    我還要如何坦誠?!主兒將手邊一冊重重拍下,揚起一陣風,捲起案頭書頁下的一把短刀「本王還未問你。這把刀,是本王給你的賞,你為何借給蘇銀信?」

    「自是想知道她要刀做什麼?」南弦自認坦誠,卻將眼色低垂迴避。

    「那你為何不問個清楚明白?」

    我南弦啞口,迫於主子威嚴沉沉將頭低下,再不敢言語。

    「這把短刀的紋樣,跟本王的匕首是一對兒。賞你,是信你。你給她,卻是為了教本王與王妃生嫌」

    我沒有這樣想!南弦紅著臉急急辯駁,又怯怯低聲「我只是想,如果蘇銀信也可以那王妃便多幾分忌憚牽絆,才能安心留下。」

    「然後呢?」

    南弦繃緊小臉,嘴角抽搐,眉頭緊鎖著妒意低喃「自從落雁衙回來,他越發不在意我了。上月,聽見他吩咐園子裡的人把幾顆老桂樹移走。不知從哪聽的,說那樓里的主兒聞著桂香頭暈。爺都不操心,他倒上心!」

    呵?三皇子冷諷「你不是信得過王妃的情意嗎?既信得過,何必怕她走?值當耍這些小聰明?」

    「王妃鴿舍里的灰鴿,又少了一隻。」南弦的聲音越來越低,夾雜著心虛和怯懦「蘇銀信出府也越來越頻繁。殿下」

    卿婷樓里陰光漸甚,嗖嗖冷風在高處竄的響亮,蘇木心的身子越顯虛弱,從晨起到用膳都覺得腳底綿軟渾身寒涼,連精神也遲鈍了許多,摸著那濕沉脈象銀信眼底一陣混亂,並不知如何才好。似是記起什麼,從藥奩里掏出來托到她眼前。

    「姐姐瞧。」銀信捻出來一顆鵝黃珠果「這就是蛇石。說是越族都當寶貝呢。」

    木心接過打量一眼,恍然笑道「《山海經》說上古嶧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堊。嶧皋之水出焉,東流注於激女之水,其中多蜃珧。」

    「那這個?就是蚌珠而已?」銀信瞪大眼瞧著「這小族人就是小族人,這也能當寶貝?我們在南海時候遇到那麼些潛鮫人,采來的珠子堆得山一樣。」

    木心無奈笑笑「確有藥典所記『蜃,蛟之屬。其狀似蛇而大,有角如龍,紅鬣,腰一下鱗逆盡,食燕子。能吁氣成樓台城郭之狀,將雨即見,名蜃樓。其脂和蠟做燭,香凡百步,煙中亦有樓台之形。亦稱海市。』」她掌心摩挲一陣「越族崇尚騰蛇,又多居山洞,這或許是他們視為寶物的緣由吧。」

    「可笑可笑,更是可笑了。」銀信撫掌「這樣尋常可見的影射幻象,也能翻出典來。」


    「有什麼可笑的?」木心斂了笑意靠在一邊嘆息「先秦始皇帝遣使者去尋那西王母的不死藥,傳言那不死藥尋了來,可如今還不是一樣的改朝換代。後人長不了教訓,枉費心機,空耗些勞力。」

    「那不死藥就是死藥。無非能有長些的幻境。」她嗤笑一陣「可惜了這珠兒也無甚可用,給姐姐磨粉敷臉罷了。」

    「你是不是嫌我老了?」木心橫她一眼,扭身朝向鏡子方向,忽而憶起自己真真又長一歲,倒上心細察那鏡中面容來,「我成日在太陽下曬著,細紋都出來了。」

    「哪裡的話?!誰能比我姐姐?不過是病了,敗了些氣血,蒼白了些」她跟上前比弄兩刷胭脂,又神秘兮兮湊上前「我跟姐姐研個新方,就叫『桃花嬌面』可好?」說罷左右搖著她痴纏「平日那些南珠都讓我玩的沒意思,姐姐許我試試罷。」

    「你不怕這珠子真的有迷幻藥?」她彈著她額前笑罵,「把你個貪心的小蹄子關在裡面,再不許出來。」

    「你答應了?」銀信歡天喜地捧著誇下海口「等我做好了,保管姐姐一頂一的花容月貌。任是哪裡的小妖精也休想同我姐姐作比。」

    「少貧嘴!仔細著些,再中毒了我可不管你。」她嚴厲瞪她一眼,悶著理了妝獨自一人出去「我去院子裡靜靜,你自己玩罷。」

    迴廊之外夏花含苞,一個身影杵立其中木頭似的,合著一身棗紅長衫,幾乎快與那櫸木融為一體。

    「南弦。」木心老遠便看著南弦蹲在假山旁杵著劍發呆「發什麼呆呢?」

    「見過王妃。」南弦趕忙起身做禮。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木心好奇看著南弦稍有的憂鬱,昔日裡颯爽的女子此刻像個愁悶的小貓般縮著。

    「沒」南弦晃神,訕笑一陣,張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噗嗤!木心好笑掩面道「平日裡來我這兒摸些瓶瓶罐罐走,現在殿下同我置氣,膳食茶飲甚至器具都一律清換,再不許有卿婷樓的呈上去,你這盜俠便無事可做了?」

    嗐!南弦無奈苦笑垂目後退要走,卻被木心笑意盈盈攔下,「你莫走,我有事求你。」她誠懇拍在她肩頭,像是鄰家最親熱的姐妹「不白白使喚你,後一日許你吃頓舒坦的。」

    「屬下不敢。」南弦收斂揖手,正色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來。」木心招手將她拉進,低聲附耳「聽聞盜俠專擅易容之術?」

    「易容術?」南弦驚異抬眼「沒有江湖傳聞那樣全然變作另一個,不過妝仿之術,掩飾作用罷了。王妃想易作何人?」

    「不易何人。」她偏過頭去湊上左耳,捎帶將鬢邊垂下的珠釵撩開,顯露出耳廓的豁口「你能修好我的耳朵嚒?」

    耳朵?南弦認真湊上「其實王妃珠花掩飾看不出來,若非要補上,屬下可以試試。」

    木心一手環在腰間一手點帕在下巴上交臂而立,睜大那雙絕美的杏目微偏著頭,一副楚楚姿態的淺笑「你做好了,我好生謝你。」

    「王妃玩笑了。」南弦規矩垂首,面目淡然「既是王妃吩咐,屬下定全力以赴。」

    木心望著她認真眼色亦不傷心,背著手垂下眼帘踮兩次腳,咬咬下唇轉而走心似的朝她緩緩:「我是羨慕你的,坦蕩如此,再壞的境況也會善待於你。」木心幽幽嘆息再湊近一些,聲色溫暖,「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我這樣的人生,根本不值當。」

    南弦蹙眉不解忽而又恍然回神,竟眼瞧著兩朵紅雲飛上面頰,看著笑眼盈盈的木心,心頭委屈震盪一陣悉數撲騰了出來。

    木心瞧著那複雜變幻的臉色,笑意更甚開解「若再教我選,我寧可自己是個男子,娶你也強。」趁著南弦頓愣而羞惱,木心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近乎笑軟伏在倚欄上「你這模樣是何意,可是說中你心思了?我且問你,真要如此,你可甘心情願的?」

    南弦跟朔寧王冷傲的風流不同,男兒堆里摸爬出的氓流之風,在外滿嘴酒氣調戲那些一身城府的小娘子從不在話下,偏偏今日對著王妃的調笑毫無招架之力。正在此時,朔寧王帶著顧北遠遠循著王妃不顧斯文的笑聲緩步而來。

    南弦望見主子靠近,原本青紅的面色剎那慘白,急急與她再躲遠兩步揖手行禮。木心扭身也瞬間噤了聲,對著朔寧王屈膝問安。朔寧王眼見著木心臉上的燦爛明媚眨眼間撞進了寒冬,又恢復了怯怯的漠然,那雙眼睛空洞的垂向自己的方向,可那墨色的瞳仁里卻折射不出一道自己的身影,一股子莫名的憋屈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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