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塵埃中,李星雲的聲音響起,倒沒有惱怒,更多的是戲謔。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總感覺有些奇怪,冥冥之中有種錯覺,好像自己才是那個被人圍追堵截的人,而不是自己去堵別人。
輕輕的晃了晃腦袋,將這種奇怪的思想拋出腦海。
自己右手袁天罡,左手師兄,試問這天底下誰能堵他?
是他朱友文不怕揍了?還是他李茂貞沒被打怕?又或者是李克用、李存勖與李嗣源這三代晉王從墳里爬出來了?
嘴角微微抽動,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念頭真是越發可笑了。
忽的,一股猛烈的風壓襲來,瞬間將所有飛揚的塵埃吹散,顯露出李星雲剛剛拔出破陣槍來持槍而立的身形。
他身形挺拔而修長,在這戰場上卻是沒有披甲,一身玄色泛著金色紋路得體錦衣,玉帶環腰,頭髮被粗淺的削成不過肩的短髮只將後邊較長的部分束起,與那殘存著若有若無的胡茬剛毅而俊朗的臉龐一樣,同少年時類似,只是少了少年時的精緻,多了幾分粗狂。
他微微抬眸,一雙獨特的眼睛出現,一圈金芒在其中綻放。
傾國那巨大肉球般的身軀破空而來,那破空聲宛如火藥爆炸,所帶起的狂風亦是獵獵作響,因為速度過快,其兩側的氣壓變得極小,竟是有著將周旁掠陣的酆都鬼騎吸扯過來的趨勢。
然而,這一切在李星雲的眼中,卻是被一點點放慢。
當傾國轉瞬來的近前,砂鍋大的拳頭徑直朝著李星雲的臉上糊來,李星雲的身形變換,手中的破陣槍不知何時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身形不知何時變成了躬身蓄力,拳頭上黑金色的玄煞之氣不斷湧現與凝聚,嘴中不斷有白色煙霧溢出,其身形似乎有種膨脹一圈的虛影閃現。
電光火石之間,李星雲的腦袋與傾國的拳頭交錯而過,李星雲像是整個身形投入了那身形龐大的傾國的懷抱當中。
下一刻,傾國的臉色瞬間變換,痛苦而瘋狂的神色被呆滯與錯愕所掩蓋。
她那銅鈴大的雙眼瞪得渾圓,下意識的朝著下邊看去,瞳仁落在下眼眶上,就好像一個銅鈴被打橫,鈴心落在銅鈴邊緣上,那極具特色的香腸嘴張開,忍不住乾咳。
「嘭~」
緊接著便是一聲悶響,傾國那如肉球般的身軀倒飛而出,即便砸在了地上也止不住身形,不停的翻滾了數丈之遠,口中噴吐出的鮮血灑了一地,澆鑄成了一條鮮紅斑駁的小道來。
所幸傾國砸在地上之後翻滾的速度並不快,後邊的酆都鬼騎們及時閃躲了開來,不然以傾國十分有厚重感的身軀,又加上其渾圓如肉球般的身形本就在翻滾上有獨特的優勢,這要是被碰到或是擦到了,免不得一個人仰馬翻的下場。
別的不說,這傾國這一次撕開的缺口還真挺大的,只可惜這裡有個大bo攔在這裡。
李星雲起身,甩了甩手腕。
別說,這契丹公主的個頭還真不是白長的,這力道真不弱了,他若不來,這傾國以這種薩滿咒加身的狀態,在酆都鬼騎里殺個七進七出也不是沒可能。
而且那身體硬度,也是當真不一般了,幾乎是可以和李存孝額···的屍體媲美了,他這一拳下去,也算是傷敵一萬自損一千了。
手腕有點酸,整個手掌都有點麻,加上之前硬接耶律質舞的那一杖,此刻這右手虎口有些開裂,絲絲縷縷的鮮血流淌而出。
從懷裡抽出一條一角歪歪扭扭繡著一個「軒」字的手帕來,輕輕的擦了擦虎口的鮮血,便將之纏在了手上,將虎口崩裂的傷口包了起來。
這條手帕是他臨行前師妹送與他的,師妹一代女俠,舞刀弄劍一把好手,可這女工嗎···著實差了些。
當然,這樣的手帕,他還有一條,是雪兒送的,一角繡著並沒有比那個「軒」字好到哪裡去的「雪」字。
哎,比不得女帝嫂子,師兄連穿的袍子都是女帝嫂子親自做的,那質量,那手工是真不錯,有時候也是真讓人羨慕啊!
不過,也強求不得,兩個女俠能花心思給他繡上一條手帕,已是極為不易了。
小心的捏著手帕一角,嘴裡又咬著一角,在手心打了個結,李星雲拔出插在地面的破陣槍,偏了眼前不久還在開無雙,現在已經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傾國,高聲喊道:「酆都,你那邊搞定了沒有?」
他趕來的時候,他是有看到酆都在與那耶律塔不煙,又稱傾城的契丹另一位公主在交手的。
李星雲的話音剛剛落下,另一側便傳來酆都那略帶喘息的聲音。
「不如殿下勇武,酆都未能拿下此獠!」
「那你可得加把勁了!」
李星雲咧嘴笑道,隨即便將手中的破陣槍隨手朝著一個方向甩出,厚重的破陣槍高高的飛上天空,又朝著一個地方落下。
「定不讓殿下失望!」
另一側的酆都似乎是感受到了壓力,隻言片語間夾雜了牙齒磕碰與摩擦的聲音。
前方,在傾國與傾城的幫助下,保護耶律質舞這位大薩滿的數百契丹騎兵好不容易撕開了一道口子,卻是只見一桿長槍從天而降,落在了他們的前方。
那杆長槍上裹挾著巨大無比的力道,落在地面上,地面都出現了明顯的震顫,掀起猶如海嘯般的氣浪,前面的開道的數十契丹騎兵被瞬間掀飛,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後面的契丹騎兵雖沒被掀飛,卻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一匹匹戰馬仰身長嘶,都受到了驚嚇不敢上前。
也是虧得這些契丹騎兵騎術極好,不然僅是這一桿長槍落地,便足以讓他們的突圍變成笑話。
不過,即便如此,這次的突圍也已然畫上了句號,酆都鬼騎藉機再次完成了合圍,那一面由一具具漆黑甲冑組成的長牆,似乎要融入夜色當中,卻又有別於夜色那不純粹的黑暗。
右後方不遠處,李星雲那不緊不慢的聲音悠悠傳來。
「大薩滿別急著走啊!你們契丹這二位公主都留下來了,大薩滿何不一同留下來做客?」
李星雲的話迴蕩開來,一次又一次的傳入耶律質舞的耳中,但耶律質舞卻是沒有給出絲毫的回應。
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緊緊抓著韁繩,不顧身下戰馬的驚慌亂動,黑色的面紗之下,紅唇緊咬,一雙美眸死死盯著那一桿斜著插在前方擋住去路的長槍,神色複雜。
這一次,她可能真的止步於此了。
以往父汗母后都說她是個除了練武之外,便沒什麼追求了的傻姑娘,可現在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遺憾有很多。
一個個契丹騎兵為了保護她而死了,蕭翰將軍為了保護她也死了,二位姑母為了她也激活了體內的薩滿咒拼死衝殺。
不過,最大的遺憾還是沒有以全盛的姿態,好好的與李星雲大戰三百回合,李星雲雖然是個卑鄙無恥之徒,但他真的很強,比她以往見過的所有人都強。
而且李星雲的一招一式都是她所欣賞的暴力美學,自從潞州的那一次倉促交手之後,她便幻想過與這李星雲交手會是一副怎樣酣暢淋漓的場景。
她想著,契丹與中原對立,以後肯定是有機會的,肯定是有機會交手的。
只是,沒想到今日會是這般場景。
若是有好好的與這李星雲酣暢淋漓的戰鬥一番便也罷了,卻是沒想到這李星雲硬是要拼著受傷,硬接她那一招,然後對她用些下作的手段。
這一路上她每每回想起絳縣縣城城門前的那一幕,都覺得那李星雲放她離開不是因為有什麼陰謀,就是單純的沒有繼續出手的餘力了,只可惜沒有當場識破那李星雲的偽裝,不然她定要讓這李星雲知道對她使用下作手段的下場。
耶律質舞緊咬著紅唇,神色複雜的閉上了眼眸。
只可惜現在身下「氣血翻騰」,即便是拼上性命,也發揮不了多少的實力了,她習武成痴,到頭來卻不是酣暢淋漓的戰鬥而死。
實在是,可惜了!
······
忽然,耳畔傳來一聲聲慘叫。
「火,哪來的火?」
「起火了,好熱,好燙,好痛······」
「快,快,快滅火!」
「不好,這火有古怪,鋪上土怎麼滅不了?」
「好熱,救救我~」
「別過來,別過來,你滾開!」
······
耶律質舞疑惑的睜開雙眼,環顧四周,便看見原本井然有序包圍了他們的酆都鬼騎突然亂做一團。
這些酆都鬼騎的騎兵們或是張開雙臂狂奔,或是在地面上拼命的翻滾,或是抱頭鼠竄躲避著身邊的人,他們都無一例外都在慘叫、哀嚎。
這無數的慘叫與哀嚎混雜在一起,除了讓人感到喧囂之外,實在難以聽清具體的內容,但這無數的慘叫與哀嚎中,有一個字在反覆出現,那便是「火」!
就好像這些酆都鬼騎的騎兵們正置身火海當中,可放眼望去,他們的身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火焰在燃燒,他們的身上仍舊是漆黑的鎧甲,並沒有出現任何的亮光。
所以,這是幻術!
可誰有能力施展如此範圍的幻術,影響如此之多的人?
在契丹軍中,已死的大賀楓幻術不錯,但他已經死了,而且即便大賀楓還活著,也沒那個能力,大賀楓的幻術比之她還不如,可即便是她也無法將幻術施展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這一場幻術,幾乎影響到了整個酆都鬼騎!
不,不只是酆都鬼騎,還有護衛她突圍的契丹騎兵。
他們在幻術的影響下,已經混入了酆都鬼騎當中,與酆都鬼騎的騎兵們一般慘叫,一般哀嚎,一般沒了聲息。
也是,這等大型幻術,如何能夠精準識別敵我?
等等,難道是······
耶律質舞忽然想到了什麼,但她的腦海中已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速速突圍?老身堅持不了多久!」
聲音十分的蒼老,帶著點噓喘,似乎還有點有氣無力。
幾乎是一瞬間,耶律質舞便認出了這個聲音,驚喜的說道:「蓮師父,是您嗎?」
「是我,速速突圍,這其中有一個人似乎快要勘破老身的幻術了!」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在耶律質舞的腦海中響起,但這一次卻是帶上了一些驚異與急促。
「好,我這就突圍!」
耶律質舞幾乎不用去想,都知道這個將要勘破蓮師父幻術的人是誰,除了李星雲那傢伙,不會有其他人了。
之前在絳縣城門口的時候,李星雲那傢伙便說過,他的那雙眼睛能看破虛妄。
後邊,如死狗般躺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傾國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她好像聽到有什麼人在叫她,聲音聽上去是個老太婆,不是很熟悉,不過說的是契丹語,應該是她們契丹的人吧。
說是要讓她趕緊突圍,開玩笑的吧?
酆都鬼騎這麼多人,還有一個厲害得變態的傢伙,怎麼突圍?拿命突圍啊!
能夠保著奧姑突圍就不錯了,哪裡有還能有其他的妄想?
只是,當她睜開眼睛,掙扎著起身卻是看到一片混亂,不是戰場的那種混亂,而是···置身火海的混亂,就好像襲營時在營地放一把火一樣。
並沒有給她多看兩眼的機會,一身青黑色詭異咒文加身的傾城便沖了過來,二話不說,扛起她便往外邊跑。
傾城跑的並不穩當,為了躲避這片混亂的場景,她需要不斷的閃躲,這對於薩滿咒加身的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速度也並沒有降低多少,但卻是苦了她扛著的傾國。
「噝~妹啊!穩點,姐姐俺快散架了!」
傾國疼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忍著痛說道。
剛剛李星雲差點沒把她打死,即便是在薩滿咒的加持下,身體素質得到了極大的增強,在李星雲的那一拳之下,她這一身的骨頭,估摸著斷了個七七八八,哪裡還經得起傾城這般折騰。
「姐姐啊!咱們得快點跑,可顧不得那麼多了,沒聽到那老傢伙說的嗎?她的幻術快被人勘破了,沒有其他人,肯定是那小子啊!那小子一旦清醒過來,咱們肯定跑不了。」
傾城一邊發足狂奔,一邊和傾國解釋道。
她方才還想趁機殺了那個叫什麼酆都的傢伙的,這傢伙叫酆都,肯定是酆都鬼騎里的重要人物,可一聽到有人要勘破幻術了,便不敢再做多餘的事情了,連忙跑過來扛起自己姐姐就跑了。
這裡面最強的,就是那個叫李星雲的傢伙了,那個要勘破幻術的人,肯定是他沒跑了。
「那也輕點啊,俺怕不等回到營地,就完犢子了!」
傾國一聽傾城的解釋,頓時也不敢讓傾城慢點了,她是真被那個叫李星雲的男人打怕了。
前後總共交手就兩招,一招打傷她,第二招差點沒打死她,猛地就有些離譜!
「俺儘量!」
傾城將傾國扛起了些,又加快了些速度。
不管是傾城還是耶律質舞,速度都很快,這會兒酆都鬼騎亂作一團,沒了酆都鬼騎的阻擋,耶律質舞率先突出重圍,緊隨其後傾城扛著傾國也逃出了酆都鬼騎的包圍。
······
李星雲轉身環顧四周,看著那突然燃起的熊熊烈火,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們置身平地,又非山林,即便他們置身山林當中,要燃起如此大火,也需要循序漸進,怎會突然燃起這麼大的火?
看著酆都鬼騎的混亂,聽著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來的慘叫聲與哀嚎聲,他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刺痛。
抬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受著這情況的詭異,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想到了原因。
這,應該是幻術!
不過,李星雲覺得應該只是自己一個人,或是少數幾個人受到了幻術的影響,並沒有認為這個幻術影響了整個酆都鬼騎成千上萬人。
是耶律質舞的幻術嗎?
李星雲想起之前耶律質舞夜襲絳縣縣城的時候,便是使用了幻術的,他當時提前服用了師兄煉製的固神丹,又加之自身實力夠硬,並沒有收到幻術的影響。
這一次他同樣提前服用了固神丹,儘管為了消弭玄煞之氣染血的副作用,那一枚固神丹的藥力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但藥效應該仍有殘餘才是,可他還是不知不覺的就陷入了幻術當中。
很顯然,這一次的幻術與之前耶律質舞夜襲絳縣縣城的時候使用的幻術有所不同,必然是更為強大的幻術。
難怪這一路上,傾國與傾城這兩位契丹公主都出手了,方才傾國差點被打死,耶律質舞都未曾出手,原來是在憋大招啊!
他就說嘛,他之前那一拳是在硬接了耶律質舞一杖之後出的,怎麼可能就將耶律質舞這等高手重傷到無法再出手呢?
再說了,耶律質舞單手拽開城門逃走的時候,可不像這逃竄的一路上那麼軟弱無力。
而且,這耶律質舞一路上全程捂著肚子,他還天真的以為是他那一拳的緣故,現在看來肯定是借著受傷,偷偷施展幻術,潛移默化的影響他。
可惡,被這女人的偽裝給騙過去了,這女人真是心思夠深沉的,妥妥的心機girl一個,怎麼可能心思單純?
該死,段成天誤我!
「啊~啊切······」
耶律堯光所屬契丹軍營地附近,段成天打了個打噴嚏,揉著鼻子總感覺有人在想他似的,忽的聽見身旁傳來自己徒弟的聲音。
「師父,有動靜!」
駱小北看見契丹軍營地外一片黑影竄動,似乎是一支軍隊,連忙提醒自己師父。
「嗯?我看看!」
段成天連忙朝著契丹營地那邊看去。
不一會兒,便見一支約莫兩千來人的晉軍悍勇無比的直接沖入了契丹軍營地當中,在裡面橫衝直撞,見人就殺,見東西就燒,在裡面沖了三四個來回,便不再做過多的停留,揚長而去!
徒留契丹營地中火光冉冉,慘叫聲不絕於耳。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駱小北與段成天不由得震驚的長大了嘴巴,駱小北疑惑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師父問道:「師父,這是殿下安排的精兵嗎?」
「應該不是殿下安排的!」
段成天皺眉,輕輕的搖了搖頭。
殿下若是有所安排,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現在可是殿下手底下頭號情報頭子,這種突襲的事情,怎麼可能會避諱於他?
而且,殿下就算要安排精兵襲擊契丹營地,怎麼著也是安排酆都鬼騎,不可能是晉軍啊!
雖然殿下確實可以調動附近晉軍,但殿下並沒有提過這事啊。
「這其中只怕有詐,你在這帶人看著,為師去稟報殿下!」
段成天雖沒有想通其中關節,但也是看出了一絲端倪。
駱小北聞言,立刻拍著胸膛保證道:「師父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這算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師父陪同下的任務,莫名的就有些興奮。
「不要逞強,一切小心為上,這不僅事關你個人性命,也事關緊要情報的傳遞,若是因你而耽誤了殿下大事,你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看見自己徒弟這幅興奮的模樣,段成天沉聲教訓道。
「嗯,徒兒知道了!」
感受到段成天語氣中的嚴肅,駱小北嘴角的笑容不由收斂,鄭重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為師走了,注意安全!」
段成天拍了拍駱小北的肩膀,再次叮囑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無聲要術施展開來,轉瞬便沒了蹤影。
隨著段成天的離開,駱小北轉身繼續監視契丹軍營地的一舉一動。
······
絳縣縣城這邊的戰場,李星雲姿勢詭異的在原地亂動,渾身玄煞之氣縈繞,撞向他的酆都鬼騎都被自動彈開,眼眸中的那一圈金芒已然綻放著,但這一圈金芒當中,卻是隱隱有著火光閃爍。
就好像他的身旁有著熊熊烈火在燃燒,映射進了他的眼中。
幻境中,李星雲的身上也沾染上了火焰,內力和玄煞之氣似乎都無法起到滅火的作用,反而成為了這火焰的薪柴,使得這火焰越燒越旺。
李星雲交錯著雙腳,做出一個頗為滑稽而彆扭的姿勢,保護著自己的要害部位,雙手不停的在自己懷裡摸索著,尋找著懷裡的固神丹。
這幻術即便再特殊,也無非是針對精神,只要服下固神丹,這所謂的幻術必然迎刃而解。
要知道,這固神丹可是出自師兄之手,幻術什麼的,在師兄手裡,都只是小問題啦。
只是,他摸索了許久,火焰灼燒下疼的齜牙咧嘴,卻是始終沒有找到原本應該在懷裡好好放著的固神丹,準確的來說,是連雪兒的手帕也沒有,他的懷裡空空如也。
「靠,我這腦子,這是在幻境裡,有個毛的固神丹啊!」
李星雲一拍腦袋,再次伸手進懷裡。
而此刻,那火焰卻是燒到了他的胯下,那鑽心般的疼痛,讓他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艹,耶律質舞,你給老子等著!」
李星雲面色猙獰,伸手在懷裡從頭到尾這麼一撈,即便手中空空如也,也是長大了嘴巴空著手往嘴裡倒。
隨著一股清涼的感覺湧上天靈蓋,李星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覺整個腦袋在寒冬臘月里被摁在了冰水當中,甩著腦袋渾身一個激靈。
隨即,視野恢復清明,眼眸中那一圈金芒上的火光已經消失,酆都鬼騎的混亂,以及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與哀嚎聲仍舊存在,但那熊熊大火卻是消失不見。
身上的痛苦消失不見,特別是胯下那非人般的折磨也隨之消失了,嘴裡也感覺怪怪的。
「呸~」
吐出嘴裡的東西,一看是那一角繡著「雪」字的手帕,也顧不得上邊的口水,連忙撈了起來,重新塞回了懷裡。
「靠!」
低頭,又看到自己雙腳交錯的滑稽姿勢,不由的想起幻境中發生的事情,忍不住暗罵一聲,連忙恢復正常的站姿,特意兩腳分開了些。
腦袋左右晃了晃,見四周的酆都鬼騎陸續的停止了掙扎,卻是並沒有人注意這邊,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等等,酆都鬼騎怎麼會是停止了掙扎?他們不應該是在阻攔耶律質舞她們突圍嗎?
難道,那耶律質舞的幻術不只是影響了他一個人,而是影響了酆都鬼騎所有人?
眼眸中那一圈金芒微微一縮,不由有些細思極恐,這樣的幻術若是應運在戰爭當中,那豈不是無往不利?
酆都鬼騎已經算的上精兵中的精兵了,可即便是這樣,依照幻境中酆都鬼騎的那般模樣,也基本上與待宰的羔羊沒什麼不同。
這時候,只需要數千人,便足矣對數萬的人造成致命的威脅。
不過,當李星雲看到那如同酆都鬼騎騎兵一般,漸漸停止掙扎,心中的危機感才有了稍稍衰減。
「敵我不分嗎······」
李星雲輕輕念叨著,緩緩吐出一口氣,有些缺陷,才感覺這幻術真實了些,不然的話,未免也太過逆天了些。
朝著那個缺口放眼望去,視力好的過分的他便看見了突圍出去的耶律質舞與傾國、傾城三人,更是清晰的看見耶律質舞騎在馬上,而傾城則是扛著傾國發足狂奔,已然是逃出有一段距離了。
李星雲看向四周,酆都鬼騎的騎兵們雖然停止了掙扎,但仍有許多人身陷火海的痛苦餘韻當中,久久難以回神,若想重新組織起來追擊那三人,顯然是不可能了。
而且即便重新組織了起來,貿然追擊,在許多人都神志不是很清醒的情況下,太容易被人擊潰了。
若僅是為了那三人,使得酆都鬼騎主力被擊潰,那代價對於李星雲來說,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即便這三人其中兩人是契丹公主,一人是契丹大薩滿,可在李星雲的眼中,未必彼得這些酆都鬼騎的將士來的重要。
儘管他在學著如何做一個冷血的統帥,但他所能接受的,是將士在戰爭中正常的犧牲,而不是白白送死。
但是吧,就這麼讓耶律質舞這個女人跑了,李星雲又有點不甘心,即便那幻境並非針對他,而是對所有人施展的,但他感覺自己絕對是受到了特殊關照的。
咬了咬牙,身形一閃,來到破陣槍旁,將斜插在地面當中的破陣槍拔出,奪過一旁的一匹戰馬便追了上去。
今夜不把耶律質舞這女人逮回來,李星雲總感覺有些虧。
他至今還不知道耶律堯光那傢伙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如果不能將耶律質舞這個關鍵籌碼拿在手裡,那就太被動了。
長此以往,化被動為主動的機會會離他越來越遠。
這樣的話,到最後他就只能掀桌子了。
說實話,他是真不想掀桌子,這樣除了證明他的底牌深厚與他不如耶律堯光之外,並沒有多大的作用。
追出數里,眼看與三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前方卻是出現了一支騎兵。
李星雲眼眸中金芒微微轉動,便將那支騎兵看了個清楚,是契丹騎兵,人數不多,約莫三千人左右。
三千人雖然不多,但對於他一人而言,若是走,三千人攔不住他,可若是要戰,這三千人卻是足以將他累個夠嗆。
更何況,還有一個耶律質舞在那,誰知道她還能不能給他來一發剛才那樣的幻術,師兄給的固神丹方才可是一股腦的吃了乾淨,現在天靈蓋還是涼颼颼的。
他摸不准那幻術還能不能對現在這個天靈蓋涼颼颼的狀態的他造成什麼影響,若是不能他逮到耶律質舞可以對契丹造成影響,但有限。
若是可以的話,那他就完犢子了,賭不起啊!
他也不知道酆都鬼騎何時能重整過來,著實不能魯莽行事。
「大薩滿與二位公主莫慌,耶律乎邪在此!」
可能是為了震懾追擊的李星雲,前來接應耶律質舞的耶律乎邪直接大聲吼出了自己的名號。
「靠,老子沒心情知道你的名字!」
李星雲暗罵一聲,勒馬停下,解下戰馬一側配備的兩支短槍,先後朝著耶律質舞與傾城兩人全力擲出。
也不管成功命中與否,轉身就撤。
君子不立圍牆之下,他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更何況來日方長,他的本意就不是為了一舉擊潰耶律堯光,不然的話他直接掀桌子就成。
要知道,這裡是中原,不是燕雲十六州那片地界,他的地盤。
李星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但他擲出的兩支短槍卻是逼近了耶律質舞與傾城。
耶律乎邪的眼力似乎不錯,驚呼出聲:「大薩滿與二位公主小心!有······」
他的話還未說完,短槍便以落下,分別命中了目標。
耶律質舞自身提前有所察覺,死死拽住韁繩急停了下來,那支短槍直接將高高揚起的戰馬頭顱擊碎,隨後轟的一聲在地面炸出一個小坑。
耶律質舞顛倒在地,馬血灑了她一臉,面紗被血液壓著糊在了她的臉上,讓她難以呼吸。
而傾城在薩滿咒的影響下,並沒有察覺到身後危險的靠近,她肩上的傾國半死不活,自然也是給不出任何的示警,經得耶律乎邪的提醒,方才後知後覺的聽到了身後的破空聲。
可此時,已經晚了,只來得及微微側了一下身子。
或許是傾城的身體在薩滿咒的加持下,堅變得韌非凡的原因,她的身體並沒有落得和耶律質舞那一匹戰馬一般的下場。
短槍扎進了她的左肩,短槍上裹挾的巨大力道,瞬間將她釘在了地上。
肩上的傾國直接被甩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得傾國哀嚎出聲,但傾城卻是沒了聲息。
「妹啊,你咋樣啊?有沒有事你吱個聲啊!」
傾國是狗趴般的的超前飛出的,渾身骨頭斷的斷,碎的碎是在動不了,哀嚎了兩聲沒聽到傾城的聲音,便不免有些擔心。
然而,傾城並沒有回應她!
耶律質舞摘掉臉上的面紗,來到傾城的身旁,探了探傾城頸部的脈搏,感受到那不明顯卻仍在輕輕動盪的脈搏,不由鬆了口氣,朝焦急的傾國說道:「無性命之憂!」
「那就好,那就······」
聽到傾城沒性命之憂,傾國的擔憂頓時放了下來,而這時他身上的詭異咒文閃爍了兩下之後便忽然潰散,傾國那個「好」字還沒說完,便昏了過去。
耶律質舞身旁的傾城也是如此,不過她早已昏了過去,隨著咒文的消散,她的脈搏逐漸微弱了下來。
耶律質舞微微一愣,不得不為傾城渡入內力續命,可她體內的內力一動,經脈中玄煞之氣便開始作祟了,鬱結的氣血從口中噴出,頓時她的身形也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所幸,耶律乎邪及時趕來,帶著三人回了營地。
······
李星雲返回,酆都已經清醒了過來,正在重整酆都鬼騎。
一時間,李星雲感覺自己的選擇無比的正確,還好沒有選擇莽上去,不然等酆都來支援,那估計他已經涼了。
等酆都鬼騎重整完畢,便一同返回了營地。
營地當中,李重進與白重贊早已率軍返回,正在修整當中。
兩人少年心性,見李星雲與酆都返回,便一人提著一條胳膊,一人提著一個腦袋上前邀功。
「稟殿下,末將李重進,殲敵一千,斬耶律堯光帳下耶律還丹一臂!」
「稟殿下,末將白重贊,殲敵三千,斬耶律堯光帳下大賀歡首級與此!」
李星雲眼角微微一跳,好傢夥,現在的年輕人是真兇殘啊,這兩個小子不過十四五歲,一個斬耶律堯光手下大將一臂,一個直接斬殺了耶律堯光手底下一員大將,當真是驍勇啊!
要知道,耶律堯光手底下的這些個將領,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那都是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驍勇之輩,現如今被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了一死一傷,不知道耶律堯光該如何作想。
想到這裡,李星雲的心情不免好上了不少,笑著朝酆都說道:「不錯,給他們記上一功,重賞!」
「是!」酆都恭敬應聲。
邀功的兩個少年頓時樂開了花,連忙拜道:「多謝殿下!」
這時,段成天返回營地,無聲要術的施展下,悄無聲息的便出現在了李重進與白重贊兩人的身旁,單膝跪地恭敬的說道:「殿下,不良人天速星段成天,有重要情報稟報!」
段成天的這一出聲,差點沒給李重進和白重贊這兩個驍勇少年的魂給嚇出來,正所謂人嚇人嚇死人,這旁邊悄無聲息的多了一個人,能不嚇人嗎?
而李星雲與酆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純粹是已經習慣了這個胖子的神出鬼沒了,誰叫這胖子的修行的輕功就叫無聲要術呢,沒聲音那是正常滴。
「回營帳吧!」
李星雲點了點頭,便下馬率先朝著中軍大帳走去。
「是!」
段成天應了一聲,便起身跟在了後邊。
······
第二天,契丹軍營地中,耶律質舞穿戴上了大薩滿的服飾,頭戴幾乎包裹住整個腦袋的薩滿面具,手持大薩滿專屬禪杖,莊嚴的走進了大元帥耶律堯光的營帳當中。
見耶律質舞盛裝而來,耶律堯光微微皺眉,連忙起身相迎。
「契丹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堯光,見過大薩滿!」
抬手握拳貼於自己的心臟,單膝跪地行契丹最高規格之禮。
「砰!」
耶律質舞抬起禪杖,重重的往地面一杵,清冷的聲音響起。
「耶律堯光,本座需要你對昨晚之事,做一個合理的解釋!」
清冷的聲音轉而莊嚴與肅穆:「否則,本座身為大薩滿,有權暫時剝奪你大元帥之職!」
然而耶律堯光卻是從懷裡掏出了一支玉箭,雙手恭敬的捧過頭頂。
「見大汗玉箭如見大汗,大汗授意,本帥任何行為無需對任何人做出解釋,包括大薩滿!」
「嗡~」
耶律質舞的身形一閃,瞬息出現在耶律堯光身前,接過了那一支玉箭,身子微微一顫,下一刻手掌一動,將手中的玉箭捏了個粉碎,隨即手一揮,將之灑在了耶律堯光的身上。
微微低頭,薩滿面具之下,看向耶律堯光的那一雙靈動的眸子當中,閃過一抹惱怒,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麼,提起禪杖,轉身便離開了。
當她走到營帳門口,耶律堯光卻是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大薩滿且慢,本帥雖無法對大薩滿做出解釋,但大汗有所解釋!」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捲軸。
耶律質舞聞言,身形頃刻間便從營帳門口消失,再次出現在耶律堯光的身前,不等耶律堯光舉過頭頂,便直接奪了過去。
打開捲軸,看過其中內容,掌中強橫的內力出現,將捲軸粉碎。
隨即再次看向耶律堯光,厚重而莊嚴的薩滿面具之下的那雙靈動眼眸里的惱怒消失,恢復清冷。
耶律質舞收回手,冷聲問道:「蓮師父,在哪?」
耶律堯光抬頭,朝一旁的耶律乎邪看了一眼。
「乎邪,你帶大薩滿過去吧!」
「是!」
耶律乎邪朝著耶律堯光行了一禮,隨即對著耶律質舞,朝著營帳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大薩滿,請!」
耶律質舞轉身,離開了營帳,耶律乎邪跟在後邊也離開了營帳。
耶律堯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玉屑,起身看著營帳門口,嘴角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