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這、這就不必了吧?」
李其珏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剛笑完又意識到自己剛死了娘子,不好做出「笑」這種表情,趕忙又斂住了,「我已經給娘子收拾妥當,若是再開棺,豈不驚擾了她?」
唐元貞淡淡的說了句,「長者賜、不敢辭。阿淑最是孝順,應該不會介意的。」
她可是假借的趙氏的名義,為得就是讓李其珏不好拒絕。
「這……」李其珏的表情很是掙扎。
長安涼涼的說了句,「李四郎君,你這般猶豫,可是心裡有什麼鬼?」
她是公主,不懼怕任何人,說話也毫無顧忌。
「你!」李其珏眉眼染上了怒色,卻因為忌憚於長安的身份,還是將訓斥的話咽了下去。
「哼,你也別不服,王懷淑前些日子還在東市做生意呢,好好的,怎麼會自盡?」
長安根本就沒把李其珏的怒意看在眼裡,繼續說道:「依我看,沒準兒是誰謀害了她。」
剛才還在猶豫要不要開棺的小萬氏和楊姨娘也都猛地瞪大了眼睛,對啊,自家妹子/女兒是個什麼脾性,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似王懷淑那樣自私、涼薄的人怎麼可能會自殺?
「把棺材打開,」楊姨娘哭得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她抹了把淚,堅定的說道:「我要見我家阿淑最後一面。」
跟調查女兒的死因相比,驚擾亡魂之類的根本就不算什麼。
楊姨娘這輩子就養下王懷恩和王懷淑這一兒一女,女兒年紀輕輕就去了,無異於挖她的心肝啊。
王家人齊齊要求開棺,且唐元貞的客女和長安的侍女在靈堂外虎視眈眈,李其珏知道這一遭是逃不過去了。
無奈之下,只得命人打開了棺材。
「阿淑~~」
楊姨娘站在最前面,當她看到棺材裡躺著的那個骨瘦如柴的女子時,心裡一陣劇痛,慘叫一聲,險些昏厥過去。
「李其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家阿淑怎麼瘦成這幅模樣了?」
小萬氏跟王懷淑的關係很不好,但這並不妨礙她為王懷淑討還公道。
還是那句話,她為得不是王懷淑本人,而是為了維護王家女兒的利益。
她也有兩個女兒啊。
哪怕是為了女兒,她也要表明姿態:王家女兒,輕易欺侮不得!
「劉仵作,請過來看看吧。」
唐元貞更光棍,根本就沒問李其珏,直接把京兆府的仵作請了來。
李其珏氣得險些倒仰。
唐元貞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來弔唁的,還是來找茬的?
誰家弔唁會帶仵作來?
楊姨娘卻比任何時候都覺得唐元貞可愛,連聲說道:「對、對,趕緊看看我家阿淑到底是怎麼死的。」
精瘦的仵作沒有猶豫,直接來到棺材前,仔細將王懷淑的屍體檢查了一番。
而後道:「這位娘子確實是自盡而亡。」
李其珏嘴角翹起,緊繃的神經放鬆了許多。
但緊接著,仵作又說了句,「不過,這位娘子的右腿腿骨有些異常。似乎被人反覆打斷過——」
「什麼?」
小萬氏和楊姨娘齊齊尖叫出聲,一左一右的趴到棺材上,細細的查看王懷淑的右腿。
只是她們既不是醫者,又不是仵作,根本就看不出右腿被反覆打斷過。
但她們卻看到王懷淑的右腳滿是青紫,跟左腳完全不一樣。
她們似是找到了作證,愈發確信了仵作的話。
「嗷~~」楊姨娘悽厲的嚎了一嗓子,直接撲向了李其珏,「好你個李其珏,竟這般折磨我的阿淑,難怪她會骨瘦如柴,難怪她會自盡,這、這都是你逼的啊。」
小萬氏也火了,王懷淑為人是可惡了一點,可李其珏也不能這麼糟踐她啊。
好好的腿,打斷、接好,再打斷,再接好,這是怎樣的痛苦?!
見楊姨娘兩隻手不停的抓撓李其珏,而李其珏拼命閃躲,小萬氏便挽起袖子,直接殺入了戰圈幫忙。
「住手,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李其珏的父母、弟弟們趕了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趕忙大喝出聲。
楊姨娘和小萬氏卻根本不聽,繼續對著李其珏又抓又撓又踹。
李其珏的弟弟們作勢要去幫忙,結果卻被唐元貞攔了下來。
「府上這般虐待我王家的女兒,竟逼得她拖著斷腿自盡,這是何等的委屈?」
唐元貞指著棺材裡的王懷淑,冷聲道:「李氏貴為世家,行事卻如此歹毒,若是傳揚出去,不知世人將會如何看待李家?」
「歹毒?論歹毒誰能比得上你們王家人?」
李其珏的母親怒道,「對懷了孕的侍妾動手,一屍三命,王懷淑這個毒婦——」
她還沒罵完,長安便已經涼涼的開了口,「不過是個婢妾和庶子,死了也就死了。我竟不知道,原來主母還要給奴婢抵命?!」
這年頭的階級差距就是這麼明顯。
主就是主,奴就是奴,哪怕是庶出子女,只要主母不認,父親再弱勢一點,身份便會從生母,生死榮辱全憑主母。
更不用說還沒有出生的胎兒,打死也就打死了,主母隨便按一個類似「偷盜主人財物」的罪名,官府都不會過問。
若是弄死一個懷孕的侍妾就要賠命,霍家的那位母大蟲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哦,李其珏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才折磨我們王家的女兒?」
唐元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李祐明用力扯了扯老妻的衣袖,遞給她一個狠狠的眼神。
看向唐元貞的時候,他又擺出和煦的笑臉,「唐夫人,事情不是這樣的。四娘(指王懷淑)的腿是搬家的時候不慎摔斷的,當時接骨的大夫沒給接好,為了讓她的腿能徹底長好,只能打斷重新接。看四娘這般受罪,我們也很是心疼啊。」
唐元貞挑了挑眉毛,對李祐明的話不置可否。
李祐明見唐元貞竟是油鹽不進,暗暗咬了咬牙,又道:「再者,咱們李、王兩家是姻親,除了四郎和四娘,令愛不日也將嫁入李家,這般親厚的關係,斷不可因為這個誤會而生出什麼間隙啊。」
言下之意太明白了:你的女兒就要嫁入李家了,這個時候你抓著李家鬧個不停,你還想不想嫁女兒了?!
唐元貞皺眉,這老匹夫什麼意思?
拿貓兒的婚事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