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伯府。
門房將消息傳到沈益耳朵里的時候,沈益根本無暇顧及,「她愛去哪裡去哪裡!來人,墮胎藥煎好了沒有,記得再去藥鋪買麻沸散來,別讓妙妙太疼。」
墮胎藥煎好了,下人便捧去給沈妙儀,結果一進屋,就被沈妙儀打翻。
她悲怒交加,「我不喝,我不會打掉孩子的!」
守了沈妙儀一天一夜的柳氏面容憔悴,見狀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道:「妙妙,終身大事不能意氣用事,昨日你也聽到了,外人都罵這孩子是孽種,生下來,會影響你一輩子的,不如打掉,將來還能再選個夫婿,做繼母也是好的。」
「繼母?」沈妙儀仿佛想到什麼很不好的事,「娘,你不就是沈桑寧的繼母嗎,你們也成不了真正的母女啊!」
實話實說,也確實如此,柳氏一想到沈桑寧的母親好命,能嫁進伯府做原配,而自己出身官宦,一朝淪為平頭百姓,從雲端墜落,只能嫁給不入流的八品小吏,便心生不甘。
即便柳氏知道,一切怪不得微生顏,即便沒有微生顏,沈益的原配之妻也不會是她。
青梅竹馬沒有為自己守身,很正常,娶妻納妾與別人有了子女,也很正常。
但這不妨礙柳氏不滿,她無法對沈益的其他子女真心,因為她對沈益是真心的。
自打父兄淪為平民,柳家沒有靠山,夠不上伯府的地位,柳氏日盼夜盼,盼死了丈夫才嫁給了沈益。
如今的好日子都仰仗著沈益,她不能怪沈益什麼,可她的不滿需要有一個口子,將命運的不公而產生的怨懟,全部從這個口子宣洩。
面對女兒口無遮攔的話,柳氏無從辯駁,「不一樣。」
沈妙儀瞭然一笑,「有什麼不一樣我就是想要一個親生的孩子,至於男人娘,連親爹都靠不住,我還能指望哪個男人?再指望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柳氏聽聞,知道沈益的做法終究讓女兒傷心了,「妙妙,你要想好了,若真留下這個孩子,將來——」
「娘不必說了,我意已決,若這個孩子不能活,我也沒有什麼念想了。」
沈妙儀決絕的言語,給了柳氏心頭一棒,柳氏惆悵一嘆,轉念間還是決定順了她的意。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呵斥:「這孽種決不能留下!」
母女倆望去,見房門被打開,一臉怒氣的沈益從門外走進——
「這藥,你不想喝也得喝!若再打翻,就再煎一副!」
「爹!」
「老爺!」
母女倆同時出聲懇求,可沈益的態度卻很堅決。
「爹,你為何這麼殘忍?」沈妙儀指責道。
沈益皺眉,「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的姊妹們,哪一個有你這樣隨心所欲的?因為你,我丟了多少臉,遊街過後,我依然可以好吃好喝養著你,但這個孩子,我是決不讓步的!」
「老爺,」柳氏走到沈益跟前,「妙妙若失了這個孩子,此生就無法再擁有自己的子嗣了呀!」
沈益不語。
沈妙儀酸楚道:「爹若怕丟人,就將我送去外頭吧,我到外頭去生,不影響您的名譽。」
「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沈益指著沈妙儀的鼻子,「枉我這麼疼你!」
沈妙儀直視沈益憤怒的眼睛,問:「爹是疼我,可不也為了冠玉的聲譽,想讓公府將我悄悄沉塘嗎?」
沈益被懟得說不出話,柳氏生怕沈益徹底放棄女兒,連忙道:「妙妙,怎麼又扯到沉塘去了,現在說的是你腹中孩子的事,你莫要再惹你爹生氣了!」
沈妙儀果然不再咄咄逼人,苦澀道:「爹如此愛玉兒,為何就不能理解我也想保護自己孩子的心呢?」
此時,沈冠玉沖入房中,在柳氏的暗示下,一把抱住沈益的左腿,「爹!你就放了姐姐吧!求求你了!」
「你,你們!」沈益想甩腿,念及孩子年幼,還是沒忍心,「你們真是煞費苦心,也不怕教壞了玉兒!」
沈妙儀突然跪下,跪在沈益的右腿前,「爹,我也求求您,我肚子裡的孩子不論父親是誰,都是您的外孫啊!」
沈益低著頭,左右看看自己最愛的兒子與女兒,無可奈何地垂下手,思索片刻後,不容置喙道:「出城吧,你去城外住著,別在京城裡頭,遭人議論。」
得到想要的回答,沈妙儀重重叩首,「多謝爹成全。」
「多謝爹爹!」沈冠玉學著姐姐的樣子,給沈益叩頭。
剛叩完,就被沈益一把抱在懷裡,外頭響起管家遲疑的聲音——
「老爺,方才竹陽書院傳了話來,說特殊渠道招滿了,明年不收八公子了。」
沈冠玉眼珠子懵懂轉悠一圈,「爹爹,什麼叫特殊渠道?」
特殊渠道,便是不經過考試,招收的學生。
每年啟思堂都會有特殊渠道,招收三十位小學子,多是權貴子弟。
沈益都打點好久的關係了,原以為板上釘釘的事,現在突然說收不了
沈益抱著兒子的手都在抖,「可有問什麼緣故?難不成妙妙遊街,已經影響到玉兒上學的事了?」
聞言,沈妙儀不聲不響地往柳氏身後躲了躲。
管家:「書院的人只來傳了話,沒說原因,不過他們說,特殊渠道進不了,但八公子可以通過真才實學考進去。」
「爹爹,什麼是真才實?」沈冠玉又問。
兒子眼中的好奇,充滿童真的疑問,恰好回應了管家的話。
沈益頭疼道:「他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有什麼才學!就是書院不願收我兒了,一定是寧國公府搗的鬼!」
他放下兒子,就欲去書院和國公府搞清楚真相,快步朝外走去,剛到府門處,又猶豫了。
這節骨眼上,還是不要出府吧。
即便確定是寧國公府搗的鬼,他又能如何做呢?不管是去理論還是比權利,他都拼不過人家呀!
思及此,沈益折返回去,柳氏欲上前安慰,被他拂開,朝沈妙儀發脾氣——
「若不是你,你弟弟怎麼會為上學發愁,你若是還做國公府的二少夫人,書院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都不至於將你弟弟踢出來!」
沈妙儀有苦難言,「玉兒也是沈桑寧的弟弟,書院也沒看在她的面子上收玉兒啊,可見根本不是因為我。」
「你還挺有理!」沈益揚起手,真想扇人。
柳氏忙攔住,「老爺,妙妙還懷孕呢對了,妙妙不是捐米了嗎,到時候宣揚一番,用美名洗去污名,說不準竹陽書院還能收玉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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