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靈和蘇黯坐在床榻的邊上,兩人離的很近,不到一尺的距離。
哪怕是在道歉的時候,宮靈依舊面無表情,看向蘇黯的目光中仿佛不帶絲毫情感。
不過蘇黯還是能捕捉到她神色中的那一抹忐忑。
蘇黯心道你這哪有一點道歉的樣子嘛,除了我,還有誰能分清你現在模樣是在表達歉意,還是準備用眼神殺人。
面對憨憨的道歉。
蘇黯沒有接茬,仿佛沒有看到她寫出的「對不起」一般。
他開口道。
「無常大人,您如果想要離開的話,可以喬裝打扮一番。」
聽到這個稱呼,看到色胚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她的道歉出現任何變化。
宮靈寫寫劃劃的玉指僵在了半空中,她輕輕的咬了咬下唇,那雙瑰麗的紫眸一眨不眨,緊緊的盯著蘇黯的臉。
她在觀察著蘇黯的反應,神色間帶著一股小心翼翼。
不過她的情緒波動和表情變化都極其細微。
落在旁人眼中,以死亡凝視的方式,估計就是她在冷意滿滿的盯著蘇黯。
蘇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負罪感,仿佛自己在欺負傻子一般。
現在距離自己前世遇到憨憨,還隔著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的憨憨,明顯比未來更憨。
她看出了蘇黯的態度變化,也明顯不希望看到這個變化,她想改變這個結果。
於是儘管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她還是對蘇黯小心翼翼的寫出「對不起」這幾個字。
而看到蘇黯對她的「道歉」視而不見後,她就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只能用這樣用足以凍死人的眼神盯著他,然後在心裡干著急。
蘇黯取出一件黑色長袍,這是他背著憨憨來疊翠莊時,給她披上遮掩模樣和身材的。
仔細聞,還能聞到黑袍上有著憨憨身上的幽香。
蘇黯將黑袍遞給宮靈,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這個可以遮蓋住你的容貌和身材,不被別人認出來。」
僅僅是換了個稱呼,從「無常大人」換成了「你」,蘇黯便觀察到宮靈眼睛亮了亮。
她將黑袍接過,而後站起身,在蘇黯面前將黑色長袍披在身上。
黑色長袍十分寬鬆,足夠遮住她那雙修長豐腴的大腿和玲瓏浮凸的身材曲線,黑袍的下擺垂至腳踝處,遮掩住宮靈身上的紫裙裙擺。
只露出一雙秀氣白皙的裸足。
除此之外,黑色長袍還配備有寬大的風帽。
宮靈將風帽戴上,掩蓋住了那張冰冷精緻的臉頰,但帽檐下,那頭柔順披散的白髮還是顯露了出來,自耳旁的兩側垂了下來。
現在這個模樣,宮靈顯露出來的特徵只有白髮和裸足,雖然辨識度大大降低,但還是有被認出來的風險。
蘇黯站起身,走上前去,來到宮靈的身前。
見色胚湊了過來。
宮靈下意識以為他又要占自己便宜,想要後退。
但是聯想到了色胚態度的前後變化,她擔心自己這樣這樣做,色胚又會變成之前那種她不喜歡的樣子,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
蘇黯站在宮靈身前,將她的風帽脫下,雙手繞過她的臉頰兩側,十指伸入她的發間,將一頭柔順披散至腰間的白髮托起。
宮靈看起來依舊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一緊,眼眸中更是出現了細微難以捕捉的慌亂之色,身子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別動。」
蘇黯輕聲道。
聞言,宮靈身形頓時僵住,終究是沒有再退。
她微仰起頭,精緻的俏臉不帶絲毫情感,冰冷紫眸緊緊的盯著蘇黯的臉。
看起來就好像在對蘇黯施加死亡凝視,監視著蘇黯的一舉一動,警告著他不要動手動腳一般。
但蘇黯能明顯感覺到憨憨的嬌軀緊繃著。
每當她緊張時,她就會出現這樣的生理反應。
宮靈身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除此之外,因為陰煞之氣的緣故,她身上還帶著一絲絲的冷意。
兩者結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幽幽的冷香。
很好聞。
蘇黯一邊嗅著冷香,一邊將宮靈的白髮托起,盤至腦後,而後用一枚簪子束好。
這個過程中,宮靈始終面無表情的盯著蘇黯,對他施加死亡凝視。
宮靈平時沒有束髮的習慣,都是一頭垂至腰間的白髮隨意的披散。
現如今,蘇黯為她挽起長發,用簪子束好後。
這個樣子的憨憨,俏臉上便多了一絲典雅端莊的美。
忍住了捏一捏憨憨臉蛋的衝動,看著憨憨這副模樣,蘇黯忽然愣了一下。
這已經是他一天之內,幫的第三個女子束頭髮了。
將長發挽起,再帶上風帽。
宮靈一身黑袍,既看不清長什麼樣,也看不到身上穿的衣服,就連身材都被遮掩住。
露出來的部分,只有風帽下白皙精緻的下巴、柔潤的紅唇,以及黑袍衣擺下一雙秀氣的玉足。
這樣已經可以了。
旁人總不可能憑藉憨憨不穿鞋這一特點,就認定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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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疊翠莊前,蘇黯帶著宮靈前往見了茶莊管事一眼,向他表明謝意。
胖乎乎的茶莊管事一臉不以為意擺擺手道:「這都是鄙人應該做的。」
兩人離開茶莊,來到茶莊外的官道上。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
秋山寂寥,晚木蕭蕭。
遠處楓林盡染,天際雲隱雁鳴,官道旁荒草萋萋。
宮靈將黑袍的風帽放下,露出一張精緻如畫的冰冷臉蛋,一頭長髮盤於腦後,幾縷未挽好的白髮散落在臉頰的兩側,隨著蕭瑟的風輕輕的飄蕩著。
梅隱山在疊翠莊的南方,和暗影潛伏駐紮的那個山谷,則在疊翠莊的東北方向。
宮靈已經恢復實力,她需要返回駐地,蘇黯也要回到梅隱山莊。
兩人分道揚鑣前。
「你叫什麼?」
蘇黯問。
宮靈一愣,而後茫然的搖了搖頭。
蘇黯秒懂她的意思,於是換了種說法。
「你的名字叫什麼?」
宮靈恍然,伸出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寫寫劃劃出兩個字。
「宮靈。」
這是師父給她取的名字,姓也是師父的。
宮靈平常很少與人交流,就算是和別人交流,她也是面無表情,用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神盯著對方,等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果對方明白不了她的意思,那就乾脆不交流了。
好在李硯受大司命指派,在宮靈身旁鞍前馬後。
平日裡有什麼任務,需要做出什麼指示,都是他一手安排,李硯還是比較能明白宮靈態度的。
蘇黯也是除了老師和李硯以外,唯一一個能讓她寫字交流的人。
「嗯,我記住了。」
蘇黯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將她的名字牢牢記在心裡。
蘇黯知道憨憨的名字,但在她心中,自己並不知道,所以他需要有此一問,不然也不好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畢竟憨憨在外界的身份,有無常,有暗影少司命,有大司命親傳弟子。
唯獨沒有「宮靈」。
而知道「宮靈」這個名字的人,在暗影內部估計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問完後,蘇黯便準備離開。
一條鎖鏈出現蘇黯身前,攔住了蘇黯的去路。
而後宮靈便出現在他身前。
蘇黯從她的眼神深處,捕捉到一絲不滿。
「我的名字,不方便告訴你。」
蘇黯神色有些歉意的道。
蘇黯和宮靈,不能是說天造地設的一對,絕對算的上是本該勢不兩立的死對頭。
在蘇黯的印象里,過不了多久,大司命就會在南疆現身,而後和老傢伙打的你來我往、熱火朝天,彼此間不死不休。
而他卻和宮靈在這裡眉來眼去,怎麼看都不太合適。
為了避免宮靈心中出現芥蒂,自己明顯不太適合將名字告訴她。
不利於雙方的關係進展。
被蘇黯拒絕後,宮靈仿佛生悶氣一般,轉過身不去看他。
「以後還會見面,今天就此別過吧。」
蘇黯拍了拍她的香肩。
「你再不回去,老李該擔心死了。」
宮靈眼波動了動,這才重新轉過了身。
蘇黯沿著官道,朝梅隱山莊的方向走去。
行走至半途中,似是想起自己忘了告別。
蘇黯轉過身,回望著身後。
只見,宮靈依舊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蘇黯愣了愣,心中湧現起一股暖流,臉龐上由衷的浮現起一抹笑容,他朝她揮了揮手。
「再見,憨憨。」
能再次見到你,真好。
宮靈看著蘇黯的背影漸行漸遠,那一襲白衣逐漸化作一個小黑點,而後消失在夕陽下的官道上,再也看不見。
直到這時,宮靈才後知後覺。
她對著蘇黯離去的方向,對著遠處漸漸落下的斜陽,面無表情的抬起手,揮了揮。
像是在向蘇黯告別。
…………
這一次和憨憨見面的收穫,超出了蘇黯的預料。
在他的意料中,自己大概會失去這具代表本體的靈身,但他捨命送陰神草的行為,也可以在憨憨心中留下點什麼,為下一次相遇做鋪墊。
但現如今本體不但沒有失去,和憨憨的關係進展還異常順利。
蘇黯的本體回到梅隱山莊後,便和臨時頂包的工具人靈身換了回來。
同時,他將所有的負面狀態都轉移到了陰靈身身上,並安排這具靈身先行返回京城。
此刻,斜陽落下,天色幾乎全暗了。
所有來參與王詩詩生辰宴的賓客都已經返回了京城。
只剩下神威侯府和周府的人還在梅隱山莊上。
蘇黯蘇婉和司雪周清羽等人在梅隱山莊用完晚膳以後,他們計劃在山莊內逛逛,消消食,而後返回京城。
這段時間,也到了王夫人和王詩詩實施她們計劃的時候。
計劃實施前,王夫人和王詩詩要保證,作案現場不能有其他人。
尤其是王烈、司雪和周清羽,其他下人丫鬟也要暫時被安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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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詩詩,你做好準備了嗎。」
湖畔的一座小亭內。
蘇婉和王詩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嗯,我準備好了。」
王詩詩看著夜色下平靜的湖面,深吸了口氣。
「我和嬸嬸會為你支走清羽、王叔和雪姨,你只需要讓蘇黯喝下帶有春藥的酒就行了。」
「加油,成敗就在今日。」
蘇婉為王詩詩鼓勁。
就在這時,蘇黯和周清羽走了過來。
兩人連忙閉口不言。
「對了,謝師姐呢?」
蘇婉忽然想起了謝蘊,問道。
「謝師姐可能是回去欽天監了吧,今天中午分開以後一直沒看到她。」周清羽道。
她今天下午都在和蘇黯在山莊內閒逛,除了方才蘇黯藉口去了趟茅廁以外,兩人也沒有分開。
但他們一直都沒有碰到謝蘊。
周清羽對此還頗為遺憾,對方既然是她未婚夫的師姐,那也就是她的師姐,兩人的愛好還相似。
周清羽還想著和對方交流交流詩詞風雅之道,聯絡下感情,打好關係。
師姐回欽天監了?
蘇黯在心底略作思索,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以師姐的性子,不會不告而別,在走之前肯定會和他說。
師姐嗜酒如命,但是酒量極低,沒喝幾杯就容易醉。
所以她一般不會在公共場合喝酒,要喝也是在私底下,或者會拉上蘇黯在她身邊看著,防止她喝飄了以後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師姐中午看到他在宴席上飲酒,估計忍的很辛苦。
現在可能是一個人藏起來喝酒去了。
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但梅隱山莊很安全,她一個中三境術修,不可能遇到什麼危險。
蘇黯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蘇黯的猜測沒錯,謝蘊確實一個人跑到山的另一頭,偷偷喝酒去了。
喝了點小酒,又睡了眯了個把時辰,謝蘊感覺整個人都身心舒暢了。
除了衣衫有些不整、春光乍泄以外……
不過因為是在外面,謝蘊也沒睡太死,她清醒後,天色已經全暗了。
天上掛著一輪弦月。
銀白清輝照亮了靜謐的山嶺。
「有點晚了,小師弟他們該不會已經回去了吧。」
謝蘊將肚兜繫上,衣衫扣好,身形騰空而起,朝著梅隱山另一側的飛去。
與此同時。
王烈夫婦的房間內,燈火通明。
「我們今天就和小黯婉兒一塊,在莊子裡住一晚吧,讓清羽他們娘倆先回去。」
「剛好明天早上他能把你體內那把小劍,將木之精氣補充完,明天他就不用再往咱們府里跑一趟了。」
王夫人對王烈說道。
王烈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你先睡著,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這麼快就睡覺?」
王烈有些不解。
現在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但也還早,平常他們都不會在這個點睡覺。
「你早點睡,以後別熬那麼晚了。」
「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也別喝酒了,早點讓你體內的巫毒祛除,也省的小黯天天往咱們府上跑。」
聞言,王烈也覺得王夫人說的有道理,便吩咐下人,準備沐浴更衣後睡覺。
離開前,王夫人又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道。
「記得點燃助眠的薰香,讓老爺睡的安穩些。」
安排好王烈這邊後。
王夫人又找到了司雪。
「府上最近新進了批錦和緞子,料子上乘,你要不要去看看,?」
因為周清羽和王詩詩情同姐妹的緣故,司雪和王夫人關係也不錯,時常有往來。
雖然司雪已經是實力不俗的術修,但如她這般已經嫁入高門大戶當主母的女子,對錦緞之類的絲織品,平日裡都會有所留意。
尤其是她還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兒,司雪平日裡還是頗有興趣給自家女兒製備漂亮衣服。
聽到王夫人主動這麼說,司雪也是露出了感興趣之色。
「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待會我挑幾匹給我和清羽製備新衣裳。」
雖然這些絲織品沒有存放在驃騎將軍府,而是出現在這座休閒用的莊子內,顯得有些奇怪,但司雪也沒有多想。
司雪還主動挽起王夫人的手,兩人談笑著,一起朝著梅隱山莊的庫房走去。
另一邊。
蘇黯、蘇婉、周清羽三人正在一座閣樓的觀景台上,倚靠著欄杆,望著遠處,夜色下的空山明月。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聊著聊著,蘇婉便將話題引向周清羽身上。
「清羽,你和蘇黯進行到哪一步了,有沒有……」
蘇婉湊到周清羽耳邊,和她咬著耳朵低聲道。
一邊說她還不忘一邊看著蘇黯,將周清羽往遠離他的位置拉了拉,似乎生怕他聽到一般。
正常狀態下,周清羽臉皮還是比較薄的,性子也頗為矜持。
不管是蘇婉突如其來的親密舉止,還是她口中的虎狼之詞,都讓周清羽有點臉熱。
不過蘇婉是她未來的小姑子,她也願意和蘇婉親近。
於是便也在蘇婉耳邊,俏臉羞紅的低聲道:「你別多想,我和蘇黯還沒有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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