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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秀兒的事一耽擱,等沈易佳趕到皇宮外的大街時,只能看到前面烏泱泱的人頭,裡面是個什麼情況根本看不見。
她試著往裡面擠,奈何人實在太多,連縫隙都沒有,縱使她力氣再大也無計可施,嘗試了幾次後……
「嘿,你個小娘子擠什麼擠?往後邊去,想看熱鬧也不知道早點來,也不瞅瞅這麼多人,要都你這麼擠不亂套了。」一個大漢把她往後推。
「就是,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別熱鬧沒看到,反而把自己給擠壞了。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後面待著,反正前頭發生了什麼會有人傳過來。」另一個男子也推了她一把。
「哎,怎麼還沒人把前面的消息傳出來?」有人問,順便站到了沈易佳前面。
……
好不容易擠進去一點的沈易佳就這樣像個蹴鞠似的被推回了原地。
沈易佳:……
嘿,她這小暴脾氣,看不起誰呢?
她今日還非得站到最前面去不可。
沈易佳磨了磨牙,一擼袖子,噔噔噔往後退了好幾步……
站定,雙手一叉腰。
「幽一!」
幽一不想理會,他是一名合格的暗衛,向來只有刀光劍影的時候才需要他出現在人前。
可他的職業生涯里並不具備違抗主子命令這項技能……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沈易佳縮了縮脖子,這嗖嗖嗖往外冒冷氣是怎麼回事?
也就是幽一臉上帶著面具,沈易佳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則就會發現,他的臉也很黑。
沈易佳想了想,最終歸之為是因為幽一穿太少了。
大冬天還穿著單薄的黑色短打,連個外套都沒有,能不冷嗎?
想到自己還沒給他發過月錢,沈易佳大方的往他手中塞了塊碎銀子。
「沒錢買衣服怎麼不跟我說?嗐,既然跟了我,我還能虧待你不成?」
幽一:……
「好了。」沈易佳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一指前方:「我要去最前面,你先把我送進去……」
幽一看了看人群的方向,又看了看已經把後背對著他的沈易佳,一把揪住她的領子……
沈易佳:算了算了,事急從權,事急從權!
然而她剛在心裡說服自己,就發現自己飛出去了!
飛出去了!
就她一個人,沒有幽一!
「啊……混蛋幽一,我是讓你這麼送的嗎?」
這明明是丟!
丟和送能一樣嗎?
她這一聲尖叫成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所有人齊齊抬頭,就見一個人影嗖的從他們上方飛過去。
同時,站在漢白玉台階上的皇帝等人也看了過來。
眼見就要砸到攔在百姓面前的禁衛軍身上,沈易佳連忙大吼:「讓開,快點讓開……」
士兵們驚得齊齊退後一步空出一塊地方出來。
沈易佳一驚:「不對,不要讓開,快站回去……」
正在受著杖刑的宋璟辰這時也聽到了動靜,回頭看清飛來的人,他瞳孔猛的一縮,也顧不了別的,忍著身上的疼痛站起來就飛奔過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沈易佳在大庭廣眾之下,華麗麗的摔了個狗啃泥……
看著自己接空的手,宋璟辰心裡一緊,忙蹲下身去:「佳佳~」
短短兩個字,含著無盡的擔憂和心疼。
嗚~有點痛!
沈易佳在心裡把幽一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呸呸呸」了幾聲將嘴裡的泥吐出來。
扯出一抹自以為可以迷死人的笑,抬頭:「相公,我來了。」
宋璟辰的喉頭一陣脹痛,手顫抖著伸出去,伸到一半又頓住,啞聲問:「你,你疼不疼?」
唉?沈易佳眨了眨眼:「不疼啊。」
她話音剛落下,一滴什麼東西從她的額頭滑下,經過她的鼻子,最終落到她的唇上。
沈易佳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除了土腥味,滿滿都是鐵鏽味。
她一愣,伸手就想抹,宋璟辰忙抓住她的手,放輕聲音道:「別動,你額頭磕破了。」
說著他把沈易佳拉起來,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輕柔的幫她擦拭,那動作小心得圍觀的人仿佛都能感受到。
沈易佳突然想到自己剛穿來時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醜。
幽一!
她捏了捏手指,注意到宋璟辰臉上的心疼之色,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疼,一點都不疼,你知道的啊,我……」
話到一半沈易佳頓住,一抬頭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夫妻兩……
「咳咳,沈丫頭的出場方式怪特別的。」衛太后輕咳一聲:「來人,快帶這丫頭去太醫署上點藥。」
沈易佳忙朝衛太后福身一禮:「謝太后關心,臣婦沒事,就不用麻煩太醫了吧。」
她臉上還掛著笑,如果忽略她額頭還在不斷往外冒血的傷口,這話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衛太后不贊同道:「女子臉上可留不得疤。」
確定沈易佳只是額頭磕破了,其他地方並未受傷,宋璟辰鬆了口氣之餘想到什麼也跟著勸:「去吧,上個藥要不了多久。」
見她一臉不願意,宋璟辰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你的體質特殊,傷口好得快,若是不包紮一下被別人看到了……」
他沒說完,但沈易佳聽懂了,想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衛太后指派的宮女離開。
離開時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古怪的回頭看了宋璟辰一眼,鼻尖聞到一股血腥味,她吸了吸鼻子,只以為是自己臉上的沒多想。
宋璟辰鬆了口氣,等人走遠了才走回行刑處跪下,沉聲道:「我不想讓內子擔心,勞煩打快點。」
執杖的禁衛軍看了皇帝一眼,得到後者的點頭示意,才重新舉起杖棍……
響起棍棒打在身上的聲音,眾人這才從方才的變故中回過神。
一棍又一棍重重打在背後,宋璟辰始終穩穩跪在那,連背脊都沒有彎一下。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方才沈易佳飛進來時沒來得及注意別的,否則那丫頭指不定得把這幾根棍子折了。
等沈易佳上過藥回來時,杖刑早已經結束了。
因為宋璟辰的一句不想讓內子擔心,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就放到了她身上。
沈易佳不明所以,徑直走到宋璟辰身邊,想了想也跟著跪下。
瞥到他一臉蒼白,額頭還滿是細汗,沈易佳關心的問:「相公,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宋璟辰沒跟她說過敲登聞鼓會被杖責,所以沈易佳根本不知道這事。
宋璟辰搖了搖頭,安撫道:「我沒事,別擔心。」
沈易佳蹙眉,想到現在翻案最要緊,只得暫時按耐下心中的擔憂。
早有會看眼色的宮人搬來了兩把太師椅,皇帝和衛太后一前一後坐下。
「皇帝,可以開始審了。」衛太后提醒。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下面還有眾多百姓看著,皇帝也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只得沉聲開口:「周氏,你說安樂王是被陷害,有何證據?」
谷</span>不管是宋家還是一同被處置的其他官員,都是因為安樂王謀逆一事牽扯進來的,只要證實安樂王無罪,其他人自然也就清白了。
「民婦全名周繡,曾是這京中的一名繡娘。」啞婆磕了個響頭:「那時候大家都喚民婦一聲周娘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隨便叫幾個上了年歲的婦人上來問問,想來還是有人記得民婦的。」
誰想知道這個了?
不耐煩歸不耐煩,但皇帝還是揮了揮手示意林木去辦。
宮門外圍了那麼多百姓,林木很快就帶著兩位跟啞婆差不多年歲的老婦人回來。
為了避免有串通之嫌,兩個老婦還是他從人群後頭隨意挑選的,可以確保她們方才沒有聽到啞婆的話。
兩個老婦被帶上來時一臉迷茫,戰戰兢兢的跪下也不敢抬頭:「民,民婦見過陛下,見過太后娘娘。」
皇帝撇了兩人一眼,對林木的辦事方式很滿意。
「你們可認識她?」他伸手一指啞婆。
兩人這才稍稍抬起頭,順著皇帝指的方向看去。
時間過去太過久遠,兩人打量了許久才從啞婆那滿是褶子的臉上找出點熟悉感。
其中一人不太確定道:「回,回陛下的話,民婦瞧著她有點像周娘子。」
另一人也是同樣說辭。
皇帝蹙眉,不悅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有點像?」
兩人嚇得忙俯下身,哆嗦著解釋:「周娘子原是這京中有名的繡娘。可自從被貴人請去了府里,民婦就再也沒見過她,有十幾年了,所,所以……」
過了這麼久還能有印象,也是因為啞婆當年的手藝實在是好,後來她被貴人看中,好長一段時間大家提起她都會感嘆一句命好云云。
這套說辭其實基本可以確認啞婆的身份了。
皇帝揮了揮手讓人將兩個老婦人送出去。
「你繼續說。」他看向啞婆。
「是。」想起當年之事,啞婆身體顫了顫,深吸一口氣才道:「方才她們口中的貴人其實就是夏王爺。」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同時被請進夏王府的除了民婦,還有另外三位繡娘。只可惜除了民婦命大逃過一劫,其他三人都被人滅口了。」
她似乎只是感嘆一句。
又是夏王爺,又是滅口,皇帝的眉心跳了跳。
就聽啞婆繼續道:「一開始我們幾個都以為是去給王妃當專用繡娘的……不成想夏王竟是拿著真龍的圖案讓我們幾個照著繡……」
都已經在王府裡面了,她們還有得選擇嗎?結果不言而喻。
百姓譁然,這意思是說誣陷廢太子的是老王爺?
「就算你們當年確實繡了一件龍袍出來,那別人一樣可以繡,你又怎知與從東宮搜出來的是同一件?就算是同一件,你又怎知此事不是安樂王與老王爺合謀的?」皇帝冷聲斥道。
「就憑你曾經繡過一件龍袍,就敢大言不慚的說朕冤枉了人,你好大的膽子。」
其實皇帝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想憑這點就讓他去承認自己的錯顯然是不能夠的。
「民婦有辦法證明是同一件。」啞婆說完,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
也虧得她從小練習刺繡,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哪怕眼睛看不見,也能憑著那份熟練繡出來。
啟壽得了皇帝的示意上前接過,捏了捏確定沒問題才呈到皇帝面前,上面繡的是一隻龍目,瞧著像真的似的。
「那件龍袍上面的龍目正是民婦所繡,陛下可以讓人比對一番。」
哪怕是同一個花樣,用同一種繡法,不同的人繡出來也是不一樣的。
就像讀書人寫的字,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看便知。
皇帝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那件龍袍作為證據確實沒有銷毀,可就算是同一件又能如何?他不是說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嗎?
「陛下,臣還有證人。」宋璟辰忽而開口道。
皇帝的臉一黑,宋璟辰準備得這麼充足,說這個周氏不是他派來的誰信?
「傳。」皇帝咬牙道。
南風帶著一個渾身髒污的男子,以及一個老者從外面走進來,等看清男子是誰,人群立馬炸開了鍋。
「那不是老王爺嗎?」
「呸,他現在還是哪門子的王爺?不過不是說他已經瘋了嗎?」
……
「皇……」叔,皇帝震驚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他之所以沒派人去找,實則是因為他以為上官浦已經把人殺了!
再者他也聽宮人說老王爺已經瘋了。
老王爺撲通一聲跪下,痛哭流涕道:「陛下,臣有罪啊~」
皇帝額頭突突直跳,他還什麼都沒問呢!
就不能再撐一會嗎?他使勁給老王爺使眼色。
然而老王爺已經將上官浦何時從他手中拿走了那件龍袍,怎樣威脅他不能說出去,最後又拿去誣陷東宮的經過,結果,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說了。
攔都攔不住那種!
皇帝氣了個半死,同時又埋怨上官浦怎麼沒一刀把老王爺殺了。
等老王爺說完,宋璟辰又從懷裡掏出一疊宣紙。
啟壽接過呈到皇帝面前。
上面的內容很亂,字跡就有三種,一看便知是出自三人之手,其中兩人只是摘錄的文章。
第三人……
看清上面的內容,皇帝瞳孔一縮。
上面的內容分明與當年從東宮搜出來的信件內容一模一樣,但筆跡卻有不同。
這說明什麼?
「陛下,你現在看到的內容其實都是同一人所書,然其中卻有臣祖父,以及安樂王的字跡。」
宋璟辰剛解釋完,跪在一旁的老者就砰砰砰磕起了響頭:「皇上饒命,草民都是被景王逼迫的,草民也不想啊……」
人證物證確鑿,這才叫人證物證確鑿!
皇帝臉色很難看。
「陛下,安樂王冤枉,我宋家冤枉,兩年前被牽連在內的官員冤枉,請陛下做主,還我等清白!」
宋璟辰的聲音不大,然一字一句卻像一顆顆巨石,沉甸甸的砸進每個人心中。
李氏早已經淚流滿面,拉著浩哥兒和歡姐兒一同跪下。
圍觀的百姓也齊齊跪下:「安樂王冤枉,宋家冤枉,兩年前被牽連在內的官員冤枉,請陛下做主!」
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雲霄,仿佛是要告訴全天下人,宋老太爺是被冤枉的,他們都是無罪的。
沈易佳轉頭去看宋璟辰,才發現他眼眶紅紅的,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相公,你做到了!祖父他們都會看到的!」她偷偷去拉他的手。
宋璟辰下意識握住,低低「嗯」了一聲。
冷宮,素雲激動的跑到進正殿:「小姐,小姐,你聽到了嗎?外面……」
她話到一半頓住。
軟榻上,宋黎早已哭得不能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