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淼醒來的時候藺慎已經去參加殿試了。
丫頭為她端來水洗臉,換衣裳,做了早膳予她吃,下午的時候,聽說皇榜貼了出來,太史淼跑了去看。
里一層外一層的人擠著,太史淼好不容易鑽在了最前面,仰頭去看。
黃貼掛得高高的,上面是按著名次排的位置。
旁邊一個大人差點擠到撞倒她,她連忙穩住身子,定睛去看最前面。
藺慎有多出色,她最清楚不過。
太史淼是從前三十名看起過去的,在裡面看到了一個熟人的名字。
羅洛。
探花。
黃榜上血紅的大字,實在惹人注目,太史淼聽到身邊的人都在倒吸一口冷氣,她也有點驚訝,想了想當初遇見羅洛的場景,不得不感慨此人的怪性子。
目光往上一掃,看見藺慎的名字。
狀元。
……
「今年的科舉可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可都沒有這樣過!」
「一個清秋州的貢生考了狀元。」
「一個京都人人喊打的羅洛考了探花。」
「今年的科舉到底是怎麼了?」
「那些世家大族培養的反而只有一個進了一甲的榜眼!」
「因為這屆傅家沒人參考吧?」
「因為傅家小公子身染病疾,無法參考啊,不過今年的科舉考試可比以往難得多。」
「我聽我兒子說哦,可難了,居然還有白菜今年價格多少的問題。」
「這種題也有!」
「陛下說要體恤民生嘛。」
「自從太史皇后死後,陛下是越來越聖明了。」
太史淼猛一聽到談論自己,表情變得有些怪異,她摸了摸鼻子,當做沒聽見。
藺慎的橫空出現奪元讓無數人側目,已經有不少皇子正磨手擦拳的準備搶人,因為每一屆的科舉不僅僅是朝堂的洗禮,還是皇子培植勢力的新章。
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藺慎已經被藺秋雲納入七皇子名下了。
藺慎回去的時候,藺府已經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對聯也貼上了,僕人們正在府外守著,臉上春光滿面,被藺慎派去做雜活的孫嬤嬤擦著柱子,膽戰心驚。
她害怕到時候藺慎回來,弄死她。
現在夫人不要她,也不敢要她,她又得罪了藺慎,孫嬤嬤完全可以想像自己以後的慘狀。
孫嬤嬤小心翼翼擦著柱子,目光一直往府門外偷瞄。
藺慎一進門,她連忙畏畏縮縮的躲在柱子後面。
下人們紛紛給藺慎行禮,藺秋雲連忙率人走了上去,聲音溫和極了,「慎兒,為父已經讓人給你備上了飯菜。」
他已經事先知道藺慎中了狀元的消息,整個人前所未有的容光煥發,甚至都年輕了幾歲,問著藺慎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太史淼看藺慎進來跑了上去抱住他的腰,藺慎將她抱了起來。
小丫頭有點重,但是看似文弱書生的藺慎卻一點也不文弱,把她抱在懷裡輕鬆得像抱個羽毛。
「是有想要的東西。」藺慎說。
藺秋雲連忙問是什麼。
藺慎淡淡道:「華雲坊的一件衣裳,「飛泉鳴玉,淼淼穿」。」
旁邊的藺夫人臉色一變。
華雲坊,京都最貴的製衣坊,裡面的衣裳美觀大方,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做的,穿起來輕盈極了,每一件衣服的款式只有一種,絕不重複,是京都權貴之家都喜極了的地方。
飛泉鳴玉是華雲坊四月的鎮店之寶,適合魚輕這樣的小丫頭,輕兒不久之前還和自己拼,想要,自己都捨不得給輕兒買的東西……
那可是上千兩啊!
太史淼:「……」
哦,華雲坊啊……
她以前常常穿的是華雲坊的衣裳。
最喜歡看那些女人只能看自己穿著華雲坊的衣裳自己卻穿不上的表情了。
太史淼覺得,身為一個女子,如果沒有讓人嫉妒的地方,那麼是失敗的,嫉妒和比較是女人的本性,這是貫徹人學的真理。
雖然本朝推行孔孟之道,存天理滅**……
不過她追隨的是李贄的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是了。
華雲坊的衣裳是女人追逐的東西,男人甚少知道,藺秋雲也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而已,聽說很貴,但是藺秋雲並沒有明確的概念。
如果一件衣服能夠更進一步的改善他和藺慎的關係,藺秋雲自然是樂意的,當即道:「那買吧!」
藺夫人伸手拉他,「老爺!」
她低聲在藺秋雲耳邊說了幾句,把這個事情給藺秋雲說了一番,藺秋雲臉色一變,看向藺慎,「慎兒,這個……」
藺慎似笑非笑看藺秋雲。
藺秋雲沉默了一下,這麼貴,他本來想說要不還是算了換一個,但是他深情知道這麼說藺慎心裡便對他有了芥蒂,思慮良久,最後閉了閉眼睛,咬牙道:「買吧!」
藺魚輕聽到飛泉鳴玉,睜大了眼睛,心裡羨慕極了。
她也想要,但是母親不給她買。
二哥哥對藺謹寶真好,什麼好東西都會給她,她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親生大哥,一時氣不過,狠狠掐了他一把。
二哥哥還不是藺謹寶的親生哥哥呢對藺謹寶這麼好!她哥可是親生的!給他要一件東西像是割了他的肉一樣,各種搪塞各種不耐煩。
藺禮原本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他本來是藺府唯一的一個兒子,嫡少爺,府里誰都捧著他,讓著他,結果藺慎回來後,自己在府里的地位逐漸下滑,一個庶子,不好好老實守著自己的身份罷了,科舉比自己考得還好,連他出去和朋友玩朋友也說他這個嫡少爺還不如他的庶弟,更不用說今天了,知道藺慎考了狀元,一個二個的,扒著他想和藺慎打關係,呸!一個庶子!考了狀元又能怎麼樣?身份一樣低賤!
他心裡惱火得要命,藺魚輕又掐了他一下,心裡的怒火一下子爆發出來,將藺魚輕狠狠一推,怒斥道:「你神經病啊!藺魚輕!」
藺魚輕摔在地下,手都蹭破了皮,眼淚珠子一下從眼睛裡掉了出來,雙手揉著眼睛哭了起來。
「我才不要你這種哥哥!」她放開聲音哭道:「你一點也不好!」
「要是沒有你這樣的哥哥好了!」
太史淼:「……」
這有點尷尬了。
她坐在藺慎手腕上,輕聲對藺慎道:「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藺慎淡漠說:「和我無關。」
太史淼:「……」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吧,和我也沒關係。
她現在上去藺魚輕可能還會恨上她。
和她最親什麼都讓著她的胞弟有時候都會為了搶一件東西和自己冷戰幾分鐘,更不要說她和藺魚輕。
而且,她回京都後,的確覬覦了華雲坊的衣裳很久了,只不過沒有說出來罷了。
她是個很現實的孩子,嗯,孩子,為了顧及別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她怎麼可能會去做?
藺秋雲皺眉,看向藺夫人,厲聲道:「這像什麼話!還不帶回去!這種大喜事的日子!能哭嗎!」
「還有你!」他看向藺禮,「你是兄長,輕兒是你妹妹!你能推嗎?!兄長推妹妹是誰教你的!該和慎兒好好學學!」
藺禮冷笑,「輕兒是我妹妹不是他藺慎的妹妹了嗎?我也沒見藺慎對我妹妹有多好啊!」
他這是把矛頭指向了藺慎。
藺慎笑了起來,「淼淼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淼淼自然是要更親一些。」
更……親一些?
藺夫人臉色幾度變化。
這已經不是更親一些了,而是直接只親一個人了。
她沒見過藺慎除了對藺謹寶那個臭丫頭好還對誰好過。
但是輕兒再哭下去的確不好。
藺夫人連忙把藺魚輕抱了起來,哄道:「輕兒不哭。」
「輕兒不哭。」
藺魚輕抽了抽鼻子。
她是真的,很羨慕藺謹寶啊,藺謹寶除了身份比不上自己,別的什麼地方都比自己好,她有一個藺慎哥哥,什麼都有了。
她以前都不羨慕別人的。
……
兩天後,讓所中的進士前去乾清宮,授職後打馬遊街。
因為官職緊缺,衛郃急需有才能的官員任職,破格讓一甲的在翰林院觀察三月根據才能給予官職,二甲也進入翰林院觀察一年。
衛郃坐在殿上的龍椅上,念出了藺慎的名字。
藺慎上前一步,一掀衣袍,跪倒在地。
殿試當日授職的話已經傳臚過了,今日只是衛郃說些鼓勵的辭藻。
衛郃心中對藺慎很是欣賞。
藺慎的試卷他看過,是所有進士里,超乎常人的出色,很難想像那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寫出來了,而且文辭里甚至大膽的批判了現今的政治制度,指出了缺點,還提出另一種良策,文風嚴謹冷酷,人若其名,慎之又慎。
藺慎正是他十分渴求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
藺慎的試卷透露出來的,是和淼淼十分相似的東西。
這也是他力排眾議,讓藺慎成為狀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