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鸞回宮之後,砸了宮裡的一堆東西,她的指尖泛白,深深掐進了自己的肉里,溫婉的面容上神情猙獰,銅鏡在她的面前擺放著,鏡子裡照出她的容顏,不復年少的嬌嫩,眼角的皺紋,眉間的滄桑,甚至那撲了厚厚一層粉的臉。
她閉了閉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
一邊的貼身宮女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下,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娘娘是越來越容易惱怒了,總是容易牽連他們這些做奴才的。
「呵,生辰宴,這樣的生辰宴。」如何能與當初的太史淼相比?
她人死了,卻以最美好的姿態存在衛郃的心裡,而自己……她的手顫抖著摸上了臉頰,她老了啊,再也回不來以前了,再也不是曾經的京都第一才女,第一美人。
身上穿的朱紅色長裙,臉上的濃妝,鏡子裡的女人看起來俗不可耐,哪有當初被人稱為仙子的風範,明明,明明,太史淼穿起來,是那樣的好看,為什麼到了她的身上卻是這樣!
李錦鸞一揮手,將銅鏡摔落在地,陰沉看向跪在地上的貼身宮女,「去!給我取水來!」
宮女連忙起身退了下去,走出宮外的時候內心狠狠鬆了一口氣,真是太可怕了,娘娘真是太可怕了。
她低頭快步去取水,留下李錦鸞一個人,她將銅鏡摔落在地後,提起裙擺跑到床邊掀開自己的枕頭,從裡面翻出一個稻草人,稻草人穿著紅裙,面容被人做得醜陋扭曲,背後寫著太史淼,她陰陰笑了笑了,尋了針狠狠插上去,「我要讓你死也不得安寧!」
「你是鬥不過我的!衛郃是我的!皇后之位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父親你的胞弟都死在了我的手裡!太史淼,你是個被人玩弄於掌心中的蠢貨!」
……
「快了……快了……,馬上可以讓傷害過母妃的人償還罪孽了。」衛潛手裡握著一紙卷書,漆黑的眼睛看著卷書上記載的東西,他心情甚好,手指輕柔的撫摸著身邊蜷縮成一團的母貓,母貓身邊小貓正舔著他的手指,小聲軟軟的叫著,衛潛將卷書放在桌上,喚人取了一碟魚肉,放在桌上供兩隻貓吃食。
藺慎收到衛潛傳書的時候正在給太史淼講課。
夜深了,身邊原本話多的人卻好長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說過話,藺慎側頭去看,看見太史淼趴在案几上睡得正熟,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幾縷額發落到臉頰上,大概是弄得她有些癢,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藺慎伸手將頭髮給她攏了回去,她方才舒展眉頭,頭迷迷糊糊換了個方向,繼續睡著。
藺慎把外衣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身上,這才回頭看衛潛給自己送來的信,昏黃燈光下的容顏帶著一種書生的儒氣,看起來溫和得很。
然而這樣的人在朝堂之上,卻是下手毫不留情,剷除異己手段了得。
細長如玉的手指翻了一頁信紙,看完了上面的內容,藺慎將它輕輕撕成兩半,揭開一旁的燈火蓋子,夾著信紙放在了上面,火苗竄起,將信紙吞沒,藺慎起身,小心的將太史淼抱了起來,他看起來雖然瘦弱,然而事實上身軀高大挺拔,太史淼在他的懷裡小小的,雖然藺慎動作很小,但太史淼還是有所察覺,她睫毛顫了顫,似乎快要醒來,藺慎低聲道:「淼淼,快些睡。」
他將她抱入了床上,半蹲下身給她脫下鞋子和襪子,這才起身,一手將她身上的衣服拿開掛在床邊,一手小心翼翼給她蓋上被子。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過了頭。
他剛才抱著她,覺得,好像有些重得過分了。
以往也有姑娘對他投懷送抱,官場上,總是有些無法避免的東西或事情,他覺得那些姑娘甚輕,但是剛才抱起淼淼的時候,他差點沒有防備的踉蹌,好在穩得很及時,看起來似乎很輕鬆,但是……真的好像有些重了。
藺慎想了想太史淼平日的生活,然後頓了頓。
該讓她減減了,不然太重了,對身體也不怎麼好。
可憐太史淼第一天宴會後回去挑燈夜讀,好不容易睡覺了,結果第二天還被藺慎派個丫鬟過來說,他上朝去了,但是自己要跑步,運動運動,吃得太多,身體重量有點……嗯……豐腴?
太史淼:「……」
她耳邊聽著自己院子裡的丫鬟呡唇小聲偷笑,淚水湧上了眼眶,恰逢藺魚輕跑了過來,想著不能自己一個人受苦受難,便叫了藺魚輕一起。
藺魚輕嚇了一跳,「我不要!」
「我有羅少卿寫的書。」太史淼輕描淡寫道。
藺魚輕咬了咬唇,「那好吧,一起。」
太史淼:「……」
雖然威脅成功,但是我本人並不高興,怎麼辦?
倆人在藺府里小跑著,幾個丫鬟跟在身後,太史淼平時里憊懶,哪有這麼跑著的時候?跑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甩著袖子皺眉喘氣道:「我不跑了!他要怎麼樣怎麼樣吧!」
丫鬟在一邊小聲勸著。
太史淼抱著柱子說:「藺慎才不會讓我這麼累呢!」
丫鬟無奈,大概是主子知道自己狠不下心,才吩咐自己讓自己來的吧。
藺魚輕跑到亭子裡讓自己的丫鬟回去拿水果。
太史淼不顧身後的丫鬟,坐到藺魚輕身邊,打定了自己不跑的主意。
她的身材?她的身材怎麼了?
豐腴美不知道啊!瘦得跟個竹竿有什麼好看的?
再說了,她也不胖啊!一點都不胖!
重那是她的錯嗎?
居然讓自己減減,藺慎一定是換了個芯了。
她悲從中來,藺魚輕丫鬟送來的水果,被她吃了一大半。
藺魚輕瞪圓了眼睛,連忙伸手護住了自己的水果,「夠了!」
太史淼伸到一半的手:「……」
她悻悻把手收了回來,轉頭隨意的看,這一看看到了朝這裡走來的藺溫雲。
那可真真是腰若細柳,仿佛風一吹,會跟著倒似的。
柔若無骨大概是這樣的了。
太史淼咬了下手指,好想把那腰給砍斷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藺溫雲帶著自己的丫頭走到了亭子裡,輕聲道:「三妹,九妹。」
藺魚輕回也不回,吃了個葡萄把葡萄皮吐在一邊的碟子裡。
自從上次藺溫雲告了狀,她對藺溫雲很討厭了。
太史淼還是嗯了一聲,目光盯著她的腰還有她的胸。
藺溫雲感覺到她的目光,仿若不經意的將背挺直了些,露出了少□□美的身軀體態。
她已經十五了,該有的都有了,而太史淼和藺魚輕……還正在發育初期。
藺溫雲坐在了石凳上,也沒人和她搭話,過了一會兒,她自己忍不住了,裝作不經意道:「昨日皇貴妃娘娘的生辰宴會,如何啊?」
她並沒有去。
只因為她不是嫡女藺魚輕,只因為她不是藺慎最寵的妹妹藺謹寶,她苦苦給父親求了幾句,父親好不容易動容了去和藺慎說,得來的卻是淡漠的拒絕。
藺府,早已經成為藺慎的藺府,在這個府中,她活得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太史淼,不敢得罪任何人。
她內心不甘,想迫切的離開這裡。
她要成為人上人,不會被任何人踩在腳底。
太史淼和藺魚輕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藺魚輕吐出了葡萄籽,抬頭道:「還能怎麼的,那樣啊,普普通通。」
藺溫雲尷尬的笑了笑,轉而問太史淼,「九妹,前幾日來拜訪的那位顧公子,你認識?」
她瞧那少年穿著氣質甚佳,翩翩少年,應該是大有來頭。
太史淼挑眉,「你說的,是那位蜀文侯的公子?」
蜀文侯之子?
藺溫雲手裡握著的手帕絞了一下,原來是蜀文侯之子,身份真是尊貴,想起那位幾分俊美幾分清秀的少年,她心跳了跳,連忙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藺魚輕皺眉,「二姐,那是我讓我丫鬟取來的水,你怎麼給我喝了?」
藺溫雲這才注意到她剛才因為太過緊張,居然隨手拿了藺魚輕的水喝,她連忙放了下去,柔聲道:「真是對不起,三妹,杯里還有些。」
藺魚輕將杯子拿了過去,遞給身邊的丫頭,「去,把水倒了,洗乾淨,再給我接一杯過來。」
藺溫雲臉色僵了一下,這實在是□□裸的嫌棄和看不起了,藺魚輕不過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嫡女,說到底,她們在藺家的地位,都是一樣的。
更何況她的母親還……
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她連忙低下頭,唇瓣若有似無的翹了起來。
對啊,她怎麼忘記了,藺魚輕的母親,大夫人可是對藺慎的親母做了那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