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吹過,帶著呼呼的聲音,聽著有些滲人。
一頂大紅花轎中,一個美嬌娘面含嬌羞的坐在其中,懷揣著對未來生活美好的憧憬。花轎落地,新娘子被人扶出轎外。吉時已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可在最後的關頭,新娘的大紅頭巾卻被人一下子掀開,一個長相絕美、衣著暴露的花樓女子一臉鄙夷的看著她。「我才是這裡真正的女主人,你算什麼東西!」
「不,我才是正妻,我才是!」
一位面相寡情嚴肅的中年女子一下子走了過來,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一個庶出的災星也敢在我家大吼大叫,真是沒規矩,給我拖下去打斷雙腿!」
一塊厚實的板子落下,新娘子一聲慘叫,眼角的余光中,自己的雙腿已經斷在一旁,血流不止。
「啊!」李敏猛地從夢中驚醒,滿身的冷汗幾乎濕透了衣被。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直到陳欣悅過來掀開了雨打芭蕉紋飾的青紗帳,低聲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李敏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下子有些癱軟下來。那是一個夢,只是一個夢!
黑暗中,李敏面上猶自帶著幾分懼色,額頭上的幾縷碎發被冷汗浸透,濕濕的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小姐又做噩夢了?」陳欣悅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李敏抬頭看她:「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一直夢到了。」
陳欣悅不解的蹙眉:「小姐說的是什麼?」
「你說的那些話,韓家,還有韓家公子的那些事情。我不能嫁給他,我不能!」李敏一把握住陳欣悅的手,眼中滿是迷茫和恐懼。
「小姐當然不能嫁給他了!小姐放心,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會幫你的。」
陳欣悅臉上帶著安撫的笑容,眼中儘是從容自信。李敏細細的看了看她,慢慢的鬆開手來,點了點頭。
這一個月來,幾乎每晚李敏都會做噩夢,曉青已經有些習慣了。知道陳欣悅會去安撫,自己忙手腳麻利的在黃銅盆里注滿了熱水,又取了一塊布巾浸著,上前要去幫李敏擦洗換衣。
換了寢衣,只覺得微微涼爽,李敏慢慢平靜下來,抬頭看著陳欣悅問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改變現在的狀況?」
這是被夢境折磨怕了,急於改變了。
陳欣悅笑容不改:「很快!」
第二天中午,曉紅從大廚房回來之後又是一臉的不高興。進到屋子裡之後才把食盒裡僅有的一個小湯盅拿了出來,道:「小姐,這是廚房給的,說是今天老爺請了客人來,所以來不及忙後院的午膳,先用點雞湯墊一墊。」
李敏不是嫡出,不能擁有自己的小廚房,所以即使梧桐苑裡配置有廚房,也是沒東西開伙的,只能吃公中的飯菜。聽了這話,李敏神情懨懨的點了點頭,隨即掀開蓋子。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這是摻過水稀釋的雞湯,小盅里的雞肉只有四塊,一塊雞頭,一塊雞脖子,一塊雞屁股還有一塊雞肋骨,真是沒一塊像樣的!
李敏臉色也不好看了,難怪曉紅會這樣生氣,擱誰身上誰都會生氣吧?
陳欣悅也無語了,就算不是嫡出大小姐,好歹也是個主子吧?這東西,那些得體的下人都不會吃,居然也敢拿來給主子吃,這廚房可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李敏一回家就給大夫人謝柔一個沒臉,自然不會討她喜歡,連帶著整個府里的人都跟著狗眼看人低,平日裡的飯菜本就比其它幾位小姐的要差上許多,許是見李敏從來沒有吱聲,膽子愈發大了起來,這會兒做的就更是明顯了。
曉紅眼圈都紅了:「小姐,奴婢和廚房裡的人理論過,結果那些人說其它小姐們的定例都是這樣,偏小姐挑三揀四的,他們還說,還說其它主子們要吃什么喝什麼,都是自己貼補的,要是三小姐想吃好的,大可以學著做。」
補貼?
李敏自己都窮的叮噹響,怎麼補貼?大夫人謝柔有時候為了面子上過得去,當著人上次給她不少東西,卻沒給過一分錢,而那些東西又不能變賣,她哪兒來的錢?說這梧桐苑最近也添置了不少東西,可那都是公中的東西,雖然貴重,可沒一樣是自己的,不僅不能變賣,就是碰壞了都要照價賠償的,哪裡有錢?
還不說這些,大抵是一來就得罪了大夫人,到現在李敏身上穿的還是平陽李府的李夫人準備的幾套衣服,又哪裡有錢買?
李敏臉色難看,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終是忍無可忍:「小五,你總是叫我忍叫我忍,我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陳欣悅看著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師傅,如果是看到自己這樣受苦,師傅一定不會讓自己忍吧?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但是小姐,你可知道,如果你一旦邁出去了這一步,以後的日子變數就大了。」
「再怎麼變,還能比這樣還差?」李敏伸手推了推面前的湯盅,盅里的湯水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力推得晃動不已,灑出些來。
「那小姐可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那些小食的做法嗎?」陳欣悅瞟了一眼桌子,神色不動。
「記得。」李敏不知她為何問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曉紅,去拿剪刀來。」
曉紅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還是依言去了。一旁的曉青卻是錯愕的看著陳欣悅,剪刀?難道是要用苦肉計?
陳欣悅微微一笑:「想什麼呢,我可不是不惜命的人!自然也不會讓小姐幹這樣的蠢事!」
李敏不安的眼神也悄悄收了回去,臉上有些訕訕。
陳欣悅將李敏的外袍脫下,用剪刀將裡面的衣裳的袖子剪短了半截,又讓擅長女紅的曉青補好了線頭,再將外袍穿上,從外面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隨即陳欣悅站了起來:「小姐,聽說今天初一,大家都在老夫人那裡呢,您也好久沒見過老夫人了,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李敏跟著她站起來,只是臉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小姐,記得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笑著走,沒有人喜歡天天看到一張沾滿淚水的臉,即使你有再大的委屈,別人也不會待見!」
這話既是說給李敏聽得,也是說給這院子裡所有人聽得,瞧見大家多多少少露出些笑容,陳欣悅才說道:「小姐,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