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1年一月一日的傍晚,涅奧斯菲亞城降落於燈火輝煌的東京灣上空,天水之間燈光輝映,蔚為美景。
促使東都特區議會允許涅奧斯菲亞降落的原因卻不是安琳瑟大公的努力而是貴族元老院,在城市到達位置之前他們就派出了一支外交使節團攜帶重金在特區議會上下活動,外加過完這個年之後機器人也像休年假一般停止了鬧騰。沒了口實來拒絕涅奧斯菲亞停靠的特區議會被收受賄賂的議員們一鼓動,竟是真的沒有阻止涅奧斯菲亞停靠補給,只不過離城遊覽的客人必須經過詳細的搜查,不允許將任何可能攜帶ai病毒的電子器械帶入東都。
為此元老院在涅奧斯菲亞媒體上大肆宣揚自己的「外交政績」,民間的輿論也少有地出現了擁護元老院的呼聲,地面補給點對於涅奧斯菲亞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面對民間對於自己執政無能的質疑,安琳瑟大公卻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懷疑城內的騷亂是元老院作祟,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座城市蕭條下來對於元老院似乎也沒什麼好處,就在兩難之間元老院忽然背著自己玩了這麼一手,讓安琳瑟認為元老院即使對自己不抱善意,對於這座他們土生土長的城市還是很在乎的,應該不會幹出在自家後院放火這檔子不理智的事。
如果僅將視線放在一城一地來看,安琳瑟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如果考慮進更多的外部因素,安琳瑟的推斷就有些武斷了。
――太陽落山――
李靜雲趴在觀景陽台上俯瞰著夜空下的東京港,東京這座歷史幾百年的城市論氣派不如西都特區的「大蘋果」紐約,比規模跟不上千年古都北京城,講氣氛更是沒有「浪漫之都」巴黎的底蘊。這座經歷過毀滅性地震、全城大火、戰亂轟炸等一系列大災難之後依然繁榮如斯的城市最值得稱道的就是她的完美規劃和整潔市容。作為曾經的一國帝都,這座城市的外景很好地表現了這個民族的優點――一絲不苟、拘謹有禮,但又不乏應有的創造性。
「恩人你在這裡啊,找你半天了。」身後傳來了天子略顯焦急的聲音。
「恩?」李靜雲回過頭,「這麼著急找我什麼事?」
「他們打算今晚先去橫濱(距離東京都很近的一個港口都市)轉轉,人都叫齊就差你了。」天子把手向樓下一指,李靜雲順著看過去,賓館下面一群人已經在下面吵吵嚷嚷看樣子是準備出發。
「不是說好明天直接去東京秋葉原的麼?怎麼今天又改變計劃了?」李靜雲有些詫異。
「還不是那個任性的小丫頭……」天子的語氣頗為怨念,「在我們耳邊一直吵啊吵非說先去轉一圈再說,大家禁不住她磨沒辦法只能隨她去。」
李靜雲露出一副理解的笑容,蕭夢羽的磨人功夫李靜雲可是見識過很多次了,饒是心境如自己般平和的人有時候也受不了,何況天子還和蕭夢羽一個房間,逃沒處逃躲沒處躲的,想必是被磨得不行了才答應。
至於這兩個冤家何以睡到一個房間,其原因在於她們兩個對對方完全不信任,為了防止對方摸上李靜雲的床這種可能性,二人橫眉豎眼睛地住進了一間套房,倒是讓因此得以獨自享受一間客房的李靜雲清靜不少。
「喂!」李靜雲對著樓下的一干人等喊了一嗓子,頓時把他們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你們先去吧,我有點累了,今天想歇歇。」說著,李靜雲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等自己了。
李靜雲倒不是找藉口偷懶,鎮壓暴走機器人是一件非常勞累的工作,要背著沉重的狙擊槍在城市裡東奔西跑,之後又用了一整天來準備年夜的「童話王國」,即便他這兩個月間經過鍛煉體質已經大勝往昔,身體本就孱弱的他依然有些吃不消,今天一天他本來就是打算窩在房間裡恢復體力的。
「哎?!」
興奮的蕭夢羽聽到這話立即變成了霜打茄子,她也知道李靜雲最近有些疲憊,不過還真沒想到李靜雲會累到連她的面子也不給的地步,她耷拉著頭,說了一句能把被挑起遊興的眾人氣瘋的話:「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給我站住你個臭丫頭!」似乎有些微醺的瑪利亞感覺一股邪火直衝頂梁門,頓時伸手擰住了蕭夢羽的耳朵,「把我從酒吧里拖出來的人是你,現在說不去就不去的人又是你,今天你不去還就不行了,我也讓你嘗嘗被人強拖走是什麼滋味!」
說著,瑪利亞幾乎像是拖車的老牛一樣拽走了蕭夢羽。
「哇哇,姐姐,救命啊!瑪利亞發酒瘋了!」蕭夢羽大叫著向李靜雲求救,可惜李靜雲只是很無良地站在陽台上看笑話。
「就該這樣,恩人你平時太慣著她了,有人能整治一下她這種任性的性格才好。」天子表示自己看得很解氣。
「恩恩。」李靜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點頭贊同著,「對了,你不跟他們一起去嗎?我記得你的家鄉就在東京吧?」
「啊……」李靜雲提到家鄉,天子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陰霾,很快就變成了平時的笑顏,「我也出去了誰來陪恩人?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吧?」
「我怎麼都無所謂啊,以前一個人習慣了。」可惜遲鈍的李靜雲沒有察覺到天子對「家鄉」這個詞的牴觸,依然好心地勸諫道,「倒是你不回去看看你的父母麼?難得能出來學院一趟,下次可能就是一年之後了,今天正好是新年,回去給家人一個驚喜如何?」
「……」天子趴在陽台上半天沒作聲,垂下的頭髮遮擋住了她的表情,讓李靜雲無從判斷天子現在是何想法。
「那個……我說錯什麼了麼?」面對這詭異的氣氛,李靜雲就是個笨蛋也知道自己提了不該提的話題,而且還非常不智地繼續把話題追問了下去。
李靜雲真的是個笨蛋也說不定,推理很簡單:以天子在初見面時對於男性那般深惡痛絕的態度,很難想像是在父母負責任地保護她的情況下會養成的。另外能力者的能力雖然千奇百怪,卻始終脫離不了「相由心生」這個鐵則,天子的能力作用是隱形,隱形是用來幹什麼的?用來逃避!人只有在喪失所有保護和反抗能力的情況下才會選擇逃避。
「不,這不怪恩人你……這是我的錯。」天子的聲音很細小,語氣安寧。
「……」李靜雲尷尬地沉默著,自己無意觸碰了人家的傷口,卻連安慰都不知如何做起。
「說起來我進入學院之前的過去還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過,但是恩人你不一樣,我說過我對您是沒有任何保留的。您願意聽聽看嗎?雖然可能會影響心情。」輕撩起垂落的發梢,天子將視線投向遠方的東京。
「如果能讓你好受些的話……」
「謝謝。」天子感激地對李靜雲點點頭,用仿佛是講述陌生人的故事一般的平靜語氣開始敘述著……
「我的代價是十五歲那年覺醒的,在此之前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生,正常地上學,正常地生活。父親因為我是獨生女對我很好,說是視若掌上明珠也不為過,母親雖然似乎對我有些冷淡,但那也是因為我分去了父親的關愛的緣故,因為她深愛著父親。作為女兒的我應該為此感到驕傲,東都現在已經很少有這樣專情的女性了,有這樣的母親我很自豪。當然,一切都在代價覺醒後改變了……」
「恩人你應該知道代價同樣是緩慢作用的,最早我的代價只是多少會吸引一些男人的目光而已,記得當時父親還半開玩笑地說我的女兒長大了。不過幾個月後我的代價越來越嚴重,晚上放學時時常有鬼祟的男人尾隨我,班上的男同學甚至男老師也開始肆無忌憚地在我身邊做一些小動作,而女同學們則認為我是狐狸精,賣弄風騷勾引其他男人,漸漸地我被孤立了起來。」
「害怕的我將這件事告訴了父親,父親就決定每天開車接我上下學來確保安全,當時似乎父親還能抵制代價的影響,但是半年之後我的代價到達了頂峰,幾乎每個男人見到我都是一副食人野獸般的眼神,我以為只要有父親在保護我就沒關係,直到某一天父親把我接上車之後,車子沒有直接駛回家而是拐進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子……之後我就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了。」
「……」李靜雲不是個想像力豐富的人,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能想像發生了什麼。
「深感父親背叛了我和母親的我憤怒地去向母親告發,恢復神智的父親也痛哭著向母親懺悔說當時他的神志不清醒,不知怎麼就做下了這種事。母親沒有責怪父親而是將矛頭指向了我,說我是禍水、是怪胎,將我從家裡趕了出去,受到傷害卻沒有得到安慰的我此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過那個家。」
「沒有經濟來源的我乾脆不再去學校而是在東京的紅燈區流浪,這座城市有很多這種地方。拜我的代價所賜,生意還不錯,只不過總是有一些不想給錢的客人。」說到這裡,天子苦笑了一下。
「在野貓一般的生活中我的能力漸漸覺醒了,最開始只能讓身體模糊,後來才能達到現在的水平,代價的症狀似乎也得到了一定的抑制,至少還能給意志堅定的男人留些控制自己的理智。為了避免別人的騷擾我傍上了一個紅燈區的混混頭子,不過很快他就在一場鬥毆中被抓,我也一樣。警察發現我是能力者後給了我兩個選擇――去少管所或者去學院,我選擇了後者。」
「大致上我的過去就是這樣了。」天子長舒了一口氣,堆積在自己胸中幾年的話第一次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讓她放鬆不少,「恩人你一定覺得我很骯髒吧?這不怪你,選擇這樣的生活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骯髒。」
看著那張始終平靜的臉,李靜雲忽然覺得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湧上心頭,他想也沒想就猛然抱住了天子。
「恩人你……」天子被這一抱驚呆了,她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你的選擇不是骯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李靜雲努力地控制著情緒,他不想為天子流眼淚,他覺得那是對一個努力掙扎求生的弱者的侮辱。
「放心,放心,只要我還在你身邊,我就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繼續在你身上發生!」李靜雲咬著牙在天子耳邊發誓。
默默地兩行淚水從天子的眼眶流出,她的臉上卻是滿足的笑顏。
ps:經歷了炎熱而混亂的八月,作者總算是穩定了生活狀態,從今天開始恢復每天一更的規律。
ps2:本來想寫點歡樂的東西,寫著寫著發現又成了黑歷史,再這麼搞下去本作的基調豈不是要變悲劇……不過感情戲沒點悲劇才更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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