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預示死亡,群鴉亂舞,盤踞半空。狂風漸起,夾帶冰冷。低沉的天,露出餘輝,夾層一線金光,大地將似要失去光彩。
「駕!」電光火石,那一騎冷色調的騎士策馬狂奔,手中的利劍似乎散發幽藍寒光。
號角長鳴,喊殺聲覆蓋大地。地面飛濺而起的泥土夾帶渾濁的血紅,臉頰的汗液早已冰冷,但沸騰的血液刺激著人們,吶喊此起彼伏。
單騎飛速融入混戰,陰暗的色調除了個頭,沒人能分辨出那人的身份,還有陣營。擋在他面前的人活不過三回合,當即血濺當場,不論敵我,一路殺入石道。
「阿諾德!」被丟棄在殿軍裡面的聖普羅認出了哪位突入的騎士,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似乎這一刻只有他,只有他能夠拯救自己的親人。
「聖普羅閣下,芙蕾莉呢?」
「她和父親在城堡上,請你,我懇請你拯救他們,我的親人。」無力的聖普羅丟棄貴族的孤傲,虔誠如信徒,低頭懇求阿諾德的救助。甚至沒有考慮,為什麼詢問的是芙蕾莉,而不是威靈頓公爵,那極具權威的騎士團團長,公爵大人。
「駕!」猛踢馬腹,不顧一切的阿諾德策馬狂奔。沖入那難行的石道,好幾次阿諾德差點由馬背上掉了下來。
慌亂的弓箭手失去原有陣型,趕在潰軍身後展開屠戮,卻被突入橫穿闖進的阿諾德消失在石道的入口。
捲來的寒風夾帶腥臭,鹹鹹的海風味道怪異難聞。正在打掃戰場的獅心王士兵突然被跨越屍體,沖入山腰小鎮的阿諾德給撞翻。由獅心王士兵手中掉出的銅板被散遍一地,夾帶血腥的銅錢,油膩泛著暗紅。
「是敵人援軍!」
圍過來的士兵卻發現只有一騎,蔑視對方勢單力薄的獅心王士兵哈哈大笑。舉著長矛緩緩圍過去,讓戰場上添加最後的句號。
怒吼一聲的阿諾德縱馬衝突。狂野的役馬就像發了瘋一樣,左衝右突,而上面的騎士就像是鬥牛士,揮動那把長劍,牽起陣陣腥風血雨。迎面而來的長矛瞬間削成木棍,弓箭手壓根無法捕捉阿諾德的下一個舉動。
聞聲而來的士兵逐漸靠了過來,一些連褲頭都沒系好的傢伙甚至連盔甲都沒穿好。他們打掃戰場,更享用屠戮後的俘虜。拿著一柄長劍或短矛便過來的士兵自持人多勢眾,蘇烈萊的天羅地網下,還有誰能夠隨意進出。
黑影的竄動,疾風而過,等回過神來的士兵才發現阿諾德早已策馬走遠。
「隊長,我們要快點派人跟上去。」
「莫慌張,那不過區區一騎,而我們這裡有四百多人。」提著褲子的駐軍隊長瞟了眼遠去的阿諾德「別忘記,王子身邊還有一隊弓弩手和騎士們。別當那些精英是白痴,那個蠢貨連門邊都摸不著。等我們過到去,他早已成了肉醬。我們什麼都沒看到,知道了沒有!」房屋內傳來女性的抽泣聲,意猶未盡的駐軍隊長舔著嘴巴狠狠關上門,似在告誡『不要打擾我的興致』。
啞口無言的士兵支支吾吾對著空氣發呆。但剛才那人一下衝鋒,就殺害了我們十多人,我真該稟報這個事情。自房間再度傳來咒罵和呻吟,士兵只能當做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山腰恢復了寧靜,面露猙獰的士兵們搜刮一切財物,銅板,戒指,牙齒,武器,護甲,只要能用得上,自己合適的,都成為他們今天的戰利品。
「剛才的那闖入來的騎士不用管啦?」收拾著地上銅板的士兵小聲詢問。
「隊長說了,誰都沒看到有誰闖過我們的防線。就算有也是中途折返的騎士,例如聖騎士團的副團長和他的騎士。」為了強調剛才發生事情的不真實性,士兵指著那十來具倒霉的屍體「他們遭到了騎士和扈從的襲擊,傷重死去的。在一開始的時候。」說罷把一袋沉甸甸的東西丟了給對方。
即便天黯淡了下來,但袋中銀燦燦的東西讓人歡喜。士兵遲疑地張問「這個是?」
乾咳兩聲的士兵意味深長地說「隊長說今天辛苦大家了,這是分給大家的獎賞。現在這裡沒人能夠進出,你懂了吧!」
「是的,是的……」
悽厲的慘叫和哀嚎逐漸傳開,蘇烈萊成片上下已經是連成一片。意被送到新房等待初夜的新娘實為被強制軟禁在房間裡面。窗台外除了呼呼風聲,便是人們由歡樂的笑聲轉變成令人恐懼的尖叫和死亡的呻吟。
房門被反鎖,芙蕾莉想要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不論她在裡面如何叫喊,拍打,門外肅穆的士兵充耳不聞,只冷冷地站守門前,形如兩具死物。
一刻前的宴席滿載歡樂,一刻后里面用驚悚粉飾了大廳。
城堡的大門前此時卻迎來了一陣狂風,呼呼拍打風聲的戰旗狂躁撩動。沒有了生氣的士兵歪斜癱倒地上,城內的中庭一片狼藉。雙方的士兵和騎士屍體占據四面八方,庭院的植物被壓壞,陶製飾物粉碎一地,連晚宴的桌台也翻側,食物散落一地,更有被踩成雜渣肉沫。
「副團長,裡面已經不行了。團長已經慘遭這些惡徒的毒手,請你快點逃離這裡。」
守在斐迪身邊的騎士和扈從已經潰不成軍,昔日威風八面的聖騎士現在滿身落魄,就像是流浪騎士那樣,沒有一塊是完整,只剩下他們最後的依靠。手中的長劍和騎士的誓言。
「我們該救出倖存的人……」斐迪如今也是心裡無底,所有的慘況說明自己無能為力。連自救的能力都沒有。
弓箭對鎖子甲並無太大用處,只有弩矢才能貫透它的防禦。撤下去的獅心王士兵換上了一隊精英騎士,他們身披亞麻長袍,赤紅的大地,金絲的獅子。鎖子甲上更嵌鑲板甲,鐵板的護手和護腿,一切都足夠防禦聖騎士們所擁有的武器。加之他們手中的都是闊劍和鏈錘,優勢更是一步闊大。
眉頭緊皺的斐迪副團長捏緊手中長劍,汗液已經沾濕了他不曾離棄的劍柄。普通的士兵放倒了不少,但騎士則不曾砍倒幾個。
「聖騎士團的斐迪副團長,將爾等的榮譽獻上吧!」頭戴尖嘴頭盔的騎士走到庭院的中間,滿嘴不屑和鄙視的神色由他露出來的半張臉清洗可見。火光的照耀下更添加了他不可一世的傲氣,甩著那威脅性十足的鏈錘,颳起呼呼風聲。
「卑鄙的傢伙,疲勞戰術可算不上公平的決戰。你這是騎士的羞恥。」聖騎士的扈從滿腔正義,身上也儘是傷痕累累,拖著步子舉劍戒備那群不懷好意的瑟蘭特騎士。
「卑鄙?」武裝到牙齒的騎士飛揚跋扈,透過各式各樣的鐵盔中傳出嗡嗡的譏笑聲「亂箭射不死你們就是卑鄙,死在你們劍下的就是無恥嗎?拿穩你的劍吧!我們會將你們一個接一個解決,以公平的對決,沒人能違背主神的凝視。」
冠冕堂皇的話。斐迪咬牙切齒,心裡飲恨辱罵對方。自己也沒多餘的力氣去和那些無恥之徒爭辯正義和信念,所有的勇氣都將要用盡,如同逐漸感覺疲倦的手臂一樣。
進退無路,被包圍的斐迪和他的騎士扈從們猶如困獸。勇敢不等於無謀和魯莽,接受那些所謂的決鬥不過是自尋死路。
「讓開你們的路!」
「哇……」大門前傳來了斐迪熟悉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宛如狂風的慘叫。
一把利劍完全沒有把人當是生命,而是熟成的稻子,被無情收割。血紅的獅子袍被挑起,夾帶與之相襯的紅白熱流,揮灑出道道血路,鋪墊在亡者和狼藉的地上。
滿帶血痕的役馬走完了它的路,最終折斷的雙腿踉蹌翻滾倒地。馬背上的人也是在一陣狼藉的滾動下爬了起來。滄桑的樣貌,和馬匹相差無幾儘是血染一身,完好的皮甲粉飾著凝固乾結的血塊,衣服也是點紅點白,濕淋淋的靴子踩在地上。散亂的頭髮令人無法分辨,經過風雨洗禮的他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死者的雙瞳內,無瑕的長劍已是他最後的純潔,淡淡幽藍只有亡者才能看得到。
所有獅心王士兵讓開了道,誰都不願意成為他那劍下的亡魂。因為這人瞬間的闖入,地上究竟增加了多少具漸冷的屍體,無人細數,卻深知其害。
「好一個勇敢的傢伙。讓榮譽得以見證吧!」尖嘴鐵盔騎士眼中,阿諾德就如眼前的聖騎士們一樣,破爛落魄,如老化風蝕的老樹,一推便倒。
阿諾德踩著沒有觸感的地面,濕噠噠的靴子已經難分腳板踏在哪裡。黏蹋的皮甲早已經被汗和他人的血弄得沾附身上,就連齊肩散亂的頭髮也是一樣,變得顏色怪異可怕。手中的劍牢牢禁錮手中,似乎沒有彼此鬆開的意願。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屠場,而自己不過是在生或死之間的夾縫。
腳踏實地的騎士側身擺好姿勢,丁字步和傳統的持劍。唦唦作響的鎖子甲和板甲摩擦得格外響亮。耀武揚威般,展露自己的全身武裝,除了勝利,沒有失敗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