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羅鋒比作寨子裡頭牌,孟星魂卻生不出半點火氣,而是將頭垂得更低了,他以前過的日子,豈不是跟寨子的窯姐一樣?
窯姐至少有相好肯出錢贖身,有熬出頭之日,而他呢,誰又能贖他的身?他何時才能熬出頭,難道要像葉翔一樣廢了才行?
他也不禁好奇,給自己贖身銀子到底價值幾何?
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的贖身銀子價值幾何了。
羅鋒沒等高老大回話,出手在八仙桌上一抹,一個麻袋就變戲法似的憑空出現在桌上。他手指一挑,扎住的麻袋口的繩子就斷了,一陣嘩啦嘩啦噼里啪啦的聲音在賭坊里響起來。
這足有半人高的麻袋滿滿登登地裝的都是珠子——晶瑩剔透,五彩斑斕,在燈光映照下散射出彩虹光暈的琉璃寶珠。
琉璃珠子大小不一,五光十色,做工都極為精妙,個個滾圓規整,琉璃材質也極為均勻,裡面看不到半點砂眼、氣孔和瑕疵,有些透明珠子內部竟然巧奪天工地雕刻小動物的立體形象,那小兔子、小貓咪、小蝴蝶、小魚、小蝦栩栩如生,隨著珠子的旋轉能將裡面的小動物轉著圈看一遍,就好像是塊封住了小動物的透明琥珀。
從絲綢之路返回來的商人曾經從極西之地販運過這樣的琉璃寶珠,品貌和色彩跟麻袋裡的寶珠相比簡直就是一塊塊粗劣石頭,根本稱不上是寶珠,但在京城的拍賣場上,即使是那種劣質的琉璃珠也賣出了百兩黃金一顆!
這一袋子琉璃寶珠怕是有數千顆。
數十萬兩黃金,這就是怪人給孟星魂開出的贖身價格,換算成人民幣足足值300塊錢,有羅鋒在小商品批發市場買魚缸用裝飾玻璃球的發票為證,真是一筆巨款!
而那怪人將珠子丟出來,毫不吝惜,粗手粗腳,也不怕珠子落地摔碎,就好像那不是一袋價值連城的寶珠,而是一袋子石子。
許多寶珠在八仙桌上滾動,更多的寶珠滾下八仙桌,在地上四散著滾到賭坊各處。
之前還吵鬧不休的賭坊霎時間靜了下來,那些豪賭的豪客們張著嘴巴,做出無聲呼喝的表情,手裡的骰子卻沒有丟出去,眼睛也從骰盅里拔了出來,呆然地盯著滿地亂滾的寶珠,寶珠反射的燈光幾乎耀花了他們的眼睛。
高老大是個很有錢的女人,五萬兩白銀丟出去也不過是開個玩笑,圖個心情舒暢,但五萬兩白銀和數十萬兩黃金是不同的,數十萬兩黃金堆在那裡和泛著彩暈的琉璃寶珠在眼前滾動也是不同的。
珍寶之所以被稱為珍寶,一來是因為美麗,二來是因為稀少,極為罕見又十分美麗東西突然之間滾得滿屋都是,就算是像高老大這麼有錢的女人也不免短暫地失神。
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笑意嫣然地對羅鋒道:「看來韋家的確是富甲一方的名門世家,名門世家出行往往車馬如簇,僕從成群,阿福管家為何隻身而來,攜著這麼大一筆財富行走江湖,就不怕遇到匪盜?」
羅鋒道:「韋家家訓是『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倒是不講究什麼排場,這一次得到孟少爺消息,小人趕得急,來得匆忙,護衛也甩在身後。」
高老大笑意更甚,搖頭道:「這一袋明珠還償不了。」
羅鋒也笑道:「高老大不愧是方圓千里聞名遐邇的女商人,做買賣的道理小人也懂,坐地起價,就地還錢,若這袋子珠子還不入高老大的眼,那想要什么小人再呈上來便是,是要一人高的琉璃銀鏡,還是取百花之精釀造的芬芳花油,抑或是佛朗機的自鳴鐘……」
高老大搖頭道:「再加上一顆人頭便夠了。」
羅鋒道:「要誰的人頭?小人今夜就能取來。」
高老大道:「你的人頭。」
羅鋒哈哈一笑,道:「沒想到快活林竟是一家黑店,高老大端的會做買賣,竟然想人財兩得。」
武林中有四種人不能隨便招惹,乞丐,和尚,女人,小孩。
高老大眼前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年輕人卻不屬於四種人中的任何一種。
武林中有一種人經常被人招惹,也經常招惹別人,那就是嘴上沒毛的年輕小伙子。
羅鋒恰恰屬於這種人。
一家店是不是黑店,也要看有沒有黑的價值,如果值得一黑,快活林自然也能是一家黑店,何況,快活林本來就是一家黑店。
羅鋒坐著的太師椅上裝有機關,只要機簧一開,扶手上會彈出鐵環,椅子背上有暗孔,裡面藏著七七四十九枚藍汪汪的毒針,只要中了一針,哪怕是頭大象都會在半個時辰內咽氣。
太師椅下面的石磚底下有兩處藏身洞,兩個劍手藏在裡面,只要他們的手向上一送,劍鋒就能刺穿椅子上坐著的人的雙腿,將他死死釘在椅子上。
太師椅上面的房樑上藏在四個拿漁網的番子,那網是天蠶絲混著鋼線編織而成,有無數鋼絲倒勾,只要被罩在裡面,越是掙扎網子越是收緊,鉤子上塗了麻藥,任你天生神力,被這網子一罩也要變成軟腳蝦。
更何況,這個年輕人毫無防備的喝下了桌上的茶,那杯茶哪怕是蜀中唐門的掌門人來了也不敢喝,喝了倒是不會死,但兩個時辰之內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高老大沒讓藏著的人動手,只是想看看眼前這個年輕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會不會變戲法似的再拿出他所說的琉璃銀鏡、百花香油和自鳴鐘。
羅鋒笑夠了,道:「你這價還得太高了,小人再來開個價吧,看看高老大願不願意接。」
高老大道:「你開吧。」
羅鋒挨個指點了賭坊里所有賭客,最後手指了地面和房梁之上,指得不耐煩了索性劃了個大圈。
他徐徐說道:「除了這袋子珠子,再加上些人頭和人命,這座屋子裡除了高老大和孟少爺之外所有人的腦袋,快活林十里方圓內所有活物的命,這個價,高老大你接得住麼?」
高老大的臉色變了。
她還沒做出任何回應,屋子裡的幾位安靜了半天的豪客先開腔了。
「小子好大的口氣,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三歲小兒,持金過市,真是不知死活。」
「高老大,江湖規矩,見者有份,我們出手幫你料理他,珠子也分潤給我們點。」
首先站出來的是個錦衣漢子,皮膚黝黑,臉膛發紅,兩隻手臂異常粗大。此人是河洛彭家的這一代主人,家傳的橫練功夫在西北一帶極有威名,江湖地位已可與當代任何門派的掌門分庭抗禮。
那漢子手中盤這兩隻鐵膽,走到羅鋒身後,手向桌上一拍,等他把手挪開,手掌按過桌上出現兩隻薄薄的鐵餅,然而黃花梨的桌面卻連個凹坑都沒砸出來。
這掌力已經練到了收發隨心的地步,別說是木頭桌面,就是下面是塊豆腐,一掌下去豆腐都不會碎。
羅鋒餘光瞟他一眼,心說這個龍套來得正是時候,區區f級的劇情人物殺了都不漲主神警覺度,且看我的手段,殺雞不殺出新花樣來,還真就嚇不住這群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