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韻臻睜開眼睛,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她的神識尚模糊,可無力和劇痛卻那麼明顯,像是體內的五臟六腑連著血肉順著骨頭剝離了下來,而她也顧不得這種痛,左右看了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一驚,她喊了出來,她本以為會是尖銳的一聲,哪曾想像是一道沉沉的呻吟,嘶啞得難聽。
楊若新在打盹,意識迷迷糊糊的,聽到聲音,立即清醒過來,傾身前,又驚又喜。
「臻臻。」
楚韻臻張著嘴卻發不出聲,喉嚨眼裡像是填了一塊灼熱的碳,疼,更著急,眼淚都出來了。
「孩子沒事,別擔心。」
楚韻臻一直懸在嗓子眼裡的心終於緩緩的放下了,她虛弱的一笑,眼淚卻越流越多。
楊若新的眼睛裡也噙著淚花,彎腰抱住她。
「臻臻,你差點把我嚇死了。」
楚韻臻被送往醫院的時候是昏迷著的,途她醒過,卻也只是感受到疼,那種撕裂般的疼撅住了她所有的其他感官,只剩下疼,無窮無盡的疼,剔骨抽髓般的疼,混混沌沌的意識,她強忍著,硬撐著,直到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
孩子,孩子,是她的孩子!
喜悅激動涌了來,只不過一瞬,被疼痛所淹沒,連她也被那持續不斷的疼痛淹沒了,陷入了黑暗。
再醒來便是此刻,昏迷的時間裡,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不是好事。
「我沒事。」
楚韻臻張張嘴,還是發不出來聲音,乾裂的嘴唇有幾道血口子。
楊若新咬牙忍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忍住,流下兩行眼淚。
「還好你沒事,要不然……」
楊若新哽聲,沒再說下去。
楚韻臻擦了擦她的眼淚,笑道:「辛苦你了。」
楊若新笑著搖搖頭拿出手機,把孩子的照片給她看。
楚韻臻一眼看過去,眼淚又流了出來。
照片拍得很清晰,雖然有些皺巴,肉嘟嘟的臉蛋十分的可愛,毛髮濃密,尤其是眼睫毛,又黑又長。
楚韻臻顫抖著手撫去,心涌動一著言語無法形容的激動喜悅和幸福。
這是她的孩子,她的血脈!
「醫生說孩子很漂亮,長大了一定是個美男子。」
楚韻臻點點頭,道:「我想去看看孩子。」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動。」
「把孩子抱過來。」
楊若新默了一會兒,道:「孩子是早產,現在在保溫箱裡。」
見楚韻臻的臉色一變,連忙安慰道:「你別擔心,醫生說了寶寶的各項指標都還不錯,在保溫箱裡待一個星期可以了。」
楚韻臻怎麼會不擔心,都怪她這幅虛弱的身體,都怪她不夠堅定的意志,如果她能再健康些,如果她的意志再堅定些,不那麼容易受刺激,她或許不會早產,寶寶也不會放在保溫箱裡。
片刻後,楚韻臻又睡著了,楊若新用棉簽潤了潤她乾裂的嘴唇,然後,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
三天,已經三天了,從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這本是歡樂吉祥的時間,她卻在生死邊緣拼搏。
分娩之痛,非親身體會者,誰也說不出到底有多痛。
楊若新想到了何玉婷發的那則視頻,心瞬間盈滿了怒火,熊熊火焰炙烤著她的心,不行,她不能再待在屋裡了,她要出去透透氣,否則她覺得自己會被憋死的。
楊若新走得急,也不看路,撞到了人,說了一聲對不起,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男人看著她燃燒著怒火的背影,笑了笑,喊了一聲:「美女,你的錢包掉了。」
楊若新立即低頭看地,前後看了看,什麼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抬頭瞪過去。
葉涼雙手揣在羽絨服的口袋裡,正微笑的看著她。
楚韻臻再醒來已是晚,楊若新立即把手機里照片給她看。
楚韻臻再次流淚。
「你要是再哭,我不給你看了。」
楚韻臻立即擦眼睛,不過根本沒用,剛擦乾又流出來。
楊若新有些不理解了,「那麼想哭嗎?」
李阿姨笑了,忍不住打趣她,「等你有了孩子體會到了。」
楚韻臻想看寶寶,所以她努力的讓自己可以儘早的下床,對醫生的話言聽計從。
又過了一天,楚韻臻的精神狀態明顯好轉了,也能吃些流體食物了。
李阿姨把飯盒收拾好,拿去洗,房間裡只剩她和楊若新。
楊若新難得的沉默著,卻被楚韻臻一眼看穿。
「若新,你是不是有事?」
楊若新沒說話。
楚韻臻確定她一定有事,「你不說我睡了。」
楊若新又糾結了一會兒,道:「我見到葉涼了。」
楚韻臻一愣,點點頭,不明白這有什麼糾結的。
「他也在這個醫院裡。」
楚韻臻愣住。
「你和他說了?」
楊若新點點頭,「他在這裡實習,是我不說,他也會查出來的,不過他答應我了,一定守口如瓶,不對任何人說。」
楚韻臻沒再說話,閉眼睛。
楊若新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走出去,撥通葉涼的電話。
「葉涼,你現在有空嗎?咱們見見吧,九樓的露台。」
楊若新來到露台的時候,葉涼已經到了,他應該是剛下了手術台,衣服都還沒有換。
楊若新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問吧。」
「我……」
「不過你此生只能問這一次,並要再次保證,絕對不外說。」
葉涼見她的神色認真,嗯了一聲。
楊若新長嘆一聲,「問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孩子的爸爸在哪裡?」
「在你眼前。」
楊若新看著他,「我是孩子的爸爸。」
葉涼一愣,笑道:「那我是孩子的伯伯了。」
楊若新也是一愣,笑道:「論年齡,你的確我大。」
楊若新等了一會兒,卻見他不說話了。
「沒有再問的?」
葉涼笑笑,「沒有了。」
說著,攬住她的肩膀,「還沒吃午飯吧,我請你。」
楊若新抬頭看他,他正笑著,笑容乾淨而坦誠。
「葉涼,你心裡是不是在謀劃著篡我的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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