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元老 第一〇八章 如意算盤
第一〇八章 如意算盤
1.
時近1995年元旦，天氣異常寒冷，大地都干凍的裂開了縫，校園內法桐樹上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中戰慄著。刺骨的北風不停地刮著，發出尖厲的呼叫聲，抽在人臉上像刀子割了一樣的生疼。
趙敏身穿棕色呢子短大衣，舒舒服服地端坐在辦公桌後的高背靠椅上。辦公室內溫暖如春，兩台大功率電熱取暖器發出「嘶嘶」的響聲，向屋內徐徐吹送著熱氣。
因嫌生爐子太麻煩，加上灰塵太大，趙敏在今年入冬前就授意宋秀文去給自己辦公室買了兩台電熱取暖器。這東西確實好，便捷又實用。
點上一支煙，趙敏心滿意足地仰頭向空中吐了一個煙圈。
自今年秋季開學以來，趙敏的日子過得一直很舒心，死對頭劉文化走了，戶山鎮的老師們很少有人敢再給他添堵。整個的戶山鎮教育系統，現在就是他的一統天下，戶山中學更是他的後花園，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沒人敢吭聲。
在趙敏看來，千里做官就是為了求財，要不是為了升官發財，誰會拋棄縣城的舒適日子跑到這窮山溝里來？現在呢？整個戶山教育系統的經費自己可以隨意支配、可以隨便弄個報銷單子把錢往兜里揣，家裡吃的喝的用的，差不多都有人送，做官求財的目的達到了。其他的呢？對一個男人來說，最大的成功無非就是錢權色兼收。現在，錢和權趙敏都有了，色呢？趙敏也順帶著收了王莉這個小丫頭，讓自己享盡齊人之福。一想到王莉那肉乎乎的身子，趙敏禁不住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無聲地笑了笑。
現在趙敏最大的遺憾是孫曉菲還沒有弄到手，每次看到孫曉菲那兩條筆直修長的雙腿像小鹿一樣從自己面前蹦蹦跳跳而過，趙敏的心裡就癢得不行。前些日子找孫曉菲談過兩次話，也用話語撩撥了她幾次，趙敏沒看出孫曉菲對自己的反感，可也沒看出她對自己的熱情。這讓趙敏感到有點束手無策，發展黨員還要等到明年七月份，那是趙敏的殺手鐧，也是最後一招，不到萬不得已，趙敏不想這麼快就用出去。說句實在話，趙敏根本就不想在教師中發展黨員，到戶山中學執政兩年多了，趙敏一個黨員也沒發展過，每年鎮政府組織部門分配的入黨名額，都讓他想辦法給推了回去，趙敏怕的是推出新人後對自己的領導職位構成威脅。畢竟，在幹部提拔和使用方面，是否是黨員占了很重的分量。因此，學校里除了幾個年齡大的老黨員外，楊術、宋秀文、王一川等中層領導都不是黨員，最多算個入黨積極分子。如果為了得到孫曉菲而把明年的入黨名額給她，估計王一川、楊術、宋秀文等人都不會服氣，甚至還會聯合起來藉機找茬為難自己。所以，趙敏左右為難，也一直沒敢把入黨作為誘餌拋給孫曉菲。但是，趙敏不想輕易放棄孫曉菲，在心裡打定主意還是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去接近她，然後拋出一個什麼圈套套住她。
2.
自古至今，當政者最難處理的事情就是人事管理上的問題。
人事管理的問題說到底就是一個利益的再分配和權力的均衡問題，這兩點做好了，當政者就可以高枕無憂，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保證後院不會起火。
現在戶山鎮教育系統的人事問題，趙敏自我認為基本上可以控制大局，雖然偶爾會出現一兩個無大礙的不和諧音符。
各學區小學校長，雖然各鎮一方，各守一攤，但還沒有人敢各自為政，基本上都能聽趙敏的招呼。因為他們都明白，雖然各小學校長的任命歸鎮政府管，但得罪了趙敏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先不說鎮教委有小學校長使用的建議權，就是在日常工作中給你穿個小鞋或者在鎮領導那裡給你上點眼藥、打個小報告之類的，趙敏還是很容易就做得到。加上趙敏今年是初次接手教委主任的差事，還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所以，現在趙敏跟各小學校長的關係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該配合的互相配合，該謙讓的互相謙讓一下，處在互相試探和磨合之中，日子過得倒也相安無事。雖然上次教育系統中層幹部的調整，動了部分小學校長的利益，可因為趙敏把這事處理的滴水不漏，被調整的小學校長們一時還說不出什麼。
至於鎮教委的那些個工作人員，雖然名譽上也算是戶山鎮教育系統的中層幹部，但他們卻不是鎮政府任命的幹部，他們的任命權握在鎮教委主任手裡，所以這些人對趙敏是言聽計從，說討好和巴吉他也不過分。畢竟，這些人在教委里過得是神仙般的日子，職位顯赫，工作清閒，不用辛辛苦苦地在一線上課。又受人尊敬，隨便走到哪一所小學裡都是前呼後擁，有好吃好喝的招待，碰上懂事的校長，臨走的時候還會給你拎上一點土特產之類的東西。所以，教委辦里的七八個人說起來就是趙敏手下的一群木偶，都是一心一意地聽從趙敏的，趙敏怎麼指揮怎麼動，用起來很是讓人放心。
這些人以王秀林為典型的代表，在趙敏眼裡，王秀林乖巧、懂事，處處為領導著想，事事為領導分憂，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之所急。好多事情，趙敏沒想到的，王秀林想到了，趙敏沒吩咐做的，王秀林也提前做了，並且做的恰到好處，剛好對趙敏的胃口。這些事情，不光包括趙敏工作上的，還包括趙敏生活上的，王秀林也是處理的恰到好處，小到一把青菜兩棵蔥，大到更換煤氣、買煤球，王秀林做的都是細緻入微、恰如其分。唯一讓趙敏感到遺憾的是王秀林是民辦教師，還沒有轉正，不適合大力提拔和培養。要不，趙敏真想把王秀林下放到某個學區小學，鍛煉一段時間後再扶正，作為自己放在小學校長們中間的內線和耳目。
現在，唯一讓趙敏感到有些麻煩的是自己的大後方和根據地，是戶山中學校委會的這六七個人。
在趙敏眼裡，宋秀文和馮術好辦，這兩個人嗜官如命，把自己的職位看的比命還金貴，這種人最好控制。況且，這兩個人時不時會因為爭寵而互掐，這也給了趙敏自由控制他們的槓桿和砝碼，只要發現哪一個稍微有點不聽話，趙敏的天平就會稍微往另一方傾斜一點，不聽話的那個立馬就會警覺，都不用趙敏明說，自己犯的錯誤就會馬上自覺改正，還會認真地在趙敏面前做出深刻的檢討。這一點，令讓趙敏對宋秀文和馮術兩人很是放心。
最近讓趙敏感到有些頭疼的是王一川，這個人自從今年秋季開學任教導主任兼任團委書記以來，個人慾望漸漸膨脹，有時候甚至在趙敏面前都會指手畫腳，這讓趙敏心裡很是不爽。按常規來說，教導主任應該是學校的「二把手」，因為在一個學校里除校長之外，教導主任的事情最多，要直接面對的是全體任課教師、學生和學生家長。所以，趙敏外出開會或者學習的時候，一般都是把學校的事務委託王一川代為處理。按理說，王一川是個聰明人，應該有能力當好趙敏的「配角」，什麼話該說，什麼事該做，作為一個「二把手」，他應該是心知肚明。但是，官場上的人都有一個缺點，如果眼睛不盯著某個位子，對自己的處境多少還會感到滿意。如果眼裡老是盯著更高的職位，尤其是已經品嘗到更高位子帶來的利益和快感的，不管現在的處境是好是壞，心裡肯定會有怨氣。怨氣一大，說話做事就會和平常的表現不一樣，就會出現跟人頂牛和叫板的現象。在官場，叫板現象隨處可見，尤其是在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故而，從王一川的性格來看，他的表現也算合情合理。
趙敏不會想到，正是他的「授權」無形中給王一川膨脹的權利慾望添加了一把催化劑，使王一川越來越狂妄，大有妄圖掌控戶山中學之勢。王一川原先小心翼翼地隱藏在內心的欲望也漸漸浮出水面，對趙敏的態度也從被提撥前的畢恭畢敬、言聽計從變為漫不經心，繼而是敷衍，一直到現在在校委會上對趙敏「一言堂」權威的挑釁。
就拿趙敏下放給王一川的「財務簽字權」來說吧，趙敏一開始的想法是自己外出的時候，不要耽誤老師們的差旅報銷或者影響學校正常教學業務的開展，在一定數額範圍內，王一川可以簽字報銷。一開始的時候王一川做的不錯，該簽的簽，不該簽的總是等趙敏回來後再請示。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王一川的簽字報銷單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天會計提醒趙敏的時候，趙敏才發現，不管自己是否在學校，現在老師們的差旅單幾乎沒人找自己簽字了，找的都是王一川。趙敏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最讓趙敏惱火的是會計還從王一川的簽字單里找出了幾張「龍泉飯店」就餐的報銷單，數額剛好在趙敏的授權範圍之內，單子上只是註明接待費，可趙敏想破天也沒想出這幾張單子是接待的哪方神聖。可這事還不能問，萬一真的接待的是哪位上級領導，這事就會讓讓王一川倒打一耙，說自己是小心眼、氣量小，弄不好還真不好收場。於是乎，趙敏就給王一川來了一個釜底抽薪的做法。在事先沒有跟王一川和校委會其他成員通氣的情況下，在全校的教師例會上直接宣布收回了王一川的「財務簽字權」。看著王一川黑著臉、低著頭坐在主席台上，趙敏心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可令趙敏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一次痛快，在王一川心裡卻種下了仇恨和復仇的種子。只要時機成熟，這顆種子就會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就會給趙敏致命的一擊。
讓趙敏煩心的是，教導副主任李澤已經被王一川徹底收復。從最近幾次校委會例會來看，王一川說什麼，李澤就附和什麼，也不知道王一川給李澤吃了什麼迷魂藥，趙敏現在都有些後悔當時把李澤調到王一川的手下，讓李澤跟王一川同處一室，促成了他們的狼狽為奸。更讓趙敏感到擔心的是王一川的手下漸漸聚集了一批中青年教師，大都是戶山鎮本地人，經常的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鬧鬧。在全校教師會上，只要是王一川的提議，這幫人總是無條件贊成，有時候還在會議室大呼大叫，令趙敏很是惱火。趙敏怕的是，萬一哪一天，這幫子人在王一川的授意下，在上級部門對自己的年終考核的關鍵時刻，會在民主評議或談話調查方面做手腳。那樣，自己都有可能被他們聯合起來轟出戶山鎮。
讓趙敏不放心的還有一個孫成章，這個人以前悶聲不響的，也看不出啥。現在看來，還真是大有當年的柳旭偉之風，原則性強，講正氣。開會的時候一般不說話，只要說話，肯定是站在老師、家長或者學生的一方，並且態度很堅決，立場很堅定。所以，時不時地就會跟王一川聯合起來給自己上上眼藥，雖然趙敏也知道孫成章不會跟王一川真正的結盟，但趙敏害怕孫成章被王一川利用，如果真的碰上什麼大事需要舉手表決，那王一川、李澤加上孫成章就是三票，校委會加上趙敏總共七個人，萬一這其中哪一個人再出現失控，那趙敏在戶山中學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的霸權就會被王一川徹底瓦解。搞不好就會再次出現劉文化在戶山教委坐鎮時候一樣的局面，校委會決議被王一川背後操縱，這是趙敏最不願意看到的。
現在讓趙敏唯一感到放心的是春天，在趙敏看來，這個年輕人聰明、積極肯干，人又實在，是個可造之才。雖然也是戶山鎮本地人，跟宋秀文、楊術和王一川等人走的也比較近，但沒有看出他們有結盟的嫌疑。趙敏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把春天緊緊抓在自己的手裡，並且設法利用春天本地人的身份去對付王一川等人的本地結盟。
3.
打定了主意，趙敏點上一支煙，眯著眼吸了起來，在心裡盤算著解決這兩個問題的辦法。一個孫曉菲，一個王一川，孰輕孰重不用想都知道，王一川威脅可是自己的是官位，沒了官位，孫曉菲的事情從何談起？說到底，金錢和美色其實都是權利的衍生品，失去了教委主任和中學校長的職位，還會有大把的金錢和各色的美女投懷送抱嗎？沒有了權利，他趙敏在老師們眼中又會算是個啥？這些，趙敏連都不敢想。
可是要動王一川，趙敏暫時還真找不出什麼辦法，戶山鎮教育系統調整幹部還不到半年，就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自己怎麼跟鎮政府領導交代？說用人失察？還是遇人不淑？好像哪一個理由都不能讓人信服，弄不好還會在鎮政府領導的心裡落下點什麼看法。再說，王一川教導處的工作還真的找不出什麼毛病，從這方面是真的不好下手。唯一的辦法就是削減和分化王一川的權利，上次為了安撫李澤，趙敏已經從王一川手裡劃出了部分權利，其實也是想利用李澤來制衡王一川，可沒想到李澤竟然輕易地被王一川給收復了。現在，王一川教導主任的位置不能動，唯一可以做點文章的就是他兼任的團委書記。
一想到這裡，趙敏的眼前豁然開朗。如果把王一川兼任的團委書記拿下來，讓春天兼任，給王一川和春天製造一點直接的利益衝突，讓他們互掐，那自己說不定就會漁翁得利。趙敏很是為自己的這個主意自得，興奮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背著手圍著辦公室來回踱起了方步。
其實，趙敏這兩年對王一川擔任團委書記的情況私下裡也做過調查，知道這是一塊肥美的大蛋糕。戶山中學現在有1200多個學生，王一川從初一就開始在各班成立團支部，發展團員，到初三的時候，幾乎人人都是團員，每個團員入團的費用是3元，每個人每年還要交2.4元的團費，那王一川三年之內在學生入團和團費方面差不多就能收入一萬元左右，刨去需上交給教育局團委的團費和校團委的各種日常開銷，三年之內，落入王一川個人腰包的錢款至少有5000元。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校團委書記，竟然會有這麼多的灰色收入，這還不包括學生征訂刊物和勤工儉學方面的收入，如果這些都算在一起，估計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怪不得王一川的老婆啥工作都不做，只是一門心思的在家裡帶孩子。況且，目前校團委只有王一川一個光杆司令，連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都沒有，缺少必要的權利監管。
趙敏決定從這方面入手了，先給王一川配上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加強對王一川的監管，敲山震虎，讓他自覺收斂一點。然後再找機會，一舉拿下王一川的團委書記，讓春天兼任。只要動了團委書記的這塊大蛋糕，王一川肯定會惱羞成怒，並遷怒於春天，指定會和春天發生面對面的衝突，從而暫時顧不上去算計自己。然後，自己再找機會慢慢收拾王一川。
趙敏也看出來了，王一川這個人雖然工作能力還不錯，但是心眼小、野心大，放在身邊終究是個麻煩，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樣，說不定哪天就會爆炸，殃及自己。這個人比柳旭偉對自己的危害還要大，柳旭偉是君子，不會從背後插刀，有事從來都是正面交鋒，而王一川是真小人，只會背後搞些蠅營狗苟之事。趙敏打定主意，只要有機會，必須要把王一川弄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