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持續幾個月的乾旱還在繼續,雖然糧食還是不夠,但是村民和知青們同甘共苦,糧食大家一起吃。
可大田裡的莊稼早就成了一片黃草,都是半死不活的了,再沒水就死透了,那龜裂的大地就像是裂開的松樹皮,附近的大小河流全部乾涸,就連村裡的井裡也得把繩子順下去好深才能打倒水。
不過地旱了,大夥還有腿,九月份王寶全就帶著一大群人去鎮上要糧食去了,可是也奇了怪了,周邊的幾個村子旱,可沒一個像福興地村這麼旱的,河裡一滴水不剩。縣委答應給他們村發了一批糧食,把大夥哄得高高興興的,回來才發現,肚子裡還是空的。
這一陣子村長領著大家四處去要飯,李孝清當年和陳守義在燕京寧肯撿垃圾吃都不肯去要飯,如今就更不肯去了。他不去,那韓老漢也不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於是這村里人都去別的村要飯了,剩下兩個人守著村子,放著羊。
結果沒幾天,韓老漢也不行了,天天跟著李孝清,的確是有吃的,可是這野菜、野味不比糧食來的實惠,吃多了這老漢總是拉肚子,後來也跟著大夥出去要飯了。李孝清自打和韓老漢送走最後一批羊後,羊圈裡就剩下十五隻羊了,他只能帶著這幾隻羊到處走,這附近的大青溝還有水,就是離村子太遠了,而且草深林密也不適合住人。
晚上回去的時候,李孝清就看到王寶全在那召集民兵,這幫人一個個的凶神惡煞,好似要吃人似的,就連那些下鄉的知青們都拿起了紅纓槍,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李孝清看張嫣子在一邊站著呢,馬上過去問道「這有弄啥么蛾子,要打仗嗎?」
張嫣子嘆了口氣說道「上游的長營子村,建了個大壩,把水給截住了,咱們村這河裡就幹了,別的村雖然也旱,可是也不像咱們這一滴水都沒有!」
這事還得從知青們去鄰村要飯說起,這長營子和福興地有仇,平時里誰也不搭理誰,村民要飯都不去那要,可知青們不知道這回事,上人家村子裡要飯。要完飯,以後尋思走近道,從村後面繞回家,結果發現這長營子村後面居然把河道攔住了。這回村子裡一說,可把大夥氣壞了,當時就帶著人去找長營子的村支書理論,可人家二話不說,連推帶打就把他們趕了出來,大夥決定明天一起去長營子村炸壩。
於是這第二天,李孝清被大夥強行拉著去長營子村了,不為別的,就因為李孝清功夫厲害,村民和知青們想著要是那長營子不放水,就去把那水庫炸了,那幫人肯定阻止,李孝清這一個人就能頂上十來個壯漢,到時候讓他攔著點,村民們去炸壩。
李孝清也是到了那才發現,這哪叫什麼水庫啊,整個就是用些水泥和大石頭砌上了一個高牆,把河道堵住了,這河地勢挺高的,長營子村在山窩子裡,這村子背著水。水庫在村子北面,水還高過了村子,這按照風水上講是很不好的。
壬、癸、坎三山一般是不要有水的,那個老話叫做:壬水無兒郎,先絕世兩房;坎水一條溝,財去不回頭;癸水婦不育,常被夫羞辱。
這水庫修的時候,估計就是選個窄溝,就把河道給截住了,然後也不管什麼風水啥的。但是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長營子村,私下裡把這水給截住了,下游的福興地村,旱得活不下去了都,這事辦的不地道,你築起的水庫風水怎麼會好!
這兩村子人到的都挺齊的,長營子村是怕那福興地的人把這壩給炸了放水,那福興地是準備來這跟他們理論。李孝清卻是感覺十分不好,民兵們都帶著槍,兩伙人要是打起來估計要出人命。
那長營子的村支書和民兵們,還把自製了土炮啥的,看著跟打仗似的。「劉禿子,你這事辦的絕,你這就不怕生兒子沒屁眼?」王寶全站在那罵道。
「你也別跟我說別的,不知道誰屁眼旱的,拉屎都是乾的!」那劉禿子是這長營子生產大隊的隊長,也就他河道給堵上了,照理說老天爺不下雨的時候,村子裡儲點水也正常,可這十多年前,三年災害的時候,兩個村子因為分糧的事就打起來過。
福興地那一年種的地瓜、玉米、高粱,都是耐旱的作物,可是這長營子不知道聽那個龜兒子說的,種了一半玉米,一半黃豆,這可旱完了,村子裡帶人去福興地借糧食。
福興地也缺糧啊,旱災也不是就在那長營子有,於是兩村打起來了,那一次死了不少人,在農村你打架流血啥的沒事,可一旦要是死了人這梁子就結下了。
那劉禿子看著福興地這邊吵吵嚷嚷的,也不說話了,拿著火把,把土炮對著那身後的土丘就點火了,「咚」的一聲,就看著那土丘上煙霧瀰漫,等這沙土沉下去的時候,那沙丘早就沒了。
這劉禿子志得意滿的說道「今天你們村里要是想留下幾條人命的話,就來吧,這玩意我們村還有五六個,碰到身上連渣滓都不剩,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劉禿子說著話的時候,那王寶全別提臉色有多難看了。
「唉,兄弟我說句話啊!」這是李孝清,他這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人家這攔河以後堵出來的水風水不好。
「咋了,別以為你們是城裡來的知青,我就給你面子,這事誰都管不了!」
「大兄弟,你這攔住河,在村子後面形成的水風水不好,人家都講究背山面水,你這背水靠山容易出事!」李孝清是好意,可是人家完全沒當回事!
「同志們,看到沒?這福興地的人慫了,還搬出個風水先生,這是封建迷信,讓我們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旱死福興地村!」這劉禿子此時氣焰更加囂張。
「孝清,你這是幹嘛啊?」這王寶全那個氣啊,他也知道這李孝清為人實在厚道,可是這說話不過腦子,這是全村出了名的,動不動就跟誰說一句:老鄉,你家風水不好!這也就是看李孝清和那幫知青不一樣,人特別好,沒舉報這小子搞封建迷信,這要是換成胡振宇他們,估計早就跟上面說了。
那王寶全一看這大夥士氣低落也沒法子,就準備跟對面干一架!「咱們回去吧,這隻顧自己不顧別人肯定是要遭報應的。」說話的是張嫣子,大夥都沒意識到,這身子骨挺薄弱的女娃子怎麼嗓門這麼大,聲音還這麼好聽。張嫣子一喊完,大夥知道今天就算在這待著,估計也討不到好,這大夥一個個的耷拉著腦袋就回去了。
回到村里,這李孝清、王寶全還有村裡的知青和幹部們開始圍在一起開會,可是誰也沒什麼好法子。
胡振宇自打上一次被黃大仙附身以後就開始信這玩意了,此時別人都失落的時候,他卻是十分關心這風水的事,於是問道:「孝清,你說那長營子村風水不好是真的?」
「是真的。」
「那風水邪不邪乎?」
「一般吧,若是不化解估計五六年後就得出事!」
「要等那麼久,要是明天出事才好呢!淹死他丫的!」胡振宇氣呼呼的說道。
「明天出事?」張嫣子念叨了一句然後看看李孝清,大夥也似乎想起什麼來了,一圈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李孝清。
「你們這麼看我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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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大半夜,李孝清就在村口擺下燭台,上了香,然後嘴裡開始念咒:「謹請欽奉黃大仙,通天達地入幽冥,鎮守方儀為四正,大仙速速顯神通。天地靈氣,萬神皆敬,大仙子嗣,歸我調用!」這李孝清念完對著大地就拜了三拜,就看著眼前燒得黃紙開始冒著黃煙,開始凝結成形,李孝清只是開始嘀咕了幾句,足有好一會,他再次喊道「恭送大仙!」那黃煙便散開了。這算不上「出馬」,李孝清只是做了場法事借了黃大仙的法,正常北方的出馬比這邪乎多了,要折騰好長時間。
「吱吱!」只見一個黃鼠狼跑了出來,大夥仔細一看這不就是上回被放走的那隻黃皮子,奇怪的是這黃皮子的尾巴居然又長出來了。
李孝清把這事寫在了黃紙上,給他看了看,那黃皮子好像看得懂,這看完了李孝清立馬就燒了這黃表紙,而後那黃鼠狼居然化成了一溜煙不見了。
而後的五六天,這大夥繼續挨餓,不過大家似乎都有了些盼頭,果不其然第七天,這長營子村的人就來人了。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劉禿子和長營子的村支書,此時這禿子腦袋頂上還帶著疤痕。
一進村,他發現居然沒人攔著他,大夥也不搭理他,就把他那麼晾著,他心裡卻是著急,直接就去福興地的村支部了。
見到王寶全就說道「讓你們那個知青,出來,我們村支書有事找他!」
「劉禿子?你要找哪個知青?」王寶全明知故問。
「就是說我們村風水不好的那個!」
「見一面也行,先把水放了。」
「行,只要他把我們村裡的髒東西請出去,啥事都好說!」劉禿子一口氣就答應了。
接近傍晚李孝清和大夥去那長營子村一看,才發現這黃皮子鬧得事實在是有點大。全村的雞一個不剩,全被叼走了,滿地的雞毛看著就滲人,這大白天的,走在路上就能聞著黃鼠狼那股子尿騷味。
「我們村子自打上回你們來了,就開始鬧黃皮子,先是晚上聽著黃鼠狼鬼哭狼嚎的,後來村里幾個女人還是犯邪病,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劉禿子此時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跟著村支書在一邊走,也不說話。
李孝清沒敢說話,他做了壞事心虛的很,張嫣子看著他那副心虛的樣子趕緊說道「哎呀,你們村子攔河,把黃大仙的洞府淹了,這黃大仙是本地的土地爺,你們前幾年拆了村裡的土地廟也就算了,現在還把人家洞府淹了,人家能不找你嗎?」
「這黃皮子是我們這的土地爺?」這村支書和劉禿子互相看了看一臉的詫異。
張嫣子先是讓他們村把河壩放開,而後又讓他們擺了一桌酒席帶著這群人吃飽喝足才開始讓李孝清幹活。
張嫣子說的沒錯,這本地的土地神正是黃大仙,不過這可不是那幾個黃皮子能比的,至於淹了土地爺的洞府,那純屬騙人的了。
這長營子村被鬧怕了,此時擺下的陣勢還挺大的,李孝清在那一筆畫,還真就是那麼回事。李孝清讓那些犯邪病的人躺在前面,自己開始好好準備一番。
李孝清擼下一疊黃紙,往蠟燭上一點,嘴裡念咒:謹請欽奉土地神,通天達地入幽冥,鎮守方儀為四正,守衛宅舍保安寧,招財進寶有餘慶,長命富貴福祿興,玉清告下土地神,禮請為吾招金銀,六畜人口添增盛,主宰五穀倉庫盈,招收東南西北中,五方五路錢財興,吾奉高上神霄玉清真王大帝律令,土公土母急招財寶入門庭,雷火電光火急如法律令敕攝。
大夥就看到一道紫光照著李孝清桃木劍上的那疊黃紙,那些犯病的人居然聞著這黃煙都睡著了。這不吃不喝折騰三天,估計人也疲憊了。
李孝清開始往他們嘴裡一點點灌融了符籙的糖水,這幫人的臉色開始有了血色。這些人估計平時也沒少得罪黃皮子,不然也不能找他們。
「差不多了吧?」李孝清問的是張嫣子,這丫頭雖然平時安安靜靜的,但骨子裡愛折騰。
「嗯!」他含蓄的點下頭,李孝清一揮手裡的桃木劍,就看到遠處的山上開始往下面跑東西,這長營子村的人也伸著脖子看,這從山上跑下來的不是別的,就是他們村里丟的老母雞,這可把他們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