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回家的時候,阿麗娘就等在門口,一見她回來便急忙迎上去,「阿雨,你大娘讓人過來,說你要上京?是不是真的?」
「娘,我——」夏雨猶豫了一下,「我要去京城。虎子去了京城,也許會有危險,我不能不管。」
「你海叔對你那麼好,是該去的。」阿麗娘沒有多說,轉身進了屋子,「剛剛烙了一些大餅,到時候你路上帶著吃。」
夏雨抿唇,從懷中取出一些銀錠子,「娘,這個你留著,以後不要那麼辛苦。」
阿麗娘面色瞬變,隨即厲聲呵斥,「你給我跪下!」
音落,夏雨撲通跪地。
「阿雨,娘怎麼跟你說的?娘上半輩子淪落風塵,下半輩子希望自己乾乾淨淨,也希望你能幹乾淨淨。所以娘願意帶你離開花滿樓,讓你有個家,不再跟花滿樓的姑娘走一條道。」阿麗娘眸中噙淚,「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這錢我不會要。哪日你憑著本事掙錢,能光明正大的做人,娘就願意跟著你。要不然,娘寧願一輩子吃糠咽菜,也不會要你一分錢。」
夏雨搖頭,「娘,這錢不是我賭來的,也不是我偷的,是我從疏影那裡借的。你看——」她慌忙扯開衣襟,光滑白皙的脖頸處,空空蕩蕩,「我把玉佩押給疏影了,是真的。」
阿麗娘著了急,「你怎麼能把玉佩給押出去,那是你父母唯一留在你身上的東西,以後你娘要是找你,可怎麼辦?」
「你就是我娘,以後就算他們來找我,我也不會認。」夏雨紅著眼眶,「我沒喝他們一口水,沒吃他們一粒米,是娘你把我帶大的。我忍飢挨餓的時候,生病發燒的時候,他們也不知道在哪。我夏雨有的是娘,不缺她一個。在我眼裡,親娘和養娘沒區別。」
「傻丫頭。」阿麗娘淚如雨下,「起來。這些錢你帶著路上當盤纏,娘什麼都不缺。到時候路上自己小心,代州府任你隨性妄為,是因為有你大娘和梁少爺給你收拾爛攤子。可出了代州府沒人能護著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凡事別逞強。」
夏雨替母親拭淚。
阿麗娘笑著哭,「別覺得娘嘮叨,娘也是為了你好。在家裡你鬧了性子,大家都由著你。可在外頭,沒人會慣著你。自己不照顧好自己,沒人能替你生病替你痛。」
「娘,我都知道。」夏雨落淚。
「成日在外頭跑,不著家不著調也就罷了,偏偏一下子要走那麼遠。」阿麗娘輕嘆。
「有書呆子陪著,娘放心就是。」夏雨抱著阿麗娘,「他好歹是知府的公子,出門一定會有家奴陪著,我到時候蹭吃蹭喝還蹭他的車子坐坐,不會吃苦的。」
阿麗娘點了頭,「娘是捨不得你啊。」
她抱緊了母親,良久都沒有鬆開。
夜裡,阿麗娘做了夏雨最愛吃的菜,連夜納了鞋底,趕個通宵做了一雙新鞋,讓夏雨隨身帶著。
窮人家的母親,給不起別的,只能給雙新鞋。只盼著女兒趕路的時候,能讓這雙腳走得舒服些。走哪兒都不會光腳丫,惹人笑話。
第二天,是阿麗娘親自送夏雨和梁以儒離開的。
「阿雨!」阿妙娘抱著一個包裹,風風火火的趕來,「死丫頭呢?」
阿麗娘一怔,「走了。」
「哎呦,這個死丫頭,我這連夜給置辦的新衣裳還有盤纏,都沒給她帶上,怎麼就不等一等呢?」阿妙娘怒氣沖沖,抱緊了懷中的包裹,站在城門口使勁的踮著腳尖看,開始罵罵咧咧,「真是沒良心的死丫頭,說走就走,有本事就別給老娘死回來。否則,看老娘不揍死她!」
前程茫茫,馬車早已走遠。
「但願不會被人欺負。」阿麗娘顧自呢喃。
阿妙娘雙手叉腰,「誰要是敢欺負她,老娘就領著姑娘們殺上京城。哼……何況那死丫頭不欺負別人還差不多,敢在她頭上動土,真當老娘這麼多年是白教的?」
阿麗娘一聲嘆,略帶慍怒的盯著她,「你還敢說,好好的一個閨女,都是你教壞的。」
語罷,阿麗娘憤憤離開。
阿妙娘不以為然,「這有什麼不好?餓不死、凍不著,跟狗一樣走哪都能活……」
兩個娘,你爭我吵,沒玩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