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道宮 第三章村子

    冥日的光芒達到一天之中耀眼的時刻，也是就晌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回到了黑山腳下，這裡山勢比較平緩，地上的雜草黑樹也變多了起來。

    當翻越過一塊巨石之後，一個巨大的黃色樹冠出現在了阿丑的眼中。

    「歐，回村子了。」和阿丑走在一起的柳阿瞞發出了歡呼聲。

    前面抬著木架的柳骨等人粗糙的面孔上也流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頓飯左右的時間後他們俯視而下，一顆巨大的柳樹周圍鑲嵌著零零散散的石屋，遠處一條藍色的玉帶依山流淌。

    再仔細看的話山腳下面還要一些『螞蟻』般大的黑影在移動。

    「狩獵隊回來了。」

    隨著一聲稚嫩的呼喊，村口四五個手持彈弓玩耍的光屁股小孩紛紛跑了過來。「阿牛，在家有沒有聽姆媽的話。」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六歲臉上污黑的小屁孩，他的後面還跟著一隻老態龍鐘的黃毛大狗。

    阿瞞一把將小屁孩抱起放在了脖子上。

    這個小孩正是阿瞞的嫡親弟弟柳阿牛。

    「阿爸，我也要舉高高。」一個同樣小臉污黑的屁孩跑道柳木的面前拉扯著他的褲子奶聲奶氣的說道。

    「好舉高高。」圓臉的柳木騰出一隻手抓住屁孩的一隻胳膊一拋就將其穩穩噹噹的架在了脖子上。

    剩下的孩子都歡快的圍繞著盛放的獵物的木架奔跑，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不過這些孩子都離得阿丑遠遠的，沒有一個人來和他說話。

    阿丑掉落在隊伍的最後面淡淡笑著看著這一幕溫馨的畫面。

    「老黃，你在家還好嗎？」

    由於掉毛而在身上留下幾個醜陋斑點的大黃狗在發現沒人理它後邁動著步子跑到了阿丑面前。

    他俯下身子著老黃有些乾燥粗硬的頭顱，看著它殘留著黑色眼屎的渾濁雙眼輕輕的問道。

    老黃甩了下頭髮出幾聲不明含義的輕吠，同伸出它粗糙的舌頭在阿丑的手上留下一串涎水作為回答。

    一人一狗在冥日的照耀下顯得如此渺小。

    踏在細長的枯葉上，寧靜的村子很快了起來。

    同樣高大魁梧的婦女門站在石屋前，紫黑粗糙的面容上發出燦爛的笑容，一口白牙顯得特別明顯。

    不時有搗蛋的小屁孩被婦女們抓在空中狠狠的抽了幾下屁股，發出響動的哭聲，漢子們則微笑的看著這一幕。

    村中的道路上豕崽，雞鴨，甚至有牛羊在四處亂跑，它們不明白大家在高興什麼也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開心。

    很快婦女門停下了手中的雜活，在村子最中央的大柳樹下架起一口口的黑鍋。從家中抬出一張張黑木長桌。瓷碗，石碗，木碗紛紛擺在了上面。

    這是一顆需要七八人才能合攏的巨大蒼老柳樹，不知是因為年齡大了還是風水的問題它遮蔽了小半個村子的樹冠上全部都是枯黃的葉子，如同天空永恆的冥日一般永恆的枯黃著，不時會有三三兩兩細長的枯葉飄落下來。

    婦女們再和柳骨等人商量之後從木架上取出幾頭荒狼抬了出來。

    然後磨刀揮揮開始薄皮屠宰。

    「嬸嬸，我幫你。」

    阿丑拿出自己的銅刀走到一個正在剝岩羊皮的婦女面前。

    「阿丑你先去歇一會，待會還要你來烹煮這些肉食呢。嬸嬸我宰殺的獵物可不比你們這些漢子少。」

    婦女抬起頭粗糙的臉上布滿皺紋，一頭濃密的黑髮梳成整齊細小的麻花鞭。她看到面前的人後厚厚的嘴唇向上彎曲露出白白的牙齒。

    「既然嫂嫂不用幫忙，阿丑過來幫我把這隻荒狼收拾一下吧，我這會怎麼感感覺有點頭暈呢。」

    旁邊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婦女細長的眼睛一眯突然哎呀了一下，伸出一隻帶著銀手環的手一副腦袋發聲道。

    阿丑向傍邊看去，一隻已經剝完皮被開腸破肚的荒狼躺在地上，露出花花綠綠的內臟。

    柳金氏手中的刀停了一下：「既然你銀家嬸嬸身體不舒服你就去幫她吧。」

    阿丑默默的走到荒狼前面伸出手放進它的肚子內，將腥臭異常的腸胃一一取出放進木盆之中。

    一會後一頭乾淨完整的荒狼躺在了狼皮上，他抽出銅刀就要進行肢解。

    「哎，頭怎麼一下不暈了呢，阿丑謝謝你了剩下的嬸嬸來。」

    柳銀氏忽然放下揉腦袋的手細長的眼睛依舊眯著幾乎看不到裡面灰色的眼瞳。她一把將阿丑撥開然後拿去厚大的廚刀向荒狼四肢上砍去。

    ……

    一個沙漏後所有的肉食都被切成了巴掌大小的肉片，和一些帶著精肉的排骨，放進一個個大鐵鍋中。

    阿丑拿起一把幾乎和他一樣大的鐵勺開始忙碌了起來。

    只見他不時將樹葉般的調料，或者淡青色的石鹽放進鍋中，翻攪自如。不時又舀出一點湯水品嘗一下，然後放進另一些調料。

    就在他忙碌的時候，柳樹下的人越來越多，男女老少青壯三三兩兩的組成圈子開始侃大山。

    這時兩個身穿麻衣異常彪悍的大漢攙扶著一位皺紋堆疊顫顫巍巍手持黑木杖的老者走了過來。

    「阿公來了啊。」

    周圍聊天的人群忽然寂靜了一下，然後紛紛圍攏了上去向老者問好。

    老人眯了下稀疏眉毛下渾濁的眼睛輕輕的向大家點了點頭，然後由兩個大漢攙扶著坐在了木桌前。

    自有人趕緊端來茶水奉上。

    「這次收穫不小啊，能有六七千斤的肉食吧，足夠維持村子十幾天的開支了。」

    其中一個麻衣彪悍大漢打量了一下木架上的獵物開口道。

    他脖子上纏著一圈骨牙項鍊，渾身散發著一股磅礴至極的氣血之力。即使身處數十米的阿丑都能感覺到。

    此人是落葉村的獵首柳荒有燃血六重天的實力，在這不滿百人的小村子中是最強大的冥戰士之一（冥戰士在後面統一稱為冥士，不然感覺很彆扭。）

    而和他一起來的另一位鼻子上穿銅環的麻衣大漢叫柳虎是枯葉村的村長。

    能讓這兩個村子中實力最強大的冥士攙扶讓所有村民敬畏愛戴的自然是每個村子的阿公了。

    阿公和村長一樣是一個稱號是一個職位。

    每個村子的阿公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冥祭，傳聞中掌握著神秘力量的冥祭。

    每一個冥祭不論男女老幼走在何處都會受到所有人的敬畏和仰望。

    兩個沙漏後幾口大鍋中開始轟轟做響，一股濃郁的肉香味傳了出來。

    大鍋旁早已被十幾個流著涎水的小屁孩圍滿，他們眼巴巴的望著鍋內翻滾的肉片，乳白的肉湯，有幾個年齡小的已經將拇指放在口中使勁吸允了。

    再過了半個沙漏的時間阿丑終於口中吐出一句：「熟了。」

    屁孩們都高興的歡呼了起來。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亂動。

    柳虎走了過來從阿丑手中接過鐵勺，將幾塊最鮮嫩最肥美的羊脊肉盛出恭敬的端到了阿公面前。

    阿公用木箸將一塊羊肉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了一陣咽下。

    「敬畏天地，敬畏黑山，冥日不朽！」

    他將手中的木杖在地面上一敲，發出低沉蒼老的聲音。

    這道聲音不論遠近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大家跟著高呼：「敬畏天地，敬畏黑山，冥日不朽！」

    旁邊一直休息的婦女們同時上陣手持大勺開始將一塊塊肉食舀出分給大家。

    最先得到肉食的是村長和獵首還有狩獵隊的幾名成員，他們碗中都是背脊，脖頸，四肢等部位最好的肉塊，同時碗中的肉也是最多的。

    這時才輪到了眼巴巴等候多時的小屁孩們，和一些進入燃血期的少年們。

    「諾，我要這塊肉。」

    阿丑抬頭，一個身穿麻衣，脖帶銅項圈的十一二歲細長眼眸少年正用手指著一塊岩羊肋排肉說道。

    「小阿通阿，聽說你再過幾天就要去冬狼部了，恭喜你了。」

    阿丑將少年指定的那塊肉撈出來，然後真摯的說道。

    「恩，」少年聳了下鼻子輕嗯了一句算做回答。然後又連續在鍋中直指「這幾塊肉都給我留下。」然後一甩頭仰頭而去。

    阿丑看著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年，搖了搖頭，他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等到村子中所有的青壯勞力都食用完後，鍋中只剩一些湯水骨頭了。

    這時婦女們才端著碗筷將肉湯舀出，將黑稞餅泡在碗裡吃了起來。

    阿丑同樣也領到了三張厚大又沉甸甸的大餅。

    他將這些餅子撕開，泡在碗中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粗糲的黑稞餅上吸滿了濃厚的肉湯倒也算的上是一份美味。

    「嗚嗚」

    一陣悲鳴聲打斷了他的進食。

    「老黃你老了，已經爭奪不過其他『壯年』狗了。」

    阿丑看著老黃四飛飄亂的狗毛輕輕的說道。

    想了一下將碗中的泡的酥軟的湯餅撿出來一些放在地上。

    摸了摸歡快進食老黃的狗頭然後大吃了起來。

    狩獵隊每次歸來全村人同食這是落葉村傳下來的古老規矩。很快這次『盛典』就結束了。留下了婦女們收拾一片狼藉。

    ……

    「師弟，記住我的話，一直走不要回頭。」

    「南山天邪，這是南山戒。」

    「啊……」

    阿丑驚叫一聲睜開眼睛，長長的出了口氣，一摸後背已經是一片汗跡。

    他摸出火摺子將牛油燈點著，昏黃的火光將狹隘簡陋的石屋照亮。

    推開門暗淡的冥日在已久高懸在夜幕之上。

    他摸了下胸口感受著微凸的質感，想起夢中兩個模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