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看布告的眾人都是議論紛紛,不知這守門軍士究竟放了甚麼人出城。張良卻是心中明鏡一般,自己只當是一條妙計,不想反倒連累了他人。這老者手段也果然厲害,自己初時只當是這老者有意刁難。現下看來,此人是有意考校自己,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出城的手段,想到此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氣,既然別人出得題目,自己便有本事做得出來!
不過豪氣歸豪氣,張良進得城來,也是覺道此事頗有幾分棘手,不經城門,只能逾牆而過,自己又無那般身手,從其它各門出去,本也是個法子,現下看來,決然是無用了,難不成要自己學那般鑽穴逾垣一般的鼠盜狗偷之輩?自己說甚麼也是堂堂公子,豈能如此不顧身份?
「公子回來了!」張良絞盡腦汁,始終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一路信馬由韁,不知不覺已到項伯門口,把門家僕見他回來,連忙一聲招呼迎上,替他牽過馬匹,張良只是皺著眉頭苦思,徑直到屋內坐下,立時便有家僕端著一個盤子上來,頓時一股甜香撲鼻而至。聞得張良精神一振,再看那盤中切成一片片的,皮肉如玉,晶瑩透亮,神色詫異道:「這是秦地甜瓜,卻是如何得來?」那家僕也是一臉茫然道:「在下不知,乃是今日一大早,一位客人送來的,說是公子到訪,破費甚多,無物相謝,順便送幾個甜瓜來給公子嘗嘗鮮!」
「好一個順便!」張良拿起一片甜瓜來,咬了一口,果然甜如蜜糖,也不再問,此種甜瓜乃是秦國關中特產,別處甚少,自己當年有幸也曾嘗過幾次,可惜都因在路上顛簸,有些不夠香脆,現下這瓜無論色澤,味道,正是熟透之時,旁人決然沒有這般本事,該當乃是始皇帝車駕專供之物,快馬傳驛自咸陽急運而至,因此不用再問,決然是那老者送來的,難怪今日見他自城中而至。至於那破費二字,自是因那守門校尉因放自己出城,被流放兩千里外,那些金銀便當做他的盤纏!心底雖如此想,口中仍是忍不住道:「甚麼人送來的?」那家僕恭恭敬敬道:「是一個少年公子送來,說自己姓趙,公子認識的!」
「你們下去罷!剩下那幾個瓜,你們自己分食罷,我只用這一個就成!」張良揮了揮手,命家僕退下,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笑,自己認識的趙姓少年公子,除了那清明風趙景,再無第二人,連此人也到此地,看來那甚麼秦不周,自也離此不遠,看來這些人也是從未遠離自己,猛的心中一動,這些秦宮高手不離自己左右,自是因自己曾謀刺始皇帝,項伯這些日子不見音訊,莫不是中了這些人的手段?若是如此,自己豈不是害了項伯?登時越想越怕,額頭上已是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忽的轉念一想,又覺這些人只不過是要跟著自己,那封喉箭早已見過項伯,若是要跟他為難,何必又傳話給項伯,讓他趕來路上搭救自己?不過這些人久在自己附近絕非甚麼好事,看來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做到這老者要求,到時候才能問個究竟!
眼看五日將盡,張良仍是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就是那等鑽穴逾垣之法,自己也曾想過,可這下邳城歷來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又被歷代封守之人代代加固,城牆內以土夯,外敷青磚,最是結實,兵丁日夜巡邏,嚴查城牆各處破損,有所發現,即時便有工匠前來修補,莫說要挖個洞,就是要取一塊磚也不能夠,若是打個地洞出去,外面又是護城河,一旦挖錯,河水倒灌進洞,連個逃命機會也無,至於那等飛檐走壁的本事,自然是不用再想,不免讓張良日日在屋中嘆氣,不知到底想個甚麼法子好!
「難道當真是束手無策?」張良這一日坐在屋中苦苦思索,直至午後仍是沒有計策,想著明日一早,城門開時,便是與那老者相約之時,到時候若是不能照著這老者意思,往後便再無機會,心中也是想的極為煩躁,忽見一隻螞蟻在桌上爬來爬去,像是在尋找甚麼東西一般,不免抬頭看看外面天氣,見天色清朗,心中卻有幾分詫異,這般螞蟻向來只在戶外做窩,除非陰雨到來之時,這才離窩避雨,現下並無下雨之象,何以屋中竟有螞蟻?瞧了片刻,已是明白過來,當日自己雖是吩咐家僕自行將那甜瓜分食,這幾日仍是每日裡送來,想來也是大多都留給自己,今日吃瓜之時,自己曾將瓜液滴在桌上,這甜瓜味道甚甜,螞蟻又是嗜甜之類,想必是尋味而來,眼見那螞蟻在桌上一小塊污漬周圍轉來轉去,突地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在酒杯中蘸了些酒液,在螞蟻同那污漬中間劃了一道,那螞蟻卻是試了幾次,竟然繞過酒液痕跡,又向著那污漬而去,倒惹起張良一點好奇之心,索性四四方方劃了一個城池模樣,將那螞蟻圍在中間,只剩桌子邊緣一處未曾劃到,這一番那螞蟻果然再無路徑,只是在桌面上一味東探西探,到底不得路徑,張良看的也是嘆息一聲道:「看來你同我一般,也是沒有個出城之法!」
張良正在瞧著螞蟻在桌上亂走,心中儘是沮喪之意,眼光忽的一動,那螞蟻在酒痕之內衝突幾次,始終不得出路,竟然順著那桌邊爬了下去,好似就此放棄一般,哪知過了不多時,竟從這桌子另一頭又爬了上來,全然不經張良用酒水所畫的那個城池,看的張良腦中靈光一閃,猛的站起,哈哈大笑道:「為人所誤!為人所誤!他一句城門開,我便始終不離此城,豈不是落了別人窠臼之中!虧我日日在此苦思出城之法,卻忘了不入便不出之理!來人,備馬,我現下要出城去辦一件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