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何人?」樹林中那人並不回話,卻是跟著反問一句,張良也是一怔,又道:「你既知道我書中言語,想必知道我是誰?」樹林中那人也是笑了一聲道:「說的不錯,不過照此說來,你該當也知道我是誰!」
張良一邊聽著那人說話,一邊趁著月光明亮,不住朝著那樹林中打望,他如今眼力已非尋常,便是在夜裡也比常人犀利的多,多少也看出那人在樹林中所在,只是矮了自己半個身子,好似坐在地上一般,再聽這說話聲音,心裡突的一明,脫口而出道:「你是那雪地怪客?」
「呵呵,在公子面前,這怪客二字可不敢當!」那人在樹林中回了一句,身形一動,竟似那般坐著出來一樣,嚇的張良退了一步,直到那人到月光下,這才瞧得明白,卻也更為訝異!原來此人不過十三四歲孩童一般身材,難怪方才模糊之時,還當他是坐在樹林之中,再借著月光細一打量,非止身材,這人就連容貌也有如孩童,臉上笑嘻嘻的,可這舉手投足之間,卻是毫無孩童氣,兩隻眸子精光四射,便是月光下,也透出幾分剽悍凌厲來。
「你……你……你怎地是個……」張良自那日四老未曾攔住此人,已知他定然身手非常,聽當日綺里季話中意思,這人武功似乎還在甪里先生之上,卻從未想過此人竟是個侏儒之身!驚訝恍惚間,幾乎問出口來,不過他乃是知禮之人,也知道此人既然跟四老一般,多少也有些來歷,侏儒二字出口,多少有些不敬,因此強自忍了下去!
「張公子說話何必這般吞吞吐吐!」那人倒是不以為意,似乎側耳聽了聽周圍動靜,也不往前來,就地盤膝坐下,笑了一聲道:「我自是個侏儒,你便說了出來,也沒甚麼!不過這侏儒自有侏儒的好處,立時你便知曉!」
「這……有甚好處?」張良見他坐在地上,更是有些奇怪,口中雖問了一句,心裡卻又幾分不以為然,只不過那侏儒二字,到底沒叫出口去,再看此人,雙目微瞑,氣息凝定,只這一坐,好似瞬間便沒了生氣一般,也是有些好奇,正要再問一句,鼻端忽的聞見一股腥氣,心裡陡然一顫,再看樹林中,兩點綠光,離地約有兩三尺高,就在那人身後飄飄悠悠晃蕩,心裡猛地想起四老叮嚀來,此處正是後山,這樹林中之物,必然便是此山那隻猛虎!
「尊駕小心!」張良顧不得那虎兇猛,趕忙出聲示警,踏前一步,想要將那人拽了起來,哪知身形剛動,樹林裡一聲咆哮,一個身影帶著風聲躍撲而出,正落在那人身側,後面兩爪微蹬,前面兩爪據地,身形微伏,兩隻虎眼一動不動盯著張良!看樣子這虎竟似不覺身旁有人,乃是直奔張良而來一樣!
這一下張良卻是有些驚慌失措,這麼大一隻虎,牙尖爪利,自己如何斗得過?便是逃走,只怕也逃不出兩步便被撲倒,情急之下,看著身前一段枯枝,猛的俯身撿了起來,當做長劍一般對著猛虎,雖只這一瞬,手心裡也已攥出汗來,猶自有幾分納悶,這虎如何對身旁那人這般視而不見?
一人一虎對峙不過片刻,張良卻似覺得自己在此站了幾十個時辰一般,兩腿都有些微微發顫,手中枯枝也好似有千斤重,又被汗水浸透,只得死死攥住,用力之猛,手背青筋盡顯,額頭冷汗也是一滴一滴落下!心中只盼著四老已然聽見方才那一聲咆哮,可山前山後,路程不遠,等到四老趕來,自己只怕是要成了這虎口中食了!
他在此心中左思右想,度日如年,那虎卻是見他拾起枯枝,略一停頓,四爪發力,一聲大吼憑空躍起,直撲張良面門,不待他有所應變,一張血盆大口已到面前,陣陣腥氣撲出,讓張良呼吸都為之一滯,索性雙眼一閉,聽天有命!那想等那虎爪都快要落在肩上之際,耳邊卻是一聲嘯鳴,聲音既尖且歷!急忙睜眼看時,正是對面坐著那人,聲音既出,身形便動,似乎一晃便到眼前,他身材矮小,正在虎腹之下,就見單掌往上一翻,啪的一聲,結結實實拍在老虎胸腹上,這一下拍的甚重,老虎身在空中,無從借力,竟而被這一掌拍的斜斜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翻身便是一聲哀嚎,全然不似虎吼,倒有幾分貓叫意思,往後退了兩步,再無方才那股威猛之風,縮在一邊,似有幾分懼怕盯著那人,仍是有些不舍!
「孽畜!還不走,找死麼?」那人見虎無去意,也是回頭厲喝一聲,中氣十足,登時就這樹林邊有如炸響一聲霹靂,連張良都是一跤坐在地上,目瞪口呆望著此人,遠處歸林夜鳥都被驚的一群群飛起,那虎更是叫了一聲,再也不敢向前,幾個撲躍,便鑽進樹林,不知哪裡去了!
「那……那虎方才為甚的不來撲你?你到底是何人?」張良眼見猛虎逃遁,只是坐在地上有些掙扎不起,頗有幾分畏懼瞧著那人,看他不過是個侏儒身量,怎地有如此大聲音?問話之時,自己聲氣都不免有些顫抖!
「它撲我作甚?」那人卻是笑吟吟過來,一把將張良拽起坐的端正了,這才道:「我無生人氣,那虎看我,便如看這木石一般,它要的是口中食,又不是要搭房子,自然是要奔你而來,這有甚麼奇怪的?」
「你明明是個人,怎能無生氣?」張良這一句剛問出口,猛地想起一事,當日還在河邊茅屋之時,召平不也曾是如此?枯坐河邊,落得一身飛鳥,看來也是這般功夫,再細一思量,四老有時何嘗不也如此?只不過自己不曾太多留意罷了!登時便有些不解道:「難道這內養功夫,果然能到這般了無生氣境界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