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田氏如今田地,如何敢跟當今皇帝家相比!」田橫也是略帶幾分不甘之意,應了一句。始皇帝自一統天下,關東六國宮中珍寶也多歸了秦國,田氏雖還算是一方巨富,也及不上當年齊國宗室之盛,更遑論一統六國的始皇帝!可他應了這一句,似乎覺得田自慎幾人臉上神色有些異樣,再看張良幾人也是有些琢磨其中味道一般,不待眾人想的明白,田自慎三人一臉驚訝對視道:「這姓黃的如此有錢,還是個弟弟,他那黃哥豈不是更加有錢?」古冶謹更是難以置信道:「只怕這黃家那老爹就是個有錢的,所以這哥哥弟弟自然有錢!」
「黃弟!黃哥?」田橫此時到底品味出方才這三個莽漢臉上意思,瞪著眼睛忍了一瞬,已是笑出聲來,張良幾人聽著這三個莽漢自言自語,也都是一愣,趙青早是忍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個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召平只是低頭一路笑,張良雖不似趙青那般,也是一臉忍俊不禁,伸手輕輕向著自己嘴上抽了一掌,這三人哪裡知道如今天下勢道,自己卻是跟他三人說甚麼皇家,這三人只當是姓黃的黃,田橫再將那皇帝說了出來,到這三人耳里,便成了那黃家的弟弟,弟弟都這般有錢,哥哥自然有錢,老爹不用說,定然比哥哥弟弟有錢!
三個莽漢見這幾人忽然發笑,都是有些莫名其妙,倒是田橫見機的快,知道這三位雖是魯莽,多少也有些心思,若是夾七夾八的問了起來,倒也難纏,強忍著笑道:「三位大哥說的不錯,這黃家確實是有錢,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豪富之家!只是三位將來跟人說起,只說黃家有錢,千萬莫說那哥哥弟弟老爹的,他們家不分這麼多!」
「這就難怪哩,人家家裡原來不分家!倒是咱們搞混了!可為甚你方才說是黃弟家的?」三個莽漢這一番又是恍然大悟,只當眾人是為此事發笑,可田橫方才分明說了「皇帝」二字,田自慎卻是聽的分明,因此心中仍有幾分不解,田橫被他一問,還不知怎麼分說,公孫篤臉上有些鄙夷看著田自慎道:「你連這都不曉得麼,這黃家如今定然是黃弟當家,因此說起來,都說黃弟,就似島後陳二,不也是一大家人住在一處?可咱們但凡提起,只說那是陳二家的,可那陳大,陳老爹不都住在一處麼?還不因為陳二會營生,能當家麼?」
「這黃家是黃弟當家麼?」田自慎還有幾分不信,兀自望著田橫幾人問到,趙青卻是忍住笑道:「公孫大哥說的一點不錯,如今這世道正是皇帝當家!皇帝當家!」田自慎哪裡聽得出來她所說意思,只當如今就是「黃弟」當家,又同自己兩個兄弟感嘆一番這「黃弟」豪富,餘下幾人那邊只是聽著偷笑罷了,哪裡還敢跟他三人將此事分辨清楚!只趙青又是好笑,又是奇怪道:「這三位大哥不通世事,生性莽撞,看來也是自幼就不曾出島,也不曾有人教化,可這名字中篤、謹、慎三字,倒像是個有見識的人所起!」
「那是他家傳名字。」田橫見趙青好奇此事,斜睨了她一眼,幽幽道:「當年三士死後,他那家中也知三士因這不通禮法招禍,自那時起便傳下這三個名字,沿襲至今,也是讓後人有所警惕之意,可這祖上秉性如此,後人又豈能輕易就改?」一句話說的幾人都是心中一沉,這三個莽漢生性粗魯,卻是心腸魯直,心中全無半點機巧,雖有一身駭人武功,可要在這波譎雲詭的江湖上行走,只怕難免為人所算,就是田橫自己,心底也有幾分後悔帶這幾人出來!
一行人一路攢行,雖是比不上馬匹快捷,腳程倒也不慢,等到午後,天色漸暗之時,已是進了咸陽城,咸陽乃當時天下都會,不免讓田自慎兄弟三人看的眼都發直,自他三人出生,這一路來所見已覺是平生繁華,哪裡見過這等火樹銀花,人煙輻輳、車水馬龍世界,但見偌大的一座咸陽城,處處樓台,人人錦繡,只道是到了天上一般,連話都說不出來,田自慎一路都是將那銅棍扛在肩上,此時也存了幾分小心,將銅棍提在手上,不似一路來那般粗橫。田橫雖是來過咸陽幾遭,到底有些路生,卻是趙青如入自家門戶一般,帶著一行人穿街過巷,所行儘是咸陽繁華街市,等到過了中渭橋,一座宮門巍然而起,門前燈火通明,一條大道直通宮中,道路兩旁火光映照之下,十二個五丈高銅人拔地而起,分列兩旁,趙青伸手一指,一臉得意道:「三位大哥看看這不是十二個銅人麼?我可曾騙你們麼?」
「這……這就是那……那黃家了麼?」田自慎三人此時看的眼睛都直了,路上雖是說這咸陽果有十二個銅人,他三人也還將信將疑,這一下親眼所見,田自慎都將自己那銅棍往背後挪了挪,眼見自己這銅棍還不及銅人一根指頭粗,哪裡還敢拿出來見人?仰著頭看那銅人,說起話來都有些磕磕絆絆,田橫此前雖是見過銅人,也不過是遠遠瞧過一眼而已,深知離著銅人如此之近,已是到了宮禁所在,只是這宮禁衛士雖是目不轉睛瞧著這邊,卻並無人過來攔擋,心底不由對趙青三人來歷有些駭然!
「三……三位大哥,這銅人咱們也瞧見了,如今天色已晚,咱們又走了一日,還是早些尋個下處安歇才對……」田橫心中愈想愈驚,眼見這宮門外巡弋衛士遠遠逡巡來去,自己又是齊國後人,深為當今皇帝所忌,哪裡還敢久留,只得乾咽了一口唾沫勸田自慎三人,趙青聽他此話,也知他心中意思,回頭一笑道:「田大哥何必心急,咸陽城中酒家甚多,盡能歇息,何必急在這一時,便讓三位大哥瞧上一回也好!」張良跟在三個莽漢之後,心中也是驚訝非常,這十二銅人自己素有耳聞,只是從未得見,今日才算是親眼目睹,看了片刻,卻是有些嘆息之意道:「皇帝收天下之銅,鑄此龐然巨物,雖是壯觀氣象,但金銅之物,易為人所覬覦,十二銅人鑄於此世,又不知何世銷於何人之手……」
他這一句話,田自慎三人自是聽不出甚麼意思,其餘幾人卻都是神色一怔,其中趙青召平兩人從未想過這銅人還有被銷融的一天,再說這十二銅人,個個重達數十萬斤,就算有人有這心思,也難有這般人力,因此心中也只是覺得張良此話有幾分杞人憂天之意,豈知四百年後,漢室陵替,董卓為亂,將這十二銅人中十個椎破,化為銅錢以充軍資,只余兩個傳世,後來也毀於南北朝亂兵之中,這十二個堪稱天下奇觀的龐然巨物,就此消湮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