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一邊說著話,
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十分心疼地說道:
「我和姐妹們都知道你的辛苦,你是男人,為了家國天下在外面打拼,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不能說喪氣話,但是你也要記住,你還有我們,為了我們,也要照顧好自己。伏魔府 m.fumofu.com」
呂布寵溺的揉了揉張寧的頭,
柔聲說道:
「知道了,為了你們,我也會用心照顧自己,這也是我的責任之一,只有照顧好自己,才能夠有資格照顧你們。」
張寧溫柔地點了點頭,
柔聲說道:
「嗯。你也辛苦了一夜,早些休息吧。」
呂布摟著張寧的小蠻腰,
邪異地笑著,
「好想你喲,我的夫人。」
張寧柔媚地白了呂布一眼,
躲過他作怪的大手,
雖然呂布說的話語曖昧,
但是張寧卻能夠從他的眼底看見,
那隱藏的極好的,
深深的疲倦。
張寧心疼的很,
但是臉上卻是裝作一無所知,
男人都是最好面子的,
這一點不論是後世,
還是在如今這個漢末,
都是一模一樣的,
甚至在這個男子地位更高一些的古代,
這一點還要來得強烈一些。
張寧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情,
當自己男人感到疲累時,
作為一個女人不應該嘰嘰喳喳地去過多詢問,
雖然你是擔心他,
想要讓他將心中的疲累說出來,
但這恰恰是男女之間最大的差別,
男人在這個時候,
最需要僅僅是安靜的陪伴,
僅此而已。
呂布靜靜地平躺在床上,
一隻手摟著張寧,
此刻的張寧,
就如同一隻溫馴的小貓,
張寧悄悄地抬起頭,
發現呂布並沒有睡去,
他只是靜靜地張開眼,
雙目有些失神地望著天花板,
張寧很少見到呂布如今這般模樣,
每一次出現這種狀態的時候,
總是經歷著重大的事情時,
張寧想要開口詢問,
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
輕輕地將頭伏在呂布的胸口,
小手握住呂布的大手,
靜靜地聽著那堅定有力的心跳。
過了許久,呂布終於嘆出了一口氣,
張寧沒有說話,
只是抓住呂布手掌的小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
呂布這才開口說道:
「寧兒,你說這好與壞、善與惡為何如此難以分辨呢?」
張寧依舊沒有開口回答,
呂布說出這句話,
本就沒有要聽到張寧回應的打算,
果然,頓了頓,
呂布直接打開了話匣子,
「前幾日,我們剛來到長安的時候,當時只有我和楊修兩人,去尋找在長安附近的一名暗間小頭目,他叫於言。當天我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於言很熱情的招待了我們。他那個媳婦兒,地地道道的普通女子,雖然有些斤斤計較,那也是因為十分擅長打理家中日子所致,見到我們有些驚訝,也有些惱怒於言對我們的豪爽,不過她還是聽話地拿出家裡僅剩不多的銀錢,出門去給我們三個大老爺們置辦酒菜,我還找了個藉口,給於嫂子塞了點小金餅……」
呂布用低沉的嗓音,
絮絮叨叨地講述,
張寧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反而挺享受這種安寧的感覺。
「然而,當那個嫂子回來的時候,我卻總是感覺到不對勁,當我發現楊修也有類似感覺的時候,我便令長安的暗衛前去調查了一下,竟然發現,那老梁頭,也就是袁術潛伏在咱們這邊暗間之中的探子,竟然從於言的妻子這邊,長期套取於言的一些行蹤和情報。唉……」
說到這裡,呂布停頓了下來,
那一聲嘆息,
是如此的沉重,
沉重到張寧感到不祥的壓抑。
呂布沉默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
這才再次開口說道:
「原本這件事情,我準備隱瞞下來,畢竟,這一次拔除釘子的行動,原本那老梁頭之流,就要被一次性清除出去,沒有了這些人的存在,於言的妻子自然不會遭受脅迫,而沒有威脅之後,兩個人應該會幸福的生活下去。」
張寧眨著大眼睛看著呂布,
呂布微微低下了頭,
輕聲說道:
「好吧,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有些一廂情願,太過於理想化。可是再不濟,大不了我將他們一家子接到遠離關中的地方,讓他們遠離這一切,不就好了……」
呂布想了想,
臉上露出了苦笑,
伸出手搓揉了一下面頰道:
「可是沒想到,楊修這個傢伙,竟然偷偷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於言。那個傻子,竟然……」
呂布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但是張寧卻已經明白了他們夫婦最終的結果,
輕聲開口問道:
「那個孩子應該就是於言夫婦的兒子吧。」
呂布沉默地點了點頭,
眼神中更加的哀傷。
張寧不知該如何勸慰,
作為一個女子,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她很同情這對夫婦,
她能夠想到,
當那丈夫知道真相,
當那妻子坦然接受丈夫怒火時,
那是怎樣悲痛的一副場景,
同時她更加痛心,
那個孩子將來知道了這一切,
又將如何是好,
畢竟她已經是懂事了的半大小子,
這樣的打擊未免過於沉重了。
不過另外一方面,
她的父親可是曾經領導過數百萬黃巾部眾的大賢良師,
她也曾經為呂布掌握著并州的情報系統,
她至今為止,更是始終參與著并州許多的決策,
作為一個上位者,
她十分理解和支持,
楊修這種果決的做法,
因為身為一個上位者,
相信人性,無疑是最為可怕一個弊病,
而呂布在這一點上,
恰恰最是心軟無比,
即便是背叛了他的人,
他也很少會真的狠下心去斬盡殺絕,
不論楊修是否洞悉到了呂布的這一個缺點,
但他當時的決定和處置,
卻是極為正確的,
因為探子這種特殊的身份,
對於身邊親屬被人脅迫的這種行為,
誰都不可能避免,
唯有用這種最為殘忍和痛苦的方式,
才能夠讓所有的人警鐘長鳴,
才能夠在將來,
儘可能地減少這類事情出現的概率,
將危險性降到最低,
這才是一個統籌全局的上位者,
所應該有的冷血和殘忍,
這也應該是一個合格的謀士,
為自己主公未雨綢繆做出的正確決策。
張寧雖然對楊修了解不深,
唯一的印象,
就是那雖然刻意隱藏,
但卻始終遮掩不住的傲氣,
說實話,對於這個人,
張寧並不是十分喜歡,
覺得有些過於張揚和誇誇其談,
不明白呂布為何對他十分青睞,
並且在對方方投效過來,
就讓他接觸並開始管理一小部分暗間和暗衛的事務。
雖然弘農楊家的影響力擺在那裡,
但是這並不足以讓呂布,
將這個初來乍到的楊修放在如此重要且敏感的位置,
當時張寧心中還有些疑惑和不滿,
只不過她從未開口提過,
對於呂布的決定,
她總是有一種毫無理由的信任和支持。
不過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後,
張寧對於楊修徹底的改觀了,
從某些方面來說,
楊修於賈詡有著十分相似的一面,
細膩、敏感、果決、大膽,
如果說天性不喜張揚的賈詡,
是一條潛伏在暗夜之中的眼鏡王蛇,
隱秘地躲藏在陰冷的暗處,
隨時準備給人致命的一擊,
那麼這個楊修,
就是那陽光下爬行的蝰蛇,
毒性猛烈並且並不懼怕人類,
相反,最喜愛在人多的地方游曳,
說不上什麼時候,
就會突然給對方帶來滅頂之災。
呂布輕輕拍了拍張寧的後背,
使得她回過神來,
呂布看向她輕輕說道:
」我知道楊德祖的決定並沒有錯,甚至說,十分的恰當,但是我對他還是十分的生氣,不過這種生氣不影響我對於他的欣賞和重視。這才是讓我苦惱的地方……」
張寧輕輕撫摸呂布臉頰上冷硬的線條,
此刻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竟然仿佛有種難以言喻的軟弱,
但是偏偏,張寧覺得此刻的他,
才是最真實最吸引自己的他。
「夫君,不要自責。不論是什麼人,都不會是純粹的惡,也不會有純粹的善。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處的位置和立場,當人與人之間相互交集時,這種不同,自然會影響到其他許多事情,比如說同一件事情的觀點。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不正是這個道理嗎?咱們沒辦法去控制他人,甚至很多情況下,咱們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呂布靜靜地聽著,
這個時候忍不住輕聲接口道:
「所以我們要接受,並且優化處理是嗎?」
「優化處理?」
有一次從呂布口中聽到一個新鮮名詞,
張寧仔細想了想,
也大概明白了詞語的含義,
點了點頭道:
「沒錯,所以不要去糾結所謂的好與壞、善與惡,因為這世界上本就沒有這些純粹的東西。」
呂布緩緩點了點頭,
這些道理早在後世時,
被爭論了無數遍,
他又如何不懂,
只不過當遇見了之後,
心中難免有些不舒坦,
再加上最近的事情也並不是一帆風順,
讓呂布的內心中已經出現了,
濃郁的疲倦之情。
「楊修方才和我說,他想要收養於言的兒子。」
呂布吐出一口混濁的氣,
輕聲說道。
「什麼?」
這下輪到張寧驚訝了,
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一雙妙目圓睜著,
難以置信地看向呂布。
後者則是苦笑著點了點頭,
這也是他今日突然心生感慨的由來。
「楊修他這是瘋了嗎?」
張寧忍不住開口說道。
呂布微微搖了搖頭,
再次嘆息一聲,
「這小子不但沒有瘋,反而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頓了頓,呂布自己解釋道:
「他這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進行贖罪,藉以減輕他內心之中的愧疚。雖然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伯仁?」
張寧疑惑地看向呂布,
呂布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這個典故出自兩晉時代,
比起如今的東漢末年可要晚了許多年,
這一不小心說順嘴了,
呂布有些尷尬,
倒是把方才那低落的情緒平復了許多,
呂布連忙解釋道:
「啊,這是在西域那邊聽說的一個典故。有個人叫伯仁,另外一個人誤會伯仁之前沒幫他度過難關,因此而見死不救。結果導致了伯仁身死,等到許久之後,才知道當初伯仁幫了他,故而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張寧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呂布,
不過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
能夠看到呂布心情不再消沉,
她便已經知足了。
經過了這麼一個小插曲,
呂布也算是打開了心結,
沉吟了半晌,
終於緩緩開口說道:
「罷了,楊修這小子,隨他去吧,既然他願意以這種方式贖罪,也就由著他吧,於福那孩子暫時交由他撫養也好。」
張寧秀眉微微蹙起,
略微有些猶豫道:
「那孩子畢竟已經懂事了,將來……」
「將來的事誰都不敢保證。既然楊修敢於主動提起此事,必然做好了相應的準備,憑藉他那顆腦袋瓜,沒準真能將這段恩怨化解了。即便……」
頓了頓,呂布嘆了一口氣道:
「即便真的有那麼一天,也肯定是楊修心甘情願的結果。唉……這本就是一筆糊塗賬。」
張寧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眉間漸漸擰成了一個扣。
呂布看見張寧苦惱的小模樣,
忍不住伸出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傻丫頭,船到橋頭自然直。與其擔心這件事,不如好好擔心一下,你這段時間需要操心的事情。」
張寧這一次秘密前來長安,
主要的任務並不是抓捕吳宇,
而是為了接手長安這邊的暗間,
暗間經過了這一次的動盪,
實力已經大為削弱,
並且此時已經是人心惶惶,
必須要有一個強力人物坐鎮才可以。
張寧作為整個暗組的前統領,
有個這樣的身份,
並且還有兩名原暗組成員和暗衛的輔助,
足以讓這邊的分部穩定下來。
張寧柔順地點了點頭,
溫柔卻堅定地說道:
「夫君你放心好了。好了,不要再想這些煩心事,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嗯。」
呂布從善如流地閉上眼。
「主公!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