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幼薇正吃著自己手中的酒,看見一名身著灰色衣衫的男子走了進來。
灰衣男子走到大廳中央,朝著魚幼薇及其他人行了一個禮,開口道:「各位大人、小姐,小人是這游舫的船主。今個兒小人我特意準備了樂師和舞女為大家助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正好大家喝得起興,來個歌舞更是愜意。」一個白衣公子哥端著酒杯起身說道。
大家聽見此話,都紛紛贊同的附和著。
「自然,自然。」
「此話說得對!」
白衣小哥見眾人都附和,一臉得意的把目光轉向魚幼薇的方向,問道:「不知玄機思此如何啊?」
眾人從今日裴澄對魚幼薇小心翼翼的態度,便知魚幼薇在裴澄心裡很是重要。加上魚幼薇雖是女道士,但艷名傳遍長安,誰不想趁機做她的入幕之賓,一嘗芳澤。
便又一齊附聲問道:「玄機意下如何?」
魚幼薇胳膊柱著桌面,手撐著腦袋。頭上的簪子的吊墜也斜垂著,一副嫵媚的模樣。她的另一隻手正把玩著手中的酒盞,眼也不抬的隨意道:「自然是好的,便叫船家喚來歌舞為大家助助興吧。」
一聽這話,船家笑滋滋的應下,轉身把門口等候的歌姬、舞姬、樂師叫了進來。
縱使窗外冷風瑟瑟,還伴著細雨散落。但歌姬、舞姬們都只是身著一層薄薄的紗衣,薄到裡面的內襯都可以讓人一清二楚的看到。
席上坐著的一個個公子哥,一見大廳里這春色滿園的景象,頓時眼睛放光。死盯著她們婀娜的身子,恨不得把她們身上那唯一的遮擋物都給扒下來。
船家見在座的公子大人都滿意的很,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濃。「請公子、小姐好好欣賞歌舞,小人就不打擾告退了。」
公子哥們哪還有心再理會船家,一個個的眼睛都忙不過來了。
魚幼薇抬眼掃了一眼底下的人,冷笑了一聲,仰頭把手中的酒灌了下去。辛辣味貫穿整個喉嚨,順著食道流進胃裡,她頓時感覺胃裡暖暖的。果然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樂師纖指輕觸樂器,悠揚的樂曲在整個大廳傳開。歌姬們站在一旁啟唇,跟著樂曲高歌合著。舞姬在大廳中央隨著音樂,婉轉著身子,婀娜的腰肢更加柔軟,腳下的步子步步生蓮。
魚幼薇無心觀賞歌舞,朝著身後服侍的侍女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桌子上空了的酒杯。侍女馬上會意,啟步上前為魚幼薇添酒。
見酒又被填滿,魚幼薇拿起杯子剛要飲下,斜眼一看不經意看見樂師中的一人。她整個動作都停了下來,酒杯端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一群樂師中,只有他一身玄衣,故而尤為扎眼。他雖衣著並不華貴,卻渾身上下散發著整個大廳所有人及不上的貴氣。最主要的是他那張臉,眉眼清秀,面目俊朗,讓魚幼薇生生移不開眼。
魚幼薇眼望的都痴了,手中的酒杯微微傾斜,裡面裴澄特意尋來的瓊漿玉露都流下來,滴落在桌子上。
她身後的侍女,忙上前替她扶平酒杯柔聲道:「小姐小心。」
魚幼薇被她這一句提醒喚過神來,低頭望去,桌子上已經存了一灘的酒水,還有些已經順著桌邊滴落在她的衣裙上。
侍女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見她的衣裙已經濕了一大圈。忙抽出懷中的手帕,邊為她擦乾,邊道:「是奴婢服侍不周,請小姐責罰。」
魚幼薇此刻的心都掛在那名樂師身上,哪還顧得上她,擺了擺手道:「無事。」她站起身來,指著桌子上的酒水繼續道:「你把這兒收拾乾淨就行了。」
話剛說完,便從側面朝著那名樂師走了過去。
侍女呆愣在原地,看了看魚幼薇的背影,心道:能不受懲罰便好了,自己管那麼多事幹嘛。她忙拿起手帕去擦拭桌子上的酒水。
魚幼薇見與那樂師的距離越來越近,不禁慢下腳下的步子。她目光緊盯著樂師,像是要將那張臉刻進心裡。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輕顫一下。
路再長,也有走盡的那一刻。魚幼薇看著近在眼前的臉,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樂師正彈奏著曲子,忽然感覺有一道熾熱的目光正看著自己。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她膚色極為白皙,猶如初冬的白雪。一雙美眸清澈而靈動,讓人禁不住一點一點沉浸在柔情的眼波里。朱唇輕啟,白齒微露。因著二人靠的比較近,她身上女子的香氣傳入他的鼻子。
他二人竟這樣靜靜的四目相對,所有人沒有察覺到這兒的異樣。那些公子大人都只沉浸在舞姬的美色之中,哪裡還能聽出樂曲中少了琴的聲音啊。
樂師開口打破沉寂,問道:「小姐不知何事?可是我彈得有何差錯?」
魚幼薇望著他的眸子,心中不知為何隱隱感覺這平靜的眼眸深處藏著抹不去的深深寒意,這寒意讓她整個人不由得一顫。
樂師見她不說話,又開口問道:「小姐是怎麼了?」
魚幼薇看著樂師俊美的臉,定是自己最近睡得不好,又胡思亂想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面上掛上了往常的嫵媚笑容,柔聲道:「無事,聽著公子琴音悠揚,有些出神了。」
「小姐謬讚了!」
魚幼薇故作一臉哀愁的道:「公子,我彈琴的時候,不知為何總是有一章談得不好。公子可否能夠指點一番?」
樂師淡聲問道:「不知是何曲目?」
魚幼薇雙目含情直勾勾的看著他,面頰微紅,羞赧道:「乃是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樂師一愣,面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曲目著實不好彈,他日定當上門討教一番。」
魚幼薇雖然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心裡總覺得這樂師的表現太過冷淡。不過她又馬上安慰自己,許是此人性格就是這般。只要目的達到,管他是冷的還是熱的。
魚幼薇眼波流轉,臉上的笑意加深。「不知公子姓名?」
樂師剛要開口,魚幼薇就看見念夏朝她快步走了進來。
念夏走到魚幼薇的身邊,附在她耳朵上用只能她二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師傅,我聽見小廝與裴澄說裴家今年的宴會要提前開始了,分散在地方上的各家已經啟程往長安來了,裴家老夫人讓他早點回去布置府里一番。」
樂師臉色淡淡的看著魚幼薇原本帶著笑意的臉色驟然冷下來,他嘴裡「陳韙」二字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