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幼薇跪在地上,看著上面坐著的身著官服的人,垂下的手不禁一緊。不知是何人非要要了她的命,連溫璋都給請出來了。
這溫璋是長安的京兆伊,素來以為政嚴苛出名。若是她今日洗脫不了罪名,下場便會是在眼前這位大人手中受盡刑罰而死。
溫璋朝著桌子猛地一拍驚堂木,眼神犀利的審視著魚幼薇,高聲道:「堂下何人?」
魚幼薇規矩的俯身磕了一個頭,「回大人,貧尼是咸宜觀道姑魚玄機。」
溫璋瞭然地點了點頭,「從你院子裡挖出一具屍體,你可知罪?」
魚幼薇將身子俯在地上,高聲道:「貧道不知。雖然這屍體是從貧尼院子裡挖出來的,但貧尼真的不知為何會埋在我的院子底下。」
溫璋瞟了一眼規規矩矩跪在地上的魚幼薇,冷哼了一聲。
「既然你不肯認罪,那便傳報案人來!」
不一會兒,報案人便被帶了上來,跪在魚幼薇的右側。
魚幼薇側頭細視,從他面容、打扮里隱約覺得熟悉。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但就是想不出到底哪裡見過他。
見魚幼薇瞧他,他慌張的把頭垂低,躲避開魚幼薇的目光。
溫璋盯著報案人道:「報上名來。」
報案人垂著腦袋,老實道:「回大人的話,小人名叫沈壽,華州鄭縣人。」
魚幼薇一聽他的名字才恍然過來,原來他就是之前陳韙帶來的沈公子。
溫璋瞄了一眼魚幼薇的神情,繼續問道:「你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沈壽依舊是垂著腦袋,規矩道:「那日魚玄機舉辦詩會,小人應邀前去。席上送上來一壺壺美酒,小人嘗著味甘香甜,便就貪喝幾杯。」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恐是喝多了尿急,便自己出了廳。想著隨便尋一處地方方便一下,接著回去喝,便在院中找了棵樹。誰知尿著尿著·····」
說到此,他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景,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話卡在嘴邊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溫璋目光一凜,「繼續說!」
沈壽打了個激靈,忙道:「誰知尿著尿著,地上就露出一塊人的皮膚來。當時我的醉意就被嚇醒,趕緊過來報了官。」
溫璋緊盯著他,問道:「你可見過那具屍體?」
沈壽道:「見過,來的時候那位官爺特意帶我去見了見。」
溫璋緊接著問道:「那你可認得那屍體?」
「小人認得。」
沈壽咽了口唾沫,垂著的頭微側,目光瞄了瞄魚幼薇。
「乃是魚玄機身邊伺候的綠翹姑娘。」
魚幼薇一聽這話滿眼震驚,她猛抓著沈壽的衣服,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把他給拽了過來。
「你說誰?」
沈壽不敢抬頭去看魚幼薇急紅了的雙眸,垂著頭不言語。
溫璋怒瞪著魚幼薇,猛拍桌子。「這裡是公堂,豈容你放肆!」
他轉頭朝著一旁站著的人高聲道:「還不趕緊把他們兩人分開!!」
兩個大漢應聲而上,上前拉扯魚幼薇跟沈壽,企圖分開他們倆。誰知道魚幼薇使出渾身吃奶的力氣,死拽著沈壽的衣袖不肯撒手。
兩人又曾耳聞過魚幼薇與威王的傳聞,也不敢使出全力,因此一直僵持著不能解決。
魚幼薇見沈壽遲遲不回答,朝著沈壽怒吼道:「是誰!死得是誰!」
雖然兩個大漢顧忌魚幼薇身後的靠山,但卻絲毫不在意沒有背景的沈壽,死勁把沈壽往後拉。
如此一來,讓沈壽被兩邊拉扯的苦不堪言。他高聲回道:「綠翹!死得是綠翹!」
聽到沈壽再一次說出綠翹的名字,魚幼薇忽然泄了氣一般,雙手無力的鬆了開來,癱坐在地上。
魚幼薇這邊是鬆了勁,放了手了。可是沈壽身後的大漢可是沒鬆勁,猛地把沈壽往後一拉,兩個人齊齊朝著後面仰了過去。
「綠翹,綠翹。」
魚幼薇坐在地上不停重複著綠翹的名字。她根本不敢相信那個埋在土裡,被人挖出來的屍體,竟然是平日在她身邊鶯歌笑語的綠翹。
溫璋看著沈壽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一個好好地公堂被攪成這樣子,氣得直捋鬍子。
「擾亂公堂,你們該當何罪!」
沈壽因著身後有人墊著,並未摔著什麼。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猛磕頭。
「小人知罪,還請大人饒恕!」
而魚幼薇卻跟沒聽見一樣,還是失了魂似的坐在地上,嘴中呢喃道:「綠翹,怎麼會是綠翹?她不是在山下的老大夫家休養嗎?」
溫璋看著魚幼薇這副丟魂的模樣,被這麼一攪,腦子也是亂成一團漿糊了。他不耐煩的拍了拍桌子道:「今日證據不足,先將魚幼薇押入大牢,改日再審。」
說完,他怒瞪了一眼下面的人,拂袖而去。
「溫大人!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師傅!」
念夏一瞧著溫庭筠從府中走了出來,忙高呼道。
溫庭筠看著她懷裡嘴邊都是血的熙春,面露驚色,忙招呼身邊的小廝,「快將熙春姑娘抬進去,再速去找大夫來!」
他見小廝將熙春抬了進去,一把攔下要跟著進去的念夏,面色焦急的問道:「你師傅怎麼了?」
一聽他提起這個,念夏的淚水不停使喚般,嘩嘩往下流。
「師傅她被人抓進牢裡了!」
溫庭筠驚在原地,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的古訓了,一把抓住念夏的肩膀。
「你師傅被抓進牢裡了?!」
念夏抽泣道:「今早裴澄帶著一大群官兵圍了院子,從院子樹下挖出綠翹姐姐的屍體來,便將師傅給抓走了。師傅好不容易保下我們,讓我們速來找您。」
說到最後,念夏已經泣不成聲。
溫庭筠的手滑落下來,無力的垂在兩邊。
念夏上前焦急道:「大人,您可一定要救出師傅啊!」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抓著溫庭筠的衣角,哀求道:「我求求您救救師傅!這樣下去她會被官府處死的!」
溫庭筠身子一顫,根本沒去顧還跪在地上的念夏,抬步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