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置換準備的,」姚愛軍倒也不隱瞞,「說不定以後我就換到國外去了,最基本的外國話還是要會講幾句的。」
「你現在開始學英語……早了點吧,還不如記幾個翻譯網站呢,到時候直接上網……」
「外國人的手機也是英語的,我連手機到時候都看不懂,還上什麼網。」
還別說,姚愛軍這說法還蠻成熟的。
本來是徐向東在宿舍里上網,姚愛軍怕打擾他主動出去抽菸。
現在姚愛軍開始拿出手機,認認真真對著教材一字一頓的念起英文單詞來,他反而不好意思在裡面上網了。
萬一姚愛軍再請教他……
倆半文盲還是別互相耽誤了。
但是沿著宿舍區隨便逛一逛,徐向東就發現,學習外語的人,還真不僅僅是姚愛軍一個。
起碼他們這棟宿舍樓里,六七成的人嘴裡都在嘀咕著英語,或者就是耳朵里插著耳機,看樣子就不是聽歌。
隔壁宿舍的幾個同事還去銀行換來了不少外國的貨幣,試著在那裡辨認。
如果這裡是金石,徐向東不會覺得奇怪。
金石互助會因為有人員置換的傳統,開展這種置換前的培訓不奇怪。
但……他們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
都是簽了人格擔保的。
但是似乎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在為置換做準備了。
徐向東本來自己還覺得挺慚愧的。
覺得自己老關心置換的事,老想著以後去置換,是自己年紀太小,心態不夠穩定的緣故。
所以他給自己定的目標,那就是在自己滿18周歲以前,不再考慮置換的事。
但距離他18周歲還有三年多的時間,老實說,他自己真的沒有多少信心能夠支持三年。
但是現在出門轉一圈看下來他發現,原來周圍的人都跟自己差不多。
誰會真正喜歡這樣的生活呢?
哪怕收入不錯。
但整天面對著無數的嬰兒,面對著機械的重複勞動,面對著眼前無數嬰兒的身體,卻是成年人的眼神……
還在金石的時候,徐向東參加過一次內部的會議,他聽過方一鳴說的一句話。
「所有的工作都是迫不得已,所有工作對應的工資,就是這種不得已的代價。」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幸福快樂的工作,如果真的存在,那也肯定是稀缺的無法普及的。
方一鳴當初說這句話,是讓所有參加工作的人認清現實。
但現在回想起這句話,徐向東想到的卻是這樣的生活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當然,徐向東也清楚,那些置換者們的生活也只是表面風光。
沒有穩定的生活是一種什麼體驗,曾經置換過很多次的徐向東是深有體會的。
現在他一想起曾經在小區里天天吃香腸蓋澆飯的日子,想起一群人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整天發呆的日子,還下意識有些後怕。
但人就是這樣,永遠是厭惡自己當下擁有的,幻想未來自己可能擁有的。
回到宿舍,姚愛軍看來學的有點累了,正在陽台那裡抽菸,看到他來了下意識要關陽台門,徐向東卻擺擺手,直接走去了陽台。
「學累了?」
「學不明白,慢慢來吧,我26個英文字母都念不會。」
「怎麼,你還真想去國外生活啊。」
「不行嗎?」姚愛軍說,「我就想以後換一個人高馬大的老外身體。」
「說不定給你換去非洲。」
「那也不賴,」姚愛軍倒是看得開,「非洲人天天到處跑,健康。」
徐向東也懶得糾正他對世界奇怪的偏見了,他說回自己關心的話題:「金石會現在又出發了一批人,大部分都是之前的救援隊員,你知道嗎?」
姚愛軍還沒理解出發這兩個詞,只是瞪著眼睛看徐向東。
「就是置換,昨天是第一批,以後會越來越多。」
「哦……」姚愛軍大概反應過來了,他看著徐向東,猜出了他的想法,「怎麼,你又想去了?」
「對,但是我年齡不夠……但是現在有政策,只要身體條件好,可以先去當兵,但是要有擔保人。」
姚愛軍擺擺手:「你去找你娘老子,我說不定自己還要走呢,做不了這個擔保。」
當擔保人可沒那麼簡單,要是有家庭成員的還好,沒有的,就要凍結更大份額的工資,然後還要承擔被擔保人的一些行為責任。
姚愛軍的年齡加上他感染的時間,是夠的上擔保人的資格的,因為他看起來短時間內沒有置換的需求。
但姚愛軍顯然不想沾這種麻煩。
「那就算了,」徐向東也沒強求,「無非也就是多等幾年。」
如果徐向東想找一份合法置換的工作,像之前救援隊員那樣,既有國家作為後盾,又能享受置換帶來的新鮮感。
那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年後去申請參軍,然後進入金石從救援隊員開始,最後申請置換任務。
「置換有什麼好,」姚愛軍顯然對涉及暴力的工作有些不以為然,「聽說到了國外還被當間諜抓,直接槍斃呢。」
「現在沒那種事了,好幾個國家都取消間諜罪了。」
不僅僅是間諜罪,偷渡,非法入境……
隨著病毒開始洞穿國境,與國境相關的一系列罪名也隨之開始無罪化了。
方一鳴在內部的資料上普及過,未來無罪化的東西可能遠不止這些,綁架,殺人,盜竊,詐騙……
幾乎人類傳統意義上的犯罪都要重新討論,重新定義。
國內已經立法規定了身體是國家財產,但是在國外,這種討論也才剛剛開始,而且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價值傾向,甚至同一個國家同一個信仰不同的教派,對同一個問題都有不同的答案……
有些國家對置換的態度是發現就處死。
但也有些國家完全支持置換者的置換自由,甚至提出置換也是人的基本權利之一。
一些政治團體和組織已經在公開輿論上開始倡議取消國家,以統一的基本人權為基礎重新建立新的人類組織。
倆人最後誰也沒說服誰,這種話題全世界的人可能每天都在聊,可能聊到世界末日也不會有結果。
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們和這個世界的聯繫由於置換的存在,正在變得越來越緊密。
放在半年前,打死他們兩個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在一起討論起基本人權和國際犯罪的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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