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出的門,十二月的首都,日出都在七點鐘以後,二大爺覺得時間來得及,乾脆一路走了過去。六點多到了廣場,天色還沒亮起來,周圍一個人都沒,二大爺心想現在這年代還沒那麼多大姑娘來追看國旗隊的帥哥啊,那自己今天就一個人先來過個癮吧。
到了快七點,還是沒見到那些印象中挺拔整齊的身影,二大爺正有點納悶呢,忽然一輛自行車過來了,就在二大爺的注視下,車子進了金水橋,過了十多分鐘,自行車又出來了,不同的是,它的車後座上捆著的貌似是一面國旗。
就在二大爺看的有點蒙圈的時候,這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從自行車上下來,鬆開車後座的繩子,真的把一面國旗取了下來,扛在肩膀上。然後就見他身手利落的翻進了國旗下的護欄里,一陣搗鼓後,裝上了國旗。
然後,瞪著倆牛眼珠子的二大爺,就看著這位牛x大發了的中年男人用一個手搭涼棚、猴哥遠眺的姿勢看了看東方,接著轉過身按了個啥。一面鮮紅的國旗就在噴薄欲出的朝陽中,沉默而堅定的升了起來。
這位牛人把國旗升到頂後,又降下了半格,認真的觀察了一會,這才又翻出護欄,騎上自行車,瀟灑而去。二大爺只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古詩里那種「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俠士,只後悔沒上去找人要個簽名。
他還在這蒙著,背後突然傳來「嗚哇!」的一聲哭嚎,原來是他兒子醒了過來。
可憐的高大峰實在是無法接受這樣一個悲慘的事實,老爹明明都把他背到廣場了,卻根本不叫醒他看升旗,多麼無情無義的世界(老爹啊!
無情無義的二大爺無奈的掏了掏耳朵,溫柔的說:「閉嘴!明天再來!」高大峰頓時閉上了嘴巴,抽抽了一會說:「爹,額餓咧。」
被他爹從後背上扯下來的高大峰很快就投入到吃貨的行列里去了。二大爺有些吃不太順口首都的豆汁,於是給自己點了份米粥,給高大峰點的則是營養豐富的豆汁,再一人要了兩個焦圈。
天真單純的高大峰,一大口豆汁下去,眼淚都下來了。他不知什麼時候就養成了個吃進嘴的東西絕不鬆口的習慣,拼上了他九歲的小命,硬是把豆汁咽下去了。然後眼泛淚光的看了看他爹的米粥,又看了看自己的豆汁,再觀察了下旁邊的本地人都端著碗豆汁喝的吱溜吱溜,於是沒奈何,先吃了焦圈,把豆汁吹涼了,一氣兒灌了下去。
打著酸嗝的高大峰鄭重的對他爹說:「明兒,不,以後,額們都不喝豆汁啊,都餿咧……」
二大爺哈哈大笑帶著高大峰迴了招待所,給他把臉洗了洗,等過了上班的高峰期後,爺倆就搭上汽車又轉火車的,奔長城去了。
到了中午十一點,高大峰都睡了倆覺了,這才到了八達嶺。入目的是頗有些殘破的城牆,二大爺也有些呆住了,然後想到:「看樣子這是還沒修復啊……」由於城牆斷斷續續,又跟著二大爺這個不靠譜的導遊,這一老天下來,高大峰對長城的印象就剩下「斷石、台階和累成狗。」
至於他爹「鼓勵」他時說的不到長城非好漢的偉人題詞,讓高大峰覺得自己還需要多長兩條腿才能變成真正的好漢。
回城的火車搖搖晃晃了三個多小時候後,晚上九點多父子倆終於回到了招待所。爺倆不知是不是爬城牆消耗大,肚子都有點餓了,於是家裡帶來的芝麻糊終於派上了用場。一杯熱水衝下去,再放一點冰糖化開,把高大峰吃的只舔嘴。邊吃還邊問二大爺:「爹,你以前咋不給額做這好吃的捏?」
二大爺都懶得理他,今天回來的路上,有一半的時間,這傢伙是在他背上睡過去的,真是累死爹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渾身酸疼的高大峰哼哼著,爬不起床。冷酷無情的二大爺數了十個數,就準備一個人去吃早飯,好在食物的力量是巨大的,傷員高大峰在反覆確認了今天不喝豆汁後,搖搖晃晃的一起出門了。
今天爺倆的行程是上午故宮,下午圓明園。在跟著解說員默默看了一上午後,高大峰偷偷問二大爺:「爹,這是以前皇帝住的地方,對波?」二大爺點點頭,高大峰嘖嘖幾聲,忽然眨巴下眼,更小聲的問:「那現在的皇帝也住這兒?」二大爺一臉黑線拍了下他,說:「記住了,咱們國家現在沒有皇帝,咱們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咧,記住了?不然還能讓你到皇帝家瞎看看?美得你!」
下午在圓明園裡,高大峰看著那片碎土石渣和周圍的農田村舍,又看看他爹,有些不明白,這是要看啥玩意?他爹經過了長城之行後,已經能淡定的面對這沒修復的圓明園了。他咳嗽了聲說:「這兒啊,以前修的頂頂好咧,比咱上午看的皇帝老兒家的房子還漂亮。有好多好多寶貝都放在這兒,可是那些外國強盜來咧,結果那時候的清朝皇帝太廢物,把國家弄的稀爛,他自然打不過那些賊球強盜,東西都被窩人(那人,那些人,貶義搶到外國去咧。」
高大峰豎起了眉毛,問:「那咋不搶回來?」二大爺溜了眼四周,看看沒人,小聲說:「那是因為咱現在還打不過,就像你現在還小,打不過大人一樣。等咱國家長大咧,就把他們都揍出屎!」高大峰點點頭說:「行啊,等額長大以後,就幫咱去搶回來!」
二大爺看看今天的思想教育非常成功,於是決定帶高大峰去吃頓貴的。爺倆來到前門大街上的全聚德烤鴨店一看,呃,怎麼完全沒有後世那人潮如涌,排隊排到月球去的架勢。整個大堂里,空空蕩蕩,再把菜單一看,好傢夥,這是吃烤鴨啊,還是吃金鴨啊。
一個素菜就二十來元了,這普通工人的大半個月工資就沒了啊。二大爺正看稀奇呢,一位「骨感」的青年走過來,抱歉的笑了下說:「您二位這是想來點啥?要是吃烤鴨的話,那就真對不住您了,現在啊,肉食太緊張,這烤鴨實在是沒有了。別的菜倒是還有,您看是要來點啥好?」
二大爺本來是帶著高大峰來開個葷的,結果沒有葷不說,那素菜還貴的很,遺憾的搖搖頭說:「那算了,以後有烤鴨了,咱再來吧。」高大峰在聽他爹小聲念了菜單後,也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太貴,家吃去。
臨出門的一刻,二大爺想了想,招來了剛才那位青年,小聲問:「你這接不接代做的單子啊?我老家帶來了幾隻鴨子,你這要是能做,我出工錢,你們給烤一烤?」
青年一聽,剛才那彬彬有禮的畫風突然一變,雙眼放光、咽著口水說:「大哥,您說的是真的吧?您要真能搞來鴨子,工錢我們都不要,把那鴨骨鴨血鴨下水這些賣我們就成。」邊說還不停的朝四周看,頗有些緊張。
二大爺破碗的空間裡現在就像是那諾亞方舟似得,凡是他去過的國家,能弄到的豬牛羊家禽野味海貨河鮮都被他每樣存了些,就是當初搬大米都沒捨得把這些肉肉弄出去。如今搞幾隻鴨子,對他來說還是很輕鬆的。
於是,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溜到了後院,進了間廚房後,仔細商量了起來。
這位全聚德的骨感青年名叫張曉龐,以前人長的胖乎,大家都愛叫他「張小胖」,可這兩年他嗖嗖的就瘦成了個麻杆,於是大街上再有人喊他小胖,他一答應就能贏得笑聲一片。
小胖自聽了二大爺說能弄來鴨子,那嘴裡的口水就沒停下來,沒辦法啊,這都多久沒吃上鴨肉了,可饞死他了。
二大爺無語的看著對面不停咽口水的傢伙,沒奈何,開口說到:「我是帶兒子來走親戚的,路上帶了幾隻活鴨子……」張小胖立刻接口道:「活鴨好啊,太好了,活的好活的好。」
話被打斷的二大爺,看著這位就差在額頭刻上「我想吃肉」四個大字的傢伙,幾乎有些想掉頭就走,忍了忍又說:「不過親戚家不能養活鴨,今兒估計都殺了。」張小胖絲毫沒有變化的說:「殺了好啊,太好了,殺了好殺了好。」
等二人談好後,二大爺只覺得比和謝青磊打一架還累人。可張小胖還在非常熱情的叨叨:「高大哥,那我明兒可就在這等你了啊,你明兒要是不來,後兒你就能看見這大門上掛了個餓死的可憐人。高大哥你明兒可千萬要早點來啊,我師傅,那可是咱店裡的這個。」邊說還邊伸出大拇指比劃著,「回頭我讓他給你把鴨子好好拾掇一番,保准你吃的滿意,哈哈哈。」
滿頭黑線的二大爺帶著一頭霧水的高大峰出了店,直接回了招待所。烤鴨沒吃成,晚飯是二大爺在外面買了兩碗麵條,回來拌上了肉末豆瓣醬,高大峰倒也吃的很香。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二大爺不知從哪兒搞來個麻袋,裡面放著五隻剛殺死的鴨子。鴨子的血才放乾淨,摸上去身子都還熱乎著(神碗不能複製活物,都是殺了趁新鮮複製。一路上,有那不見外的傢伙伸著鼻子問二大爺:「您這袋子裡都裝的什麼呀,聞著可有點不對啊。」二大爺微微一笑也不搭話,不過下了車後,還真讓他發現有個膽子大的跟著他。
二大爺沒在意,跟著吧。他走了幾步就進了旁邊的胡同,這些老胡同四通八達,那跟著的人一不留神就被二大爺甩掉了。
等到了全聚德後面的那個小院時,張小胖已然把自己站成了一尊望夫石,呃,望鴨石(二大爺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