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獵魔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尊重

    不知道為什麼，但凡是款式新奇一點的機甲，都喜歡把供能的能量源明晃晃地放在胸前，差不多是心臟的位置。筆者一開始覺得這簡直是對敵人赤裸裸的嘲諷，仿佛在說看，我就是要把機甲的要害放的那麼明顯，它是我戰鬥力的源泉，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打爆呢？

    後來又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機甲畢竟只是機甲，不是完備的防禦設施，也無法擁有大型防禦建築的所有功能——比如說上廁所就不行。一共也就一米都不到的厚度，表面積和人體的皮膚差不多。在這麼點兒地方，你還得塞下導彈、制導系統、人工智慧、飛行裝置、輔助推進裝置、冷凝系統、制導裝置、燃料、各種各樣的武器、微型納米合金庫……這麼多東西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你還得騰出個地方來裝一顆心臟大小的一次性能量泉（這已經是運用小型化技術所能達到的最小體積），剩下的選擇還真不多了。裝在腦門上？裝在後背？裝在腳上？這麼一合計……乾脆還是安在胸口好了，和電影裡演的一樣，還能刷點兒時髦值。

    墨笛也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麼想的，可能是腦子進水了吧。

    ————

    縱使能量泉與機甲之間採用的焊接技術超過了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產品，它們在尹族面前依舊不夠看的。他僅僅只是將左手上的三根指頭扣住了能量泉的邊緣部位，接著用力、用力……電火花開始從能量泉的邊緣湧現出來，或許這個過程對於尹族來說並不複雜，就像是普通人把燈泡從基座上慢慢旋下來一樣，所需的僅僅是耐性，和一點點技術含量。不多時，吱呀作響的鋼鐵變形聲就已經響作一團。由於這充滿了暴力的強制剝離操作，能量泉內部湧起一陣無法逆轉的能量回流，並在空氣中點燃了一團盛大的光芒！

    「砰！」

    五指一分，尹族徹底把它拔下來了，帶起一陣耀眼的火花。

    墨笛的視野隨之一頓，虛擬交互界面中的所有內容都在一瞬間模糊了一下，隨之消失了，當然也包括那些煩人的紅色警告。能量泉的作用就相當於一塊儲量驚人的電池，它不僅為人工智慧提供運算的高電量，也要負責給那些沒有實體形式的武器模組充能，以便其隨時可以參戰，諸如物質裂解光束、次聲波炮彈之類的。可以這麼說，這台機甲所有雜七雜八的能量供應，全都來自於這麼一塊心臟大小的能量泉。

    把它去掉，從革號就沒有電，納米合金收不到電信號的指令自然也無法變形；既然無法變形，那墨笛身上這套機甲就和中世紀歐洲騎士們身上穿的東西沒什麼區別了。

    「呃……我的天哪……」眼見著面前的一切都迅速暗下來，墨笛突然覺得重心失控，向後倒去——尹族一定是像甩垃圾袋一樣把他給甩開了。還不等他做好準備，只聽見「撲通」一聲悶響，從革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順帶著滑出去好幾米。

    這會兒的路面可不再是平坦光滑的水泥地了，廢墟之上，一切東西都已經被毀滅過一遍了，稜角鋒利的東西更是處處可見。就這麼一小段路，墨笛感覺自己已經撞到了很多尖銳的物體，它們可能是碎裂的石塊，可能是突出的鋼筋，甚至可能是月球的碎片……總之，不管是什麼，都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一個巨大的攪拌機中，各式各樣的原料丟下來，在他的身上砸來砸去，難受到無以言說。

    在他兀自埋怨的時候，視野的左下角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藍光，一個書寫著「備用電源程序啟動」的方框跳了出來。

    「哼……總算是……」墨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命令道，「將虛擬交互界面關掉，省點兒電，把人工智慧的麥克風打開，讓我和丹聯繫就好了。」

    系統照做。

    「墨笛，現在的電量很糟糕，最多只能持續五分鐘。」丹的聲音出現在這個明顯已經體力不支的機甲里，很明顯，她知道這個「備用電源」只是強弩之末，不由地也加快了語速，「我們將所有電量都用在飛行上，至少可以逃到三百米開外的地方去……」

    「不，丹，我們不這麼做，我們得給貘?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墨笛一口否決了丹的提議，並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喘著粗氣說道，「我們進攻。」

    「你瘋了？！怎麼進攻？這點電量根本無法催使納米合金變成熱武器，最多就只能生成刀劍之類的冷兵器，你拿什麼去和他打？仿生系統也不工作，我沒法兒推算尹族的動作，你完全是孤立無援的，換言之……你要背著這個將近一噸半重的大鐵殼子，揮舞著刀劍和他對決嗎？這不是戰鬥，這是送死！」

    「我說過了，必須要給貘?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我把一切都堵在他身上了。放心吧，丹……對我來說，身上背一噸多重的鐵甲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不會把脊椎壓壞的。這是命令……希望你理解。等我死後，你……去找葉鷹，他會幫你完成我沒能做到的事情。抱歉了。」墨笛在很短的時間內交代完了自己的遺囑，接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說道，「不要頭盔了，礙著視野……去掉，一併歸入可調配的納米材料里。」

    ……

    丹猶豫了一會兒，但其實也沒多久——她知道備用電源的儲量是相當有限的，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給她左思右想，兒女情長。最後的一刻，她終於還是長嘆了一聲，按墨笛說的做了。

    構成頭盔的納米金屬被分解開來，迅速融入了機甲中，墨笛的視野由此開闊了不少。外界的強光瞬間刺進來，由於光線的落差，他的瞳孔不得不收縮了一下，過了幾秒鐘才能看到周圍的東西。但見尹族依舊立在自己面前，但不知為何，他似乎一直都站在原地，不出聲，不動彈，就這麼默默地凝視著自己，好像在等待什麼一樣。紅披肩被來自曠野的風吹拂著，如一朵綻開的山茶花。

    他在等自己準備好。

    「所以……你其實一直可以聽到我和丹的對話，是嗎？」墨笛梳理了一下頭緒，很快就想明白了尹族的動機，「你知道我們所有的作戰計劃，但你一直不說破，將計就計地用身體接下我們所有的招式……還真是神明獨有的高傲呢。」

    「不是的，我只是懶得說出來而已。」墨笛原以為尹族已經變成了啞巴一樣的存在，誰知這傢伙竟是冷不丁地開口來了一句，而且語氣中那股不作假的隨意和輕視簡直能讓人氣的七竅生煙——辱罵其實並非是頂級的侮辱，真的的侮辱……是無視。無視你的存在，不在乎你做的一切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把你當做是同等級別的人，連話都不屑於和你多說一句——嫌掉檔次。

    墨笛嘴角抽動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其他的什麼表情，「哦？那敢問……是什麼讓你回心轉意了呢？因為那個有史以來最大的月餅沒有派送成功？」

    「尊重都是自己掙來的，墨者。」尹族緩緩地鬆開五指，抬起雙臂，竟是擺出了一個正兒八經的格鬥姿勢，「雖然你最終依舊阻止不了我，但起碼……你贏得了我的尊重。」

    ……

    墨笛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大喝一聲，擺動雙臂，頂著一台一噸半重的驅殼沖了上來。他的腳步雖然沉穩，但很有力，衝鋒的速度簡直就和尋常人類跑一百米事差不多。機甲「嘎吱嘎吱」地作著響聲，仿佛馬上就要散架了似的。墨笛穿著這麼個玩意兒直衝上來，頗有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氣魄，儼然也是沒再打算活著回去。

    兩人本就沒隔多遠，墨笛的體力又那麼好……十幾秒鐘的功夫也就到面前了。

    右臂上的納米合金受到電信號的催動，開始自行聚攏、組合、變形，最終快速地伸出一把由合金組成的寬邊劍刃。同機甲的塗色一樣，這柄劍刃上也盤著些許鎏金色的花紋，沒有劍柄，得靠揮動手臂來操縱它。墨笛也不知道這種東西能對尹族起到多大作用，抄起來就上，朝著尹族的胸前刺去。尹族則是抖了一下自己的紅披肩，恰到好處地閃開了這一擊，接著便回身出掌，竟是一下子同從革號斗作一團、難分難解。

    是的，他們兩個竟然打起來了……尹族大可以用他的「氣牆」來把這類有形的攻擊融化掉，但他沒有，而是真的開始和墨笛過招。每一招每一式，他都是將自己當成凡人來考慮的，所以該閃的地方都閃，該擋的地方都擋。與其說這是一場真正的戰鬥，倒不如說是尹族對墨笛認可之後的一種證明。墨笛拄著重劍或劈或刺，尹族便一路倒退，雙臂騰挪，用相當高明的卸力手段將這一連套攻擊全都化解於無形。在這樣持續了將近一分鐘後，尹族終於抓住了機會，閃過一刺，雙拳齊出，以「凡人」的出力極限重重撞在了這柄劍刃與手臂的連接處，竟是「噹啷」一聲，將其生生撞斷！

    正值此時，墨笛的身體忽然被一股巨力所捕獲，四肢一僵，竟是直挺挺地向後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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