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獵魔人 第一百十七章：天煞歸來

    「轟——————！！！」

    彎折的子彈再次以一個完全超出承受範圍的速度倒飛回去，其彈頭在半空中和空氣激烈地摩擦著，甚至擦出一陣陣耀眼的火星來，好似一枚轟射而出的高射炮彈。好在這顆子彈本身也是相當堅固的鎳鉛合金，製造時的標準就是為了射穿各式各樣的超能力者，因此必須要有強於普通子彈的硬度。正因如此，它才得以保存全身，而沒有在半空中被高溫融化成一灘汁水。

    老李正附在八百米開外的一棟大樓樓頂，那是四周最適合狙擊且不會被人發現的據點。透過狙擊鏡，他只看見一道流星般的東西「刷」地一下直飛過來，攜帶著一股撕裂天穹的聲音。老李也是經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知道那是「音爆」，是物體運行速度超過音速時才會發出來的爆鳴聲。據說超電磁炮在空中呼嘯時發出的就是這種聲音，威猛而不失大氣，仿佛是在高調地宣示著自己的降臨。

    他不明白，在這座城市中，怎麼會出現這種聲音？

    下一刻，飛行的子彈倏然而至。葉鷹的瞄準手法跟開了掛似的，八百里開外扔一顆子彈，將速度、力度和風向都給考慮進去了，竟是半點都沒傾斜。子彈從狙擊鏡中直直地射進去，其攜帶著的高能量瞬間就像整桿槍沖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末了，它便從透鏡的另一端竄出來，無比暴力地打進了老李的胸口，並像穿豆腐那樣輕而易舉地就穿過了他胸前的防彈衣。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粗糙的防護措施起不到半點作用。

    「噗！」

    一聲悶響，彈殼在一秒之內又從他的後背穿出來，其勢頭竟是絲毫未減，繼續前行，最終重重地撞在了大樓邊緣的一層水泥牆上，深深陷入其中。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三秒鐘，血液才從老李的傷口處迸發出來，像噴泉一般汩汩淌出。鮮血的鏽味瞬間溢滿鼻腔，老李「咳咳」地咳嗽兩聲，不可思議地低頭看向胸前的創口，五官揪在一起，無比痛苦地噴出兩大口鮮血，給天地抹上一片殷紅。

    這位英勇的狙擊手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這麼多年來的艱苦訓練，從最最基礎的端槍，到各式各樣複雜的狙擊技巧，自己都咬牙挺過來了。最終能進入龍眼部隊的，無不是萬里挑一的精英人物。最終，自己不是輸在技巧上，更不是輸在槍法上，而是輸給了超能力？

    輸給了他的……輕輕一擲？老李在狙擊鏡里也看到了葉鷹的整個動作，毫不誇張地說，簡直就和彈蒼蠅差不多。

    他終於想明白了世界的矛盾之處只要超人們活著一天，普通人終歸是永不安寧的。根本不可能指望這兩個群體互相理解，超人們抬抬手就能給人類社會造成巨大的威脅，舉手投足之間便能夠毀滅掉現代的軍隊和武器。他們就好比是虎狼之類的大型食肉動物，而普通人，則是依偎在一起的麋鹿群。在大多數時候，麋鹿的團結只是為虎狼們提供了更高質量的午餐而已，並沒有什麼實質性作用。

    如果超人想要犯罪，會比一般人更容易，當然也更致命。僅靠鎳鉛合金似乎並不能將他們嚇退。

    必須要由超人來扼制超人，必須要由超人來制裁超人。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恍惚中，老李洞悉了超自然調查部的成立初衷。

    ————

    廣場上，人們突聞音爆，紛紛嚇得面無人色，扔下手頭上的食物倉皇逃命。只見一片人聲鼎沸，人潮翻湧。值得慶幸的是，吳山廣場畢竟是露天場所，空間比較開闊，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房間，四面八方都可以逃。再加上這會兒還有工作人員在有規模地疏通人群，人們逃得還算有點兒章法，偶有摩肩接踵，卻也不至於上升到踩踏事件，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別的不說，要是在電影院發生這種事，只要人有廣場上的一半多，現在肯定已經踩傷踩死好幾個了……

    身為妖怪，貘?的反應速度也比尋常人類快很多。在音爆聲出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很果斷地俯下身子，將丁花摟在了自己懷裡，順便捂住了她的耳朵，以防近距離的音爆聲給她的耳膜帶來不可修復的損傷。青少年兒童的耳膜尚且還處在發育的階段，相對比較柔軟，更加容易被外界因素破壞。不過貘?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是妖怪嘛，聽力好得一塌糊塗……

    「小姑娘，你沒事吧？能聽清楚我說話嗎？」貘?低下頭輕聲問道，他冷冰冰的聲線此刻卻蘊含著一種寒冰般獨特的鎮定和成熟，很容易就讓丁花心中的慌亂慢慢平復下來。仰視著他漆黑色的眼眸，小姑娘感受到了某種如同大山一般沉穩的安全感，幾乎要沉醉在這種深不見底的黑色中。時間在這一秒被拉伸，她好像忘記了周遭危險的情況，半句話都講不出來。

    當一個自幼缺少父愛的孩子初次在成人身上感受到類似的情感時，難免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貘?可沒想這麼多，全當丁花是被衝擊波的聲音給嚇傻了，輕輕揉了揉她的腦門，好聲勸慰道，「你不要害怕，我會送你出去的。」

    「看來，這場活動只能就這麼結束了，真是遺憾呢……」一直坐在對面的墨笛突然開口道，「身為活動的主辦方，竟然在安保方面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實在是丟臉到了極點。在警方徹底查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之前，我建議，我們還是先行一步吧。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您說的對，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兩人同時站起來，整理著裝，順便還對視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們都在心底里確認了對方絕不會是凡人。

    在面對突發事件時，人往往會卸下平日裡社交時候的種種偽裝，回歸到他們本來的樣子。這些事件可能發生在火場上、地震災區、卡在十樓的電梯裡、被搶劫的銀行中……總之，只有當人們被置於生死境地，或者至少面對這種威脅時，他們的反應才是真實可靠的。是捨己為人？還是將他人推進火海，以換取自己生存下來的機會？

    大部分平時道貌岸然的君子，最後都會是後者。

    然而……墨笛和貘?不屬於其中的任何一類，他們太冷靜了，冷靜得簡直都不像是人。

    視線分開，兩人向著不同方向的出口快步走去。墨笛刻意快步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假裝抬起手腕來看時間，將一枚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翡翠色戒指湊到嘴邊，低聲吩咐道，「丹，將南部城市的監視網絡集中到吳山廣場來，連線『從革號』戰鬥機甲。」

    ——————

    廣場的賓客席上，葉鷹和公孫智都沒有動，只是死死地盯著對方，任憑洶湧的人潮從自己身邊穿過。急於奔命的人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葉鷹就是方才那聲巨響的罪魁禍首，偶爾有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血跡而嚇得大叫，也被人潮中此起彼伏的喊聲給蓋過去了。在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會留意到這兩個坐在原地不動的傢伙有多不正常—大家都趕著逃命呢！

    「你似乎並不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呢？」公孫智優雅地微笑著，反問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之意，「葉鷹，我比你以為的更加了解你。重新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分析你現在的心理狀況……你還是有道德、有理智的。你相當憎恨我，再加上我三番五次地想要殺掉你……如果給你機會的話，我想你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我的。

    但是，你的道德又讓你不願意殺死除了我以外的無辜者。放眼望去，這整座廣場的人都是無辜的，所以你只能等他們散盡了再動手。照目前這個效率來看，這大概需要七分鐘的時間。殺了我之後，你就徹底沒有回頭的餘地了——當然了現在也沒有，因為你已經明白了，政府並不希望你活著。從此以後，你也不會再相信任何政府人員做出的承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好事。」

    「你很聰明，公孫智。」這是葉鷹第一次正式叫出公孫智的大名，或許，這個小小的舉動也意味著他心中某種永久性的變化成立了，「但聰明也救不了你，無論如何，都只剩下這七分鐘了。」

    「首先申明一點，我，並不畏懼死亡。在我看來一切都可以拿來交易，如果我的死亡能讓我獲得最大的利益，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為了防止我由於各種原因突然死亡，我在組織內部留下了各種各樣的暗線……如果我真的死於意外或謀殺，這些暗線就會啟動，造成一系列的後果。從長遠角度來看，我依舊可以達到我想要的目的，這不過過程會暴力一些，且不是由我本人親自來操作。」面對死亡的威脅，公孫智沒有暴露出哪怕一點點的畏懼，有的只是眸子裡無窮無盡的理智，以及嘴角那一抹永恆不變的從容微笑，「第二嘛，你也知道……我的戰鬥能力比較弱，所以總是喜歡做三四手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七分鐘的時間，足夠他趕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