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
『咔噠——』
蘇喬屁股剛坐穩,就聽見車窗和門上鎖的動靜。
蕭司衍用長指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個人習慣,我出什麼意外,集團和蕭家,都會面臨麻煩。」
坐在如今這個位置,就連他的個人健康狀況都是機密……
蕭司衍不再是個人,他是帝王貴胄般的一個符號罷了。
蘇喬看著蕭司衍,從他面相上看他這二十七年,看似天生貴骨,可滔天富貴底下,卻是危機四伏。
整整二十七年……
蘇喬不免替他心酸。
「哥。」她輕聲開口,問他,「你這麼多年,有一天是為自己活的嗎?」
蕭司衍剛剛拉開手邊櫃,聽見這一句,指尖頓了一下。
這個問題……不久前,也有一個人問過他。
在清歡茶館。
那晚跟許清歡見面的場景,他沒有刻意記得,但忘不掉。
他連她身上帶著茶香的氣息,都忘不掉……
月攏寒窗,幾縷銀輝從雕花的空隙里漏進來。
許清歡就坐在他對面,替他倒茶。
茶香浮動,女人白裙素紗,一根木簪豎起長發,像是古畫裡走出來的。
一舉一動都像畫。
許清歡身上就有這種塵封的氣質
蕭司衍靠在椅子上,目光沉靜又克制,卻沒有一瞬,從她身上挪開。
她無疑漂亮,身段好。
可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盤靚條順的美人投懷送抱……許清歡,算不得絕色。
但她足夠特別。
特別到,光憑聲音就能勾住他,一通電話,就能讓他無條件來赴約。
只是茶樓外面,依然守著蕭家的保鏢。
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出現任何差池。
許清歡自然也看見了外面如門神般佇立的黑衣保鏢。
她餘光淡淡帶過去,很輕地笑了一下,像是憐憫。
他問她:『笑什麼?』
許清歡放下手裡的茶壺,看向他,『蕭司衍,這麼多年,你有一天是為自己活過嗎?』
她說:『我覺得你很可憐。』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人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難過。
她在替他難過……
呵,替他難過?
多的是人羨慕他蕭司衍。
無名的怒意幾乎是頃刻間湧上來,可蕭司衍瞬間就清醒了。
他怎麼會被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一句話就弄得狼狽失態?
……
從回憶里抽身,蕭司衍重重地壓了下眼皮,淡淡應了蘇喬一句:「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能隨心所欲的活,在我心裡,蕭家和集團比什麼都重要……包括我自己。」
「哥……」
蘇喬還想說點什麼,蕭司衍卻沒打算繼續聊下去。
他的人生,早就在出生那刻就已經被規劃好了,他本就生在雲端,這扶風更上的青雲梯,一步都不能踏錯!
「幫我看看這個。」蕭司衍取出一個精美的黑檀木茶葉盒遞給蘇喬,「這種茶葉,你認識麼?」
茶盒內,是暗紅如乾涸血色般的茶葉,一瓣一片,尾端微微蜷縮,形如將綻未綻的花瓣。
這也的確是花瓣……
蘇喬一眼辨認出來,這是忘川河畔幽靈花,花開三期:生、息、伏。
而蕭司衍這一盒裡,取的是『生』段。
用孟婆的寒息血封存。
許清歡……
「看來是認識。」蕭司衍從蘇喬的神情里讀到了答案,他淡淡道,「從三年前開始,每到四季更替的時候,我就會收到一盒這樣的茶葉。查不到來處,我遍尋名家,也無人認得這是什麼茶……」
蕭司衍看了蘇喬一眼,頓了頓,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片刻後,才低聲道:「這茶,能治我的病。」
蘇喬一怔,有些難以置信,「可我看過你的面相,天生貴骨,一世榮華。沒有大病大……」
「小喬,這世上不止你一個玄術師。風水秘術這方面的大師,也不止蕭家會請。」
玄學這一塊,除了沈修瑾那種瘋批,他們這些高位者多多少少都會信一些,而且心懷敬畏。
不少高門大家族,甚至都會養著專門的風水大師……有時候把他們偽裝成秘書一類,帶去參加重要的商業局。
更有些心術不正的,為了一己私慾,會利用玄學秘術,去害對家。
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
富貴浮華的名利場,就是粉紅骷髏,剝開那層皮,裡面爬滿上躥下跳的虱子,和流膿的暗瘡……
而蕭家,樹大招風,更是不少人的眼中釘。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小時候有一次高燒不退快死了,是爺……蕭雲鶴把我帶上御神山救了我。從那以後,我每到寒暑假,就會去御神山上住麼?」
蘇喬慢慢反應過來。
「所以,導致你生病發燒的真正原因,是你被人用邪術害了。」
「嗯。是被一個從南洋請來的巫師下了血咒術。」
蘇喬聽得直皺眉。
血咒術是相當惡毒的咒術,起初發作的症狀是高燒不退,緊接著會從五臟六腑開始潰爛,七竅流血,最後不治身亡……
雖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蕭司衍對當時的痛苦依然記得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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