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號公館。
唐夜已經在門口等著。
看見沈修瑾的身影出現,他快步迎上去,接過沈修瑾的外套,一邊往審訊室走去,一邊低聲飛快地匯報。
「人已經審過一輪了,但嘴巴很硬,咬死不認自己是叛徒!」
沈修瑾邁步走進了審訊室,他看了眼被吊在半空,渾身是血幾乎辨不出原本面目的男人。
「放下來。」他低垂著眼,單手解開袖扣。
『砰——』一聲悶響。
鍾叔被從三米高的地方,重重摔了下來。
他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散了架,卻痛到失聲,喊都喊不出來。
眼前,是一雙鋥亮到不染纖塵的黑色皮鞋,視線再往上,挺括的同色西褲,面料自帶光澤,看不見一絲褶皺……
「二爺,我……我真的不是內奸。」鍾叔艱難地發出聲音。
沈修瑾屈膝半蹲在他面前,手伸過去的時候,鍾叔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別緊張。」沈修瑾替他理了理滿是血污皺成一團的衣領,語調閒散地隨口問,「你在我身邊幾年了?」
「六……六年。」
沈修瑾回憶般微微仰起頭。
「那就是我回沈家的第二年……所以,你背叛我的時間,占多少?」沈修瑾眼神一寸寸冷下去,話音落下,他搭在鍾叔衣領上的手猛地收緊。
「我……我沒……」
鍾叔被掐得兩眼翻白,兩隻腳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掙扎,他說不出話來,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沈修瑾,滲出血淚。
沈修瑾目光落在他肩上,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露出裡面的舊刀傷。
這一刀,是四年前,鍾叔替他擋的。
那時候他還太年輕,他的信任,拿命就能換……
沈修瑾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鬆開一隻手,伸向後方,唐夜立馬遞來一把刀。
沈修瑾握著刀,鋒利的刀尖一寸寸插進了鍾叔的舊傷口……
「啊!!」鍾叔在劇痛里臉色慘白,他臉上經脈暴起。
粘稠腥熱的血液飛濺,有兩滴落在了沈修瑾眼睛裡。
他連眨都不眨,猩紅的底色,襯出了無邊際的殘忍瘋狂。
「鍾平,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交代清楚。否則,你撒謊,說幾個字,我就把你女兒切成幾塊!」
「不……不要動靈兒!」鍾平終於被逼得崩潰,嚎啕痛哭,「二爺,我交代……是三個月前……沈長宗他,他派人潛入醫院,給靈兒注射了一種能成癮的毒品……非常昂貴,但可以……可以止痛,短期緩解她的病症……我如果不幫他辦事,靈兒就……就會疼死啊!」
他哭得渾身直抽抽:「二爺,我……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靈兒遭罪……」
唐夜怒了,把一個香薰器甩在鍾平臉上。
「那你就敢給二爺下毒?!還敢將二爺的行蹤透給沈長宗!」唐夜越說越氣,「你知不知道你女兒能……」
沈修瑾眼風冷冷掃過去。
唐夜只能硬生生將後面的話咽回肚子裡,他惱火地瞪著鍾平。
鍾平是沈修瑾身邊為數不多得他信任的人,平日裡也充當沈修瑾的司機,只有他能悄無聲息地往車載薰香里添東西……
這裡面裝的是吸入式的慢性毒藥。
長期吸入,沒有及時服用解藥的話,會導致體內器官衰竭腐爛,殺人於無形!
之前,沈長宗之所以能找到壹號公館來要人,自然也是鍾平泄露的消息。
沈修瑾站起身,接過唐夜遞來的手巾擦乾手上的血跡。
「二爺……二爺!」鍾平爬到沈修瑾腳邊,苦苦哀求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死有餘辜,求你……求你給靈兒一個痛快!別折磨她……」
沈修瑾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二爺!」鍾平絕望崩潰地叫聲被關在了厚重鐵門後面。
唐夜低聲請示:「二爺,怎麼處理?」
沈修瑾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開口:「報警,就說有人下毒。」
唐夜忍不住道:「您還是想保住鍾平,讓他在牢裡至少活著……」
沈修瑾冷冷睇了他一眼,「你今天話很多。」
唐夜跟在沈修瑾身後,心裡還是不平。
「鍾平他那個女兒有再生性貧血障礙,血型又特殊,要不是您定期去給她輸血,人早死了……他居然還敢背叛您!」
沈修瑾忽然停下步子,回過頭。
唐夜滿臉不忿,但也意識到自己實在說得太多,「對不起二爺……」
「唐夜。」沈修瑾嗓音很淡,問他,「你有軟肋嗎?」
唐夜一怔,只覺得後背雞皮疙瘩起來了。
「沒有!我跟我哥兩人的命都是您的,寧死,絕不背叛!」說著他直接跪下了。
頭頂,卻傳來男人輕飄飄的低笑。
「呵……」
等唐夜再抬頭,只看見沈修瑾的背影,挺拔修長,行走在燈火如晝的地下城裡,像一片被遺忘的孤獨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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