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到底行不行啊?」
費舍爾的房間之中,飛在半空之中的埃姆哈特瞪著死魚眼看向書桌前面的費舍爾,如此疑問道。
「什麼行不行?」
而此刻,在他面前的費舍爾正抬起自己的左右手,分別舉起一張鐫刻滿各種環首的紙張,而另外一隻手則舉著埃姆哈特看不見的靈魂補完手冊,一邊閱讀補完手冊內的內容,一邊則研究著先前雙魚所說的環首的奧秘。
「你現在正在看那種禁忌知識吧,三心二意的不會像上次那樣失控嗎?」
「不會,這樣也能加快效率。而且上一次其實我並沒有失控,只是第一次接觸生命的知識,它改變了我的形態而已。我的意識並沒有喪失,甚至還和本應該死去的厄爾溫德對了話。」
「厄爾溫德,那個瘋子?」
「嗯」
費舍爾不再與埃姆哈特搭話,只全心全意地將注意力放在了補完手冊的上面。
那裡面的禁忌知識隨著他的閱讀一點點地流入了他的腦海之中,同時,他身上的魔力迴路也再次亮了起來。
和先前神話階位還沒有身魂一體時魔力迴路明亮起來的徵兆不同,此刻的費舍爾是全身上下都開始散發出一種扭曲的熒光,像是身體裡藏了小燈泡一樣,看得埃姆哈特嘖嘖稱奇。
他很快注意到,在費舍爾的身上,那腰子的地方缺了一塊熒光,似乎是在轉移回來時被強大的力量給爆破了,所以有所空缺。
但從他和拉法埃爾的生活來看,他一點都沒有因此受到過影響。
而費舍爾卻已經沒有時間去注意自己身上的這些變化了,他的全身心已經跟隨著靈魂補完手冊上的內容而開始遊走。
「靈魂是不會消亡的,每一條正在思考的生命之中都迸發著靈魂的火熱,他們承載了一個生命、一個國度、一個文明的全部故事。但從宏觀上而言,所有生命的靈魂都是不斷更迭交替的。
「你可能並不會意識到,你體內的靈魂曾經來自於好幾萬光年之外的某顆幽暗的衛星上,你的前世在茹毛飲血的過程中被同胞殺死,下一刻,你就被洗去了一切,轉生到了倫敦一間吹著暖風的空調的病房之中
「這種轉化在世界之外是無形的,有連同此世諸神都絲毫沒有察覺到的存在於暗中標註好了一切。但在這個世界之中,有形的靈魂得以讓其運轉的規則顯形。
「在進入造物學會之後,我曾了解到有諸多前輩(包括會長在內)都曾嘗試著通過靈界離開這個世界,但無一例外地,他們全部都失敗了。於是,我開始思考他們的方法是不是正確,並開始有了一種猜測。
「這個世界之中,更為強大的生靈被稱為神話種,他們的靈魂與肉體相交纏,對這個世界的規則有非常深層次的理解,初期類似於『權柄』的生物特性開始在他們的體內迸發。
「但靈界,這個同樣存在物質的世界,卻並不受到這個世界諸神規則的限制。那裡有更深層次的力量來決定,譬如靈魂那強大的主人。我因此猜測,如果用更符合靈界規則的力量穿越靈界,是否有更大的可能性離開這裡?
「毫無疑問,靈魂的力量便是其中一種。因而我想嘗試讓靈魂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拋棄自己的肉體,這樣或許便能穿過終極,離開這個世界。但是,一旦沒有肉體的供給,對靈魂力量的考驗便變得至關重要。
「提高靈魂的力量一直以來有且都只有兩個,一個是從別人身上出發,奪取他們擁有的靈魂力量;另外一條道路則是從自己出發,通過鍛煉它,讓它的質量變得更高更強。然而,第二條道路的進展無可避免地會變得十分緩慢,這裡將會提供一條我發現的捷徑,幫助你更快增強你的靈魂」
費舍爾的目光落到了此處以及後面留下的內容,隨後喃喃了一聲,
「前世」
是的,迦勒·烏茲這個捷徑非常粗暴,也無愧於「混亂」這一個稱謂。
他提出,既然所有的靈魂都是經過無數次轉世和凝結的,在宇宙之中一定有很多的種族意識到了靈魂的存在,一如這個世界的拉瑪斯提亞等神明,哪怕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靈魂是有主人的,但這並不妨礙那些文明們如這個世界內的魔法師那樣去鍛煉靈魂。
當一個生命轉世的時候,它原本強大的靈魂會被還原成為某一種生命最原始的模樣,那或多或少的能量都不知道去了何處。但通過迦勒·烏茲的方法,他可以通過破潰這種靈魂規則的方式將每一世那些潰散的靈魂能量都還原回來,增強自己的靈魂。
但這個過程也會為使用者的神智帶來異常強大的衝擊,使用此法的人將會在瞬間經歷千年萬年的一切,他所堅守的一切都會在這樣恐怖的衝擊下變得微不足道,因為你的每一世都會各有其堅守。
若是相比較下此世的目標和一切有所不足的,那麼如今所堅持的一切都會化作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比較下來最看重的那個目標。
所以,如果要用這個方式的話,最好一世一世地汲取能量,這樣才會有足夠地緩衝時間去調整理智。
迦勒·烏茲也嘗試使用過這個方法,他也不敢還原全部前世的記憶和力量,因此勉強還原了好幾世以汲取力量,哪怕如此,他還是被前世看見的異星景象所嚇到了。
不過好在,迦勒·烏茲的前世中有一種名為【溫迪戈】(筆記上被補完手冊翻譯的內容)的強大種族,他們形同直立狀的海星,不僅能直接在宇宙中生存,還能汲取恆星的力量鍛煉靈魂。
他們在宇宙中建了不少殖民地,而迦勒·烏茲繼承了那位溫迪戈的靈魂力量,在靈魂力量上大大增強。
那種快速增長力量的方法讓迦勒·烏茲又欣喜又害怕,生怕這樣的方法會觸怒靈魂的主人,但觀察了半年之後卻什麼事情都沒有,而後迦勒·烏茲才放心大膽地一世一世地開始汲取前世的力量以稀釋風險。
費舍爾眯起了眼睛,顯然對這個方法有了一點興趣。
這樣能快速增強力量的方法無疑是他現在對抗那兩位十八階位的惡魔所需要的,不如說哪怕是多一世也能讓現如今的計劃多上幾分保險。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掌,那裡畸形的靈魂仿佛正在雀雀欲試,隨後,他扭頭看向了書本上方記載的具體方法。
向世界之外的神祇祈禱,讓祂回應你的過去,但不能念誦祂的全部尊名,只能以祂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稱謂來撬動你的前世。
此刻,將目光完全融入那補完手冊之中的費舍爾沒有意識到,他的眸子裡好像閃過了一點藍金色的、如彩虹一樣散開的光芒,仿佛反光一樣倒映出補完手冊上的文字。
旁邊睡眼惺松的埃姆哈特沒意識到費舍爾此刻的不對,他只是下意識地感到了一點熟悉的惡寒。
但在費舍爾的心底,那個稱呼已經徐徐展開。
【海洋】
在迦勒·烏茲的注釋中,後面還有很長的一段念誦詞,但不知怎的,當費舍爾在內心中默念出這個詞語的時候,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便突然在身邊綻放開來。
他的眼前瞬間一白,仿佛虛無之中隱隱有驚濤駭浪朝著如此渺小的他傾覆而來。
即使已經進入了神話,在那一瞬,難以掩蓋的慌亂還是充斥了他的心頭。
他眼睜睜地感受到那恐怖的感覺迎面而來,在他做足了準備來迎接那可怖感覺到來的時候,下一刻,他卻只覺得嘴唇的位置好像被什麼柔柔軟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
費舍爾僵硬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被混亂知識充斥的大腦也瞬間變作了空白。
他剛剛
是不是被什麼東西揩了一下油來著?
但那感覺畢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費舍爾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閱讀了補完手冊從而產生的幻覺。
但那感覺畢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費舍爾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閱讀了補完手冊從而產生的幻覺。
就在他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的眼前很快就傳來了迦勒·烏茲描述的那種墜落和追溯的感覺。
那一瞬間,他好像覺得過去在他的眼前排起了長廊,就如同在北境夢境魔法中那樣,他體內蘊含的靈魂經歷的每一時每一刻都開始如一道道立體美妙的牆壁那樣呈現了出來。
他看見了自己是如何穿越到南大陸的,看到了自己在過去的所作所為,看到了自己與每一位淑女溫存的每一夜,看到了自己與每一位淑女的相知相識。
還有更早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他回到了那間不大不小的教會學校,看到了那位溫柔善良的修女。
「特蕾莎」
歲月在她的臉上倒退,將她變得青澀,將自己變得年幼,直到變成吃喝拉撒都需要別人照顧的嬰孩。
自己與她從熟悉一點點到陌生,直到一天晴朗的下午,她將木籃子裡的自己從教會學院送出那扇大門
費舍爾的呼吸一點點急促起來,好像在這一刻,他如何成為的一個孤兒,他的親生的卡度與納黎的父母到底去向哪裡,因為什麼要拋棄自己,都要在他的面前揭曉。
他看著特蕾莎從抱起再將自己放下,隨後退回門後,徒留那襁褓中的嬰孩躺在木籃子之中。
隨後,他倏忽看到了一雙從他視角邊緣處伸出的一隻手,那手纖細又粗糙,看起來像是一個女人的手,手上的指甲沒有修整,顯得又長又尖銳。
這是自己的母親嗎?
但感覺一點不像,因為她拎著自己籃子的方式有一點嗯,奔放。
也看都不看自己,像是扔一個貨物到教會學校門口就完事那樣。
難不成自己的父母並不是在這裡撿到我的,而是在其他的地方,只不過是這個好心人將自己帶到這裡來的?
費舍爾的疑問剛剛產生,旁邊那拎著自己的女人便時光倒退地抬起了手,對準了襁褓中自己的臉龐。
從她袖子的缺口處,費舍爾清晰地看見了她手臂上有一道痊癒了看起來卻依舊猙獰的疤痕,外形上像是一隻被割裂的螃蟹,應該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這個疤痕
緊接著,他好像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像是一個瘋子,聲音模糊不清,用一種費舍爾從未聽過的、卻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語言開了口,
「%¥@!#」
這是什麼語言?
她應該是一個人類啊,但說的語言既不是南大陸語也不是北境語更不是西大陸語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
緊接著,他的眼前倏忽一白,時光倒退到了一片空白之中,好像他的人生就是從這個怪異女人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開啟的!
在無窮無盡的靈魂的墜落中,在這一刻,迦勒·烏茲描述的進入前世記憶的感覺費舍爾壓根就沒有感受到,他只感覺到了虛無和空白,什麼都不存在。
沒有納黎和卡度結合的親生父母,沒有被丟棄然後被好心人撿起送到教會學校的事情,沒有前世,哪怕一世都沒有。
是的,費舍爾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力量都沒有汲取到,除了那個女人手上尖銳的指甲、怪異的語言以及那形同張牙舞爪的螃蟹那樣怪異的疤痕
現實之中的費舍爾突然眼睛一紅,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可置信地從那種無盡虛無的感覺之中抽出身來。
迦勒·烏茲向前世索取,因而被他前世的記憶給充盈有了極其膨脹的瘋狂感;而費舍爾則恰恰相反,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空白和虛無,這樣的感覺同樣會催生瘋狂與痛苦,讓他忍不住抱著腦袋將頭抵在了桌面上,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了更明亮的熒光。
「費舍爾!費舍爾!你沒事吧?」
耳旁傳來的並不是埃姆哈特的呼喊聲,或許他先前呼喊過,但費舍爾正沉溺於探索過去與前世所以並沒有聽到。
此刻他聽到的,是拉法埃爾那焦急的聲音。
他愣愣地從那無盡的虛無感與他沒有前世的震撼感中回過神來,眼中的散狀藍金色一點點褪去,隨後轉過頭看向了身旁那十分擔憂地、看著自己的拉法埃爾。
「拉法埃爾?」
拉法埃爾喘息著,看到費舍爾回過神來,她也終於鬆了一大口氣,慶幸地將費舍爾一把抱入了她常服的胸懷之中,
「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我我沒事,只是在想一些問題而已。」
「你撒謊,想什麼問題會讓你用腦袋去撞桌子!你你到底在幹什麼,你說的那個打敗惡魔的方法究竟是什麼?我不相信那些惡魔這麼強大,能這麼輕輕鬆鬆地就打敗他們!」
在擔憂過後,拉法埃爾這才想起來氣憤,她連忙捧著費舍爾的腦袋讓他稍稍退後了一些,緊接著對著暈暈乎乎的他如此質問道。
埃姆哈特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了,連忙飛過來勸拉法埃爾道,
「哎哎,他也是為了你,安心,我在這裡盯著他的,他不會出什麼」
「你去一邊去!我沒有問你!」
「哦」
此刻的拉法埃爾宛如一隻會噴火的暴龍,明明只有十四階位,但給埃姆哈特的衝擊力還是不容小覷。
他剛剛想要解釋,飛到一半就被拉法埃爾的話語給嚇得蔫了,又縮著腦袋飛回了床上裝死。
解鈴還須繫鈴人,還是費舍爾親自來吧。
費舍爾眨了眨眼,他苦笑了一下,只好親自再重複一遍剛才埃姆哈特的意思,他說到,
「我真的沒什麼事,只是在研究魔法而已。研究魔法出現一點問題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還是如此危險的魔法,你說對」
費舍爾說著說著,他忽而感受到自己身體內的靈魂詭異地充斥起了一點豐盈的感覺,和迦勒·烏茲手冊中描述的、得到前世靈魂力量的感覺非常類似。
但他明明沒有前世啊,這種力量到底是
可下一刻,他有著神話階位強度的嘴唇處,便憑空地出現了一抹好像被什么女人用力吮吸過的粉紅草莓印,擺在拉法埃爾的面前,讓擔憂費舍爾的她微微一愣。
緊接著她冷笑了一聲,回道,
「是啊,確實很危險,要不嘴巴被吸成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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