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按照雲天化的要求,無念等人也將無境帶到了滿月湖邊上,接受他的測試。
迴風山四周都是平原,處在這樣的地方,天高地闊,仿佛天地忽然間變大了,總讓人感覺到自己的分外的渺小。
坐在輪椅之上,一身白衣若雪,瘦弱的身軀,看起來脆弱的如滿月湖邊的垂柳一般。
十二年以來,他身患熱毒,每隔幾日便不定期發作,病魔襲來之時,直讓他陷入鑽心蝕骨之痛,再加上自小殘疾,早已把他折磨到了生死邊緣。
或許是天生攜帶的一股好勝之心,幾番生死徘徊之際,他都挺了過來,可是心中的自卑、愁苦、憤恨,卻越來越重,將他那股最後的韌勁漸漸消磨。
他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他常常這樣問自己。
看起來弱小無助的身軀,其實早已經歷過世間最為慘痛之事。
直至,他遇到了無念,不管是不是裝出來的,他的心情看起來總是不錯。
直到,他上了迴風山,看到那來去如風的身影,總是羨慕不已。
直到,他感覺到了希望,人生或許可以在迴風山發生轉折。
可是今天,便決定他去留的最關鍵的一天!
如果成功,他應該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去生活!
可是,如果失敗,那麼意外著,在遇到無念之前的生活,將再度朝他席捲而來,絕不留情。
所以,他,不容許失敗!
他,必須成功!
深深地吁了口氣,微閉的雙眼再度睜開,眼前,仿佛也豁然開朗,而雲天化的嘴角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無念等人的七日休假早已結束,而這一日陪著無境測試的,便只有雲天化一人,至於其他人在什麼地方修煉去了,目前無境一個外人的身份,還沒有資格知道。
「我聽老六說,你已經把與神龜山有關的一些書籍全都背下來了。」雲天化依舊半眯著眼,眼中頗有些嘉許之色。
「嗯,也不是背下來了,是無止哥哥給我讀了幾遍,我記下來了而已。」無境說的好像非常輕鬆一樣,可是這其中所含的功力,就算是雲天化也做不到。
「如此,想必你也知道書翁和痴雨師太的故事了吧。」雲天化微微點頭道。
「嗯,知道的,不過書中的話文鄒鄒的,我沒有完全明白,讓無止哥哥跟我講,他卻嫌我煩,哼!」無境聳鼻子瞪眼,很不滿意。
雲天化打了個哈哈,將酒葫蘆抵到嘴邊,神色也比剛才鄭重了許多,將一口酒咽了下去,深深地看著無境,道:「他們二人,都是壽尊親傳第五代弟子,並且,他們兩人對神龜大陸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與貢獻。《神龜山密咒札記》中所寫的,大都是他們成名以後的事跡,對二人之前的事跡介紹是隻字不提。」
無境眉毛一挑,奇道:「為什麼?」
雲天化呵呵一笑,不再多提,續道:「書翁師叔小時候資質平庸,天性魯鈍,普通弟子只需幾天就可以完成的咒法,他可能要花上幾個月,甚至幾年。相反,痴雨師太卻是天資聰穎,悟性更乃整個神龜山之翹楚。二人天上地下,相差甚遠。在當時,無論誰看來,都是同樣一個想法,書翁師叔是廢物一個,必定難成大器,而痴雨師太年不過二十,便成名天下,將來必是神龜山數一數二的人物。」
「可是後來,壽尊在通冥眼中看到,書翁師叔會必會成為一代英雄,拯救整個神龜山的英雄。聽了壽尊的預言,書翁從此發奮圖強,親自去忘憂谷找痴雨師太,在驚才絕艷的師妹的幫助下,開始修行。」
「奇怪的事情也發生了。或許是痴雨師太指導有方,原本書翁師叔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掌握的咒法,他竟然學的是越來越快,幾年之間,功法精步神速,幾乎是一日千里,僅僅花了十三年時間,便超越了忘憂谷的痴雨師太,甚至還學成了那招僅為天才準備著的『偷天換地』,成了神龜山除壽尊和五童子之外的第一高手。」
無境靜靜的聽著雲天化提及的往事,此時也漸漸明白雲天化是要以此來鼓勵自己,希望自己無論先天條件如何,都能夠有所作為的。
他隱約地感覺到,這好像是雲天化在收自己為徒之前的諄諄告誡。
「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書翁師叔之所以從被人遺棄的弟子有了那麼大的成就,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相信自己註定有非凡成就,並為之十倍百倍的努力著。與生俱來的條件確實非常重要,就像痴雨師太一樣,修行之道,一路順暢無比,可書翁魯鈍笨拙,幾乎可以說蠢到了極點,可他為什麼也能名冠天下?」
無境自然猜到雲天化想說些什麼來鼓勵他,自己也只好耐心地聽著,看雲天化究竟想說些什麼,而這些話又和他今天的測試有何關係。
「你知道我跟你說這些話的目的嗎?」雲天化淡淡地道。
無境雖然聰明,可畢竟年紀太小,自然難以猜出雲天化真正的用意。
「今天的測試,對你來說,非常難,非常難!」雲天化連連搖了兩次頭,每說一次難,無境的心頭便緊一分。
「我之所以跟你將書翁的事跡,便是讓你知道,如果老天爺不上飯吃,就只能考自己百倍千倍的意志和努力來彌補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捷徑。如果你在中途無法堅持下去的話,那咱們就無師徒之緣了。」
無境還沒不知道雲天化到底想讓他幹什麼,不過卻已經被嚇得渾身繃緊,覺得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容易。
「師…父,你、你想讓我做什麼?」無境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妙,低聲問道。
雲天化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轉過身子,指著對面的滿月湖道:「今晚,我在滿月湖的對岸等你,你過來找我吧。」
「什麼?我怎麼過去?」無境失聲喊了出來,他想像過很多種測驗的方法,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對他來說幾乎不可能的測驗。
迴風山如島一般,孤立在滿月湖中,既無船,又無橋,那豈不是讓他游過去?
可是他只會泡在浴桶裡面,根本不會游泳。
雲天化對無境的錯愕置之不理,將目光移開,飲了一口酒,道:「事先聲明,這次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過河,不能藉助外物,自然更不能找人幫忙了。」
「啊?那豈不是要我飛過去?可是我還沒有拜師修行,怎麼飛啊?」無境雖然聰明,可此時卻是心思煩亂,一頭漿糊,一時間全無了注意,就好像是「狼吃天爺,沒處下爪」。
漸漸地,他有些絕望。
命運弄人,竟是壓得他無法喘息。
「子時我會告訴你結果,能否通過,全在於你,記住我所說過的話。」雲天化身形一晃,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心思煩亂的無境滾著輪椅,腦中全是雲天化剛才所說的話語,他多麼想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在雲天化手下順利拜師,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憑一己之力渡過滿月湖,對於此時的他來說,直接等於四個字「絕無可能」。
天色漸漸變暗,西方紅霞滿天,氣象萬千,最終隨著夜幕降臨,全都消失在黑暗之中。
迴風山頂,忽然間颳起了大風,風很急,撲面生疼。
天邊,一輪殘月漸漸掛了起來,透過樹梢,銀色月光灑滿了迴風山,順著滿月湖輕輕蕩漾,伸向遠方。
無境從見過雲天化之後,就一直坐在湖邊垂柳下面,連晚飯也沒有吃,就靜靜地坐在此處,望著滿月湖發呆。
或許到了這兒,望著平靜的滿月湖,他才能夠平靜下來。
「小師弟,你果然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在無境的身後響了起來。
他沒有回頭,可卻聽出了來人的聲音,那人,竟是正是他的四師兄無天。
無天將倒垂著的柳條撥開,走到無境的身旁,輕輕拍了拍無境的肩膀,微笑道:「呵呵,小師弟,師父派我們出去辦點事情,過些日子才能回來。事態緊急,老二已經帶人離開了,這山上只剩下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