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光和神谷世郎的這次交談毫無疑問是談崩了,而且是互相都沒有留臉面,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崩盤。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神谷世郎自然沒出現一口爽快應下的無腦決定,但也沒有互相翻臉破口大罵的場面,一切都是因為臉面。
就算神谷世郎獅子大開口,貪圖利益也不可能真讓二女共侍一夫,這不只是利益交換,還更是丟了顏面。
源賴光說這句話。
幾乎是踩著神谷家的臉了。
對於這種由近代華族衍生出來的豪門而言,有時顏面比利益更重要。
但鑑於之前神谷世郎有意為難他的場面看,即便他這樣提議,也沒有翻臉不認人,只是厭惡的終止對話。
也就是這份毫不猶豫的厭惡。
更讓源賴光確定了猜想,只是面色自若的離開了後院,在下人的引領下走到大門口,神谷聖子等待已久。
只是與剛進門時不同的是。
神谷聖子的臉色並不好,往日裡掛著的淺笑全然消失,玲瓏身段巍然不動,站在那有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源賴光沒來得及查看提示框。
所以暫時不知道原因。
但想到這位雙一流大概從初次見面就開始算計自己,他也面色坦然的沒半點說出踐踏她尊嚴言語的心虛。
源賴光說要回京都大學。
神谷聖子開口說親自送他回去。
而路上車內一直保持安靜。
橘紅色的夕陽早已落下,換上的是漆黑的夜幕,以及閃耀著霓虹的都市夜景,夜風微涼卻也剛好的程度。
不遠處的京都塔通體發光。
街邊店鋪燈火通明,作為氣氛濃郁的古都,路上還有穿著浴衣出行擺拍的女生,但仍然是穿短裙的最多。
「今天的事沒談攏,倒是讓聖子小姐失望了吧,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源賴光收回了視線,覺得晚風稍微有點冷,便將車窗給升到了頂部。
「生意談不攏是正常的。」
神谷聖子目不斜視的應道。
你在這氣什麼呢?
二女共侍一夫?
還是沒套出我的背景?
「能陪我下去走走嗎?」源賴光忽然看了眼旁邊說道:「就在京都塔附近。」
神谷聖子聞言蹙了下眉。
斜過臉靜靜的看著他。
在車子路過京都塔時才點了頭。
京都塔位於下京區,隸屬於京阪電器鐵道集團,六十年前投入使用。
塔身上下有兩個圓環,整體呈現燈塔模樣,由著名建築大師山田守親自操刀,類型為瞭望塔,但也作商業作用,除商場外還有浴池和展望台。
繳納了一千五百四十日円。
買了兩張展望台的票,源賴光與神谷聖子上樓,到了塔身上方圓柱。
這裡的夜風更加凜冽。
由於高度原因甚至能呼出白氣。
但對半個京都都一覽無餘。
除了塔身有著黃色的燈光外,上方還有探照燈映出白光,掃蕩著漆黑無明的夜幕,綻放屬於自己的光芒。
「對了,這個東西給你。」
剛上了展望台後,源賴光忽然從兜里掏出東西,遞給了一路沉默的神谷聖子,不由分說塞進了她的手中。
神谷聖子額前的髮絲被夜風颳的有些凌亂,突然被源賴光塞了個很硬的東西,她怔了片刻後才開始打量。
手中的東西很硬。
而且觸感有些滑膩溫熱。
但又四四方方,神谷聖子趁著身旁的燈光看去,發現竟然是塊類似於板磚的透明灌膠,有半隻手那麼大。
在暖黃的光線下,透明灌膠里的東西映入眼帘,是三朵嬌嫩的小花。
分別是橙白黃三種顏色。
而這三朵花,仍然保留著之前最鮮艷的顏色,靜靜的躺在四四方方的灌膠之中,像是睡著了的美人一般。
神谷聖子唇瓣微微唅動。
怔然的看著手中東西良久。
「這是您說的辦法?」
在過了將近半分鐘,她握著手裡的東西,終於主動說出了第一句話。
「雖然我阻擋不了枯萎的規律,但我有辦法能盡力阻擋,哪怕明知道是場騙局,但能騙過自己不就好了嗎?」
源賴光沒有看她,反而已經走到了展台的最邊緣,雙手握著冰涼的鐵欄杆,聲音夾雜著晚風傳入她耳中。
神谷聖子聞言恍然了下。
目光開始閃爍起來。
但臉色卻已經恢復了平靜。
「您說的有些道理。」
她應和了句。
又瞥了眼手中的東西。
同樣走到欄杆邊緣。
只是等她才站定了腳步。
源賴光的聲音卻再次傳來。
「有沒有發現很多風景不能近看?」
還沒等神谷聖子回話,只見源賴光微眯起了眼,似乎被微涼的夜風吹的乾澀,連帶著還緊了緊身上衣服。
神谷聖子看向源賴光的側臉。
似乎看到了追憶之色,而接下來源賴光的話,也好像是在回憶過去。
「就比如這京都塔,以前也算京都府的出名景色,我剛來到市內的京都大學時,在公寓窗外遠遠就能看見高聳入雲的它,兩隻圓碟很有藝術感。」
「我覺得它很漂亮,特別是在晚上的時候,探照燈向外映去,通體有黃光發出,更是覺得它如燈塔般絢麗。」
「可當我從左京區坐巴士,在上大學的第一個紅耀日來參觀之後,我卻發現我錯了,而且錯的非常的乾淨。」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簡單的講述以前的故事,而神谷聖子握著手中的硬物,也很有耐心都聽了進去。
只是等他說到後面,越說語氣越有些惋惜的時候,卻總感覺他好像意有所指,但隱隱約約的又不太明白。
所以神谷聖子看著他的側臉,終於有了交談的欲望,暫時忘了傍晚在家裡的事,同時也順勢的問了出來。
「您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遠看漂亮是因為朦朧,真正到眼前觀察後,原來它是這麼破爛。」
用破爛這個詞形容京都塔。
當然是有些不合適的。
但無論人或者事都最怕對比。
特別是心中期待過高。
見到現實時卻差距甚遠。
這種落差感更會加大醜陋。
「底部牆壁滿是龜裂,雖然沒有年久失修,但時間長了也其實沒有那麼乾淨,而且周圍的環境也很不衛生。」
「而且我晚上站在塔下,看不見它在深空中探去的光芒,現在所能夠看到的,只有醜陋又破舊的牆壁而已。」
「所以我就感覺被騙了,沒想到我期盼了那麼久的東西,竟然只是我幻想出來的,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美好。」
心中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但神谷聖子依舊保持鎮靜,覺得是自己感覺錯了,反覆品味起源賴光的話來。
半響後源賴光仍望著遠處。
她才有些猶豫的再次開了口。
「人有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句話她才說完,可源賴光似乎卻早已等待般的忽然轉過頭,看向了她的眼睛,目光很意味深長的說道:
「沒錯,人有的時候,也是還沒接觸時美麗,但深入了解才知真面貌。」
「您說句話是——」
「當時,聖子小姐在後面吧?」
源賴光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緊盯著神谷聖子棕色的瞳孔,稍微沉默了下,然後便緩緩地問出了這句話。
神谷聖子心裡突然咯噔了下。
下意識的想開口否認。
可源賴光仍然沒給她機會。
「你叫我來假扮男朋友,應該也不是為了掙脫所謂父親設下的鎖鏈吧?」
「您這句話我不明白。」
她攥著灌膠的手加重了力氣。
「不明白?」源賴光看著她的目光逐漸冷漠了下來:「是不想承認才對吧。」
「令尊的要求很過分,但這並不是我的著重點,重點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他對伱的漠視,反而很重視你才對。」
「如果我猜的沒錯,當時你就在屏風後面聽著我們說話,包括最後我說的話,而且當時不止有你還有令妹。」
「我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想說聖子小姐從剛開始設了個局,一直強調自己如何被禁錮,但實際上都是代表京都那些人來試探我身後的人才對。」
源賴光的語氣依舊沒有變化。
哪怕言語是在質問。
可卻仿佛在闡述一個事實。
而神谷聖子則眼神微動。
竟然隱隱有些不敢跟他對視。
「父親確實有這個意思,但要說完全欺騙您的話,其實應該有待商榷。」
「有待商榷?」
源賴光聞言笑了起來,就像是把鋒利的刀,直指神谷聖子的內心道:
「欺騙就是欺騙,真誠這種東西有時很輕賤,但有時候又寶貴的可憐。」
「我雖然是和你在交易,但所有籌碼都擺在明面上,但聖子小姐不僅不真誠,還踐踏我們之前的契約精神。」
「我沒有違背交易。」
神谷聖子低著頭說道。
「要拋開事實不談了嗎?」
源賴光笑著問道。
得虧我經過宗師的共情訓練。
要不然都沒法反制你了!
設了這麼大個騙局來探明身份。
只能說不愧是你啊。
源賴光很有自知之明,雖然經過模擬器的強化,自己現在的顏值已經很不錯,氣質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世界上長相好看的人太多。
只是因為長的好看,比常人更加擁有氣質,再加上調戲幾下,有那麼些身體接觸,就想讓別人愛上你了?
或許會有曖昧的關係產生。
但要說沒有條件的愛,特別是對於一個三十多歲掌管多年億萬家產的女強人來說,未免也太過可笑了些。
而且真要找人冒充男朋友。
對於神谷聖子而言,不說一抓一大把合適的,也不可能找自己這個被京都上層圈子猜忌和懷疑的年輕人。
畢竟那位小林桑才警告過他。
而邀請他去宴會的,也是神谷聖子這個人,狗都不信他們沒有串聯。
另外的紕漏就是神谷世郎。
源賴光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算是出身貧寒,剛來到這個世界除了外掛一無所有,所以世界觀仍然還正常。
沒有父母會不愛孩子。
這個價值觀深扎他的心中。
即便真的有,就像神谷聖子剛開始給的解釋,是為了家族的榮光延續和利益維持,這其實也的確說的通。
可當他真見過神谷世郎之後。
這個想法就立即被他給推翻了。
因為只要自己提到神谷聖子,神谷世郎即便沒有扭頭,源賴光也能略有略無的能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歉意。
只為家族利益會有歉意?
源賴光始終相信管理學家沙因的複雜人假設,認為從來不會有完全的好與壞,只有立場不同的好壞分辨。
再加上神谷世郎一味的試探。
看起來很正常,這麼坦然的發問是為了聯姻,但實際上就是披著這層精心準備的皮,來打探自己的背景。
想到這源賴光都想鼓掌。
不愧是心思深沉的豪門世家。
騙起人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就算是十個大師,恐怕也比不上這次設的局,要不是種種跡象太過刻意,再加上源賴光不相信一見鍾情。
他可能真信了神谷聖子的話。
覺得有些身體接觸就會被愛上。
源賴光只相信日久生情。
所以就絕對不會上當受騙。
難道世上就只有你會騙人是吧?
我不得給你點回禮看看?
今天我源大師就跟你過過招!
讓我這個屠茶者終成綠茶!
也不算虧待了你設這麼大個局!
心中略微感嘆了下,源賴光卻已經打定心思,不管等會有沒有用,自己終歸要做,否則念頭也太不通達。
源賴光腳步微頓,轉過身側著臉看向神谷聖子,輕聲開口問道:「所以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騙我,對嗎?」
已不算平靜的聲音,此刻夾雜著微涼晚風,傳到了神谷聖子的耳畔。
她抬起頭看向不遠處京都塔下的源賴光,以及那張被光影籠罩的熟悉臉龐,身體早已經不由僵硬了起來。
神谷聖子又想起剛才他的話,字字如同利劍刺入心中,心臟如同被緊緊攥住,痛苦的連嘶啞聲都發不出。
而源賴光的聲音還在繼續。
「美耗不過歲月的痕跡,所以能做的只有保護,我並不吝惜這種保護。」
「大家都不算笨,真誠永遠是討喜的,起碼在我這裡是,而欺騙只要有一次,兩個人的信任就很難建立了。」
「可你甚至連愛子那孩子都不如。」
這些字句並不犀利,也沒有在急如驟雨的語氣下說出,可就是像冰雹般砸進心房,讓她感到一陣陣痛楚。
看著源賴光虛影中的臉龐。
以及倒映著流光的眼睛。
她似乎看見了源賴光的期望。
心神恍惚之間,神谷聖子絳紅色的唇瓣微微蠕動,有種衝動想說出我沒騙你四個字,可怎麼也沒有底氣。
真誠就是說不出假話。
她捏著手中的膠體,手指緊緊攥著指骨泛白,也只能站在原地沉默。
就這樣保持了半分鐘。
於是源賴光朝著她頷首了下。
然後走了過來,在京都塔的光影下看著神谷聖子,勉強笑了下:「外面風大,你該回去了,我也要回家了。」
「那坐我的車一起回去吧。」
神谷聖子微低著頭回應道。
「不了,我自己走,讓人來接。」
「我大概知道了,為什麼聖子小姐說自己不配擁有愛情的原因,我能夠表示理解,但卻沒辦法在我這接受。」
「所以我們的交易也終止了。」
源賴光微微嘆了口氣,雖然說話很冷漠,但語氣中卻沒有半點責怪。
甚至還覺得她不回答很正常。
然而在神谷聖子的視線中,卻似乎看見了源賴光目光中已經逐漸斂去的期待,重新變的平淡且深邃起來。
說罷話的他,徑直朝著最近的馬路走去,即便路過神谷聖子身邊,也沒有半點的停留,就這麼擦肩而過。
直到身影消失在了附近,周圍重新歸於安靜,耳邊也只剩下風吟聲。
絢爛的京都塔下,神谷聖子深吸了口氣,高聳的胸口不停起伏,哪怕衣服較松,也似乎壓的她喘不過氣。
手中緊緊抓著的灌膠花朵,在持續用力的情況下甚至微微變形,而她咬著的口腔內壁,嘴角有鮮血流出。
甜腥的味道和痛感同來,刺激著神谷聖子大腦的神經,強迫她還留有理智,可胸中依舊被情緒激盪不已。
哪怕不遠處的保鏢,也察覺到了神谷聖子情緒的激烈變化,站在原地看了眼手機,有些急忙的走了過來。
「大小姐,家主傳話,回去吧。」
「他已經走了嗎?」
「源專務已經走遠了。」
聽到身邊中年人的這句話,神谷聖子心裡驀的鬆了下,連帶著緊抓的灌膠花也鬆開,痛苦的閉上了雙眸。
站在原地良久之後才緩過來。
而身旁的中年人默默等待,在她面色疲累的吩咐之後,這才把車開了過來,等她上車之後朝法勝寺開去。
平安神宮的別墅之內。
茶室里燈光充盈,有淡淡的檀香味道四溢,神谷世郎正沖泡著茶碗。
神谷聖子在旁邊站立。
漂亮的臉頰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聖子啊。」
「父親。」
神谷世郎用木夾將茶碗夾起,用滾水澆燙起來,蒼老的眼皮略微耷拉兩下後問道:「你真對這孩子有意思?」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
茶室內靜謐了片刻。
只有滾水流入案板空洞的聲音。
「我不知道。」
神谷聖子輕聲回道。
微微嘆了口氣,將手中燙好的茶杯放下,神谷世郎說道:「怪我年輕時不懂事,這才耽誤了你的幸福,以至於現在的你連喜歡都分辨不出來了。」
「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神谷聖子的回答依舊冷漠。
即便是這樣的語氣,也未讓神谷世郎皺眉,他只是像個引導著孩子走路方向的父親,沉默了片刻後說道:
「好孩子,你喜歡的話,就去吧。」
「雖然不知道那孩子出身何處,但既然承載了源氏之名,身後的背景想來不差,你喜歡就不要在乎名聲了。」
「而且我寧願招個婿養子,沒有背景也是好事,起碼不用擔心欺負你。」
「只不過那孩子心思很細,如果他察覺出來我們這場戲,恐怕影響也不太好,說不定還會對你有些反作用。」
看著父親仍然侃侃而談,仍然不怎麼在乎他人態度的模樣,神谷聖子愈發沉默,臉色也比原本晦暗難明。
同時她想起剛才源賴光那抹斂去的期待目光,心中不禁又閃過了窒息般的痛苦,還記起了之前那三朵花。
「他已經察覺出來了。」
神谷聖子忽然出聲說道。
神谷世郎挑了下眉,端著茶碗的動作頓了下,混濁的眼珠中綻放出了精光:「這倒是令我倍感出奇了些。」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被推到台前意圖現也不明,我幾番試探也沒有結果,但只看心性也不似犧牲品。」
「這孩子要是犧牲品,我不相信他家中捨得,而且自信仿若與生俱來。」
「我沒有收到任何風聲,也許是我們這些人太過緊張,而且現在經濟下行,即便那些人也不可能重新洗牌。」
經歷過泡沫破碎的劇痛後,曾經這條不知痛楚的島國終於吃痛,面對經濟問題,更是開始竭力維持穩定。
像洗牌這種事,哪怕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也需要順應著時代潮流才能完成,否則反撲的後果無法承受。
說到底還是他們太怕了。
畢竟這裡是京都,大多都是由華族演變而來的豪門,而近幾十年來新貴崛起,已經拉倒了太多的同類了。
京都這邊就像將行就木的老人。
即便已經日薄西山,可還是如履薄冰,早就丟失了前輩先祖的氣魄。
可聽到父親仍然說著這些,神谷聖子的心愈發冰冷,嘴上同樣語氣平靜的佩服道:「父親真是出色的家主。」
神谷世郎聞言怔了片刻。
從遐想之中回過神來。
然後看向自家大女的眼睛。
冷漠、失望、生疏。
緘默片刻後也似有所覺。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手背的褶皺皮膚像是稻草,面對大女那份不好的表情,他只是坐在位上默然了會兒。
良久後才出聲問道:
「所以不是出色的父親對嗎?」
「您前些年做的事,就像刀划過肌膚留下的疤,哪怕結痂後掉落了,總歸有痕跡在,所以我不用您操心了。」
神谷聖子說完後便低下了頭。
無可挑剔的行了禮。
拒絕了這份遲來多年,好不容易抱有期待,但仍舊還不純粹的父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