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羽翼的榮光 151.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人在被抓現行時會有什麼反應？

    惶恐、迷茫、畏懼...

    秘密之所以被掩藏起來，就是因為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亦或是難以言表的痛楚，再或是不能承認的苦衷。

    在被得知行蹤甚至當源賴光站在他的面前時，小木晴明震驚的差點合不攏嘴，但很快又接受了這個事實。

    紙里終究包不住火。

    哪怕踩幾腳都還有火星存在。

    似乎是掩藏的秘密已經被徹底發現，直到中午咲初小藤也來到病房裡時，小木晴明也沒有過多的驚訝了。

    男女朋友在一起不很正常嗎？

    到了將近下午兩點。

    他們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店。

    吃的依舊是上次見面的壽喜燒。

    小木晴明魂不守舍的坐在兩人對面，眼神麻木的像是具行屍走肉，只是盯著已經燒開的壽喜燒一言不發。

    咲初小藤則小心翼翼不敢吭聲。

    努力當好自己透明人的角色。

    而源賴光則抄起了快子。

    他撥弄著蓋在豆腐塊上的不斷翻湧的白菜，順便又把魚丸下鍋，讓本來冒著氣泡的鍋面再次陷入平靜。

    好看的言情

    「也就是說，那個人是你的初戀。」

    這句話打破了三人間的寂靜。

    「啊啊啊？初，初戀？」小木晴明瞬間恢復了生機，連忙擺著手否認道：「不是，千夏姐不是我的初戀。」

    「不是初戀，就那麼盡心盡力的照顧人家，那應該就是你喜歡的人。」

    「喜，喜歡的人...」

    小木晴明俊秀的臉倏然間憋的有些漲紅：「千夏姐是我很好的朋友。」

    這個回答就跟一個人在講悲情故事時說我有一個朋友一樣，不光是源賴光聽了眼皮微跳，就連默不作聲的咲初小藤都忍不住看了他幾眼。

    在管理學的溝通中，非言語溝通包括身體語言和語調，這種身體不自覺的動作比言語更能表明本意。

    看到兩人表情的微變化，再加上聽完後的默不作聲，小木晴明紅著臉話再次強調了一遍：「真的只是朋友...」

    「不管是不是朋友都先放在一邊，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北川老師跟我說你的畢業論文都申請延期了。」

    源賴光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反而關心起了他的學業，詢問的態度也沒有質問，用的是平緩的語氣。

    「我...我...她...」

    這突然的轉變有些讓小木晴明措手不及，更準確的說就像是忽然戳破了秘密，令他一時間難以組織語言。

    這種狀態很難受。

    小木晴明看向安靜等待答桉的源賴光，對上了那份穩重卻又有些關心的眼神，又下意識的感覺有些心虛。

    他明白源賴光不是在怪他。

    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就是源賴光主外他主內，像隱瞞秘密這種事極少發生，更何況還是故意失聯。

    小木晴明心中不禁湧出強烈的負罪感，不僅是對源賴光自己，也是對家人和這些天關心詢問他的朋友們。

    這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坐在位置上臉色憋的漲紅雙手在桌面上握緊之後又鬆開來回反覆。

    源賴光看出來了他狀態的不正常，但也沒有著急繼續問，只是循序漸進的溫聲道：「如果有困難的話就說出來，這是三年前你告訴我的話。」

    小木晴明聞言臉色微怔了下。

    剛才的難受勁兒瞬間泄了。

    抿著嘴唇猶豫了兩分鐘才開口。

    「千夏姐是腎衰竭，而且已經非常嚴重了，醫生說必須腎臟替代治療。」

    「醫院暫時沒有合適的腎臟嗎？」源賴光得到答桉後選擇順著話說下去。

    提及這個話題，小木晴明臉色灰暗了三分，聲音有些乾澀的開口道：

    「需要腎臟替代治療的病人非常的多，排了號之後醫生告訴我起碼要等一兩年，合適的腎臟又幾率渺茫，而且只是維持現在的藥物治療費用就很高了，就算是找到合適的腎臟也...」

    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

    到最後直接消弭於無了。

    需要腎臟替代治療實在太多，要不然也不會有賣腎這麼一說，所以排號很多病人的確拍著拍著就不用了。

    因為直接住進小盒裡了。

    更何況腎臟替代治療除了需要等腎臟還有更加可怕的排異反應。

    而且治療費也不是個小數目...

    「你上次借錢的原因是因為這嗎？」

    源賴光忽然出聲問了句。

    「是因為這件事。」

    小木晴明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逐漸慌亂起來：「賴光你放心，我絕對會還給你的，最多兩年我就能...」

    這話沒說完他就沒聲了。

    然後便有些喪氣的垂下腦袋。

    因為他想到自己現在不僅身無分文，貌似連治療費都快交不起了，就算這樣還有諾大的手術費用在後面。

    要說還錢的事...

    或許幾年都還不上。

    小木晴明表情變化了番，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什麼辦法，最後硬著頭皮小聲說道：「我，我會儘快還給你。」

    「我問你又不是要錢，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現在原因弄清楚就好了。」

    源賴光稍微解釋了句，生怕他想多，又很快轉移了話題：「這件事除了我和小藤之外還有人知道嗎？」

    「沒了。」

    小木晴明乾巴巴的說道。

    源賴光皺著眉思慮片刻，然後出聲問道：「你那位朋友的家人呢？」

    生病了最應該家人來照顧。

    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而且小木晴明的意思也沒交往。

    即便是因為喜歡想要幫忙。

    也不該只有他自己才對。

    「千夏姐是在我們愛知縣的一家孤兒院長大的，她在我上國中的時候就是自己一個人，沒有什麼家人存在。」

    小木晴明給出的答桉，讓源賴光的疑問頓消，他沒懷疑前者會欺騙他，只是皺著眉想了會兒也沒再問。

    刨根問底並不是好習慣。

    哪怕是對與自己關係再好的人。

    源賴光知道現在的小木晴明心緒比較敏感，所以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些，只是用懇切的語氣輕聲道：

    「即便是有很要緊的事，也請不要自己藏起來，我和河谷君都挺擔心你的，而且誰都會有困難的時候，友誼並不會你低谷期時嘲笑奚落的存在。」

    拿起快子夾了塊白嫩的豆腐。

    正準備放進自己碗裡時動作頓了下，在半空中又放在小藤的碗裡。

    咲初小藤眨了眨眼睛。

    然後默不作聲的拿起快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了豆腐，雖然不說話保持透明，但心裡高興的跟吃了糖一樣。

    「...實在抱歉...」

    小木晴明俊秀的臉上滿是歉意，微微低著頭像個受委屈的松鼠，雙手握緊倒滿麥茶的玻璃杯小聲解釋道：

    「我覺得你們並不認識千夏姐，所以說出來也是給你們平添麻煩罷了。」

    不給別人添麻煩這裡的習性。

    但也是導致人情變冷漠的根源。

    也許人情禮節很麻煩，會認為那些東西繁瑣又複雜，可真正上了年紀之後才明白，這是維持關係的紐帶。

    當然，生活方式也要因人而異。

    然而以他跟小木晴明的關係，實際上已經可以不顧這些，起碼在真正的困難上是無條件，源賴光開口道：

    「只要是正當的理由，哪怕我不認識你的朋友，但我只要認識你，你向我開口求助都會幫忙，雖說你會覺得欠了我的人情，但友誼就是要人情越欠越深，我自己都欠了你很多次了。」

    「我...」小木晴明有些羞愧。

    就像早就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源賴光只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剛要說的話，然後話鋒一轉到了其他話題。

    「你是不是最近還在瘋狂打工？我是從私教群里發現的，竹下桑告訴我你這周每天都要接整整三節課。」

    「做事要懂得量力而行。」

    「雖然我暫且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的現狀如何，但只看你累的都快要暈倒了，那時你又怎麼幫助那位千夏姐？」

    竹下是他們京大學生在附近提供私教課的群主，平常就負責聯絡學生家長，之前源賴光也跟他有過聯絡。

    也是昨天他想通了某個節點，知道小木晴明需要錢，而賺錢的來源大概是這條路，才專門詢問了下對方。

    這一問還真給問著了。

    小木晴明指尖下意識用力，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水杯，力氣大的指關節微微泛白：「可是...可是我沒辦法。」

    「一切都會有辦法的。」源賴光神色平澹又篤定，聲音平和卻很有底氣。

    小木晴明見狀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

    兩人說完這些後沉默了片刻。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讓正偷偷夾著丸子的咲初小藤愣了下，怔怔的看了眼兩人，這丸子不知道該不該撈。

    就跟個小偷被抓到一樣。

    好像自己偷吃被逮了個現行。

    「先吃完飯再說吧，我都有些說餓了，等會你還要去上私教嗎？」

    源賴光再次打破了寂靜，把沉悶的氣氛活躍起來，幫小藤夾起丸子。

    小木晴明眼巴巴的看著女生紅著小臉，滿眼幸福的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源賴光，然後耷拉著臉苦惱道：

    「今天沒了，昨天晚上加班補課時睡著了，被客人投訴到竹下桑那了。」

    「那你下午打算幹什麼？」

    「我打算在醫院照顧千夏姐。」

    「那就先吃飯吧。」

    看著旁邊剛吞下丸子被燙到往嘴邊扇風的咲初小藤，源賴光見狀有些無奈的拍了拍她示意她吐出來。

    然而咲初小藤似乎很不樂意浪費糧食，眼淚都差點被燙出來了也不鬆口，忙不迭的咀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隨後三人就開始吃飯，就像是簽署了停戰協議，都沒有再說什麼話。

    這次的壽喜燒是牛油鍋底。

    還算是比較符合源賴光的胃口。

    期間都安靜吃起了飯。

    咲初小藤似乎是因為清水阿婆治療成功的事，跟往常比簡直是胃口大開，一快子又一快子跟鍋較上了勁。

    嘴裡有時塞得滿滿的，看起來就像是只過冬時往嘴裡藏松果的松鼠。

    而小木晴明則臉色慘澹。

    清秀的臉上被愁雲所覆蓋，心不在焉的用快子夾菜，夾在碗裡的各種東西不少，但塞進嘴裡的卻沒兩樣。

    源賴光默默搖了搖頭。

    果然人類的悲歡不能相通。

    半小時後。

    食材逐漸入腹。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然後放在一遍，扭頭看向咲初小藤說了句。

    「我跟晴明去趟廁所。」

    「嗯嗯。」

    咲初小藤豎著快子連忙點頭。

    小木晴明在有些懵的情況下被源賴光拉到了店裡的廁所，然後就見他掏出了錢包，拿出了厚厚的一疊錢。

    「這些錢你拿著先應急，如果有需要的話再跟我說，另外你那位朋友的醫藥費，我結清後又墊付了五百萬。」

    「五...五百萬...！」

    小木晴明聞言眼都瞪圓了。

    聽到這個數字嘴巴漸漸張大，明顯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整個人都僵立在原地，連面前的鈔票都忽略了。

    但他很快臉色又焦急起來，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之色，連忙問道：

    「這麼多錢你哪來的！賴光你不會做壞事了吧？這些也太多了吧！」

    「你忘了我跟別人開會社了嗎。」

    源賴光笑著說道。

    小木晴明愣了下，忽然想起之前他告訴自己的話，跟別人開了家電子會社，還有那輛價值不菲的轎車。

    身份轉變的太過突然。

    讓他一時間都沒記起來。

    時代列車飛速的發展。

    讓大眾都成了加速推進的燃料。

    世界上還是普通人居多。

    「那這些加起來都快上千萬了，多少肯定會對你有影響，這些錢我就不要了，醫藥費我去找他們退一些。」

    小木晴明明顯有些抗拒，因為這實在是太多了，那五百萬聽起來是個數字，畢竟沒擺在眼前，可源賴光掏出來的這疊，起碼也得一兩百萬了。

    因為全是印著福澤諭吉的大鈔！

    無論是很不想給朋友添麻煩的心思，亦或是認為不想占便宜破壞友情的心思，他都難以接受這份好意。

    「按我說的做就好了。」

    源賴光不打算追問他的故事，但卻直接把這些錢塞在了他的兜里：

    「說句實話，我現在比你想像的要有錢，如果你認為我們的友誼承擔不了這些錢的話，那我就不強給你了。」

    幾番推脫還是沒能退掉。

    源賴光的態度明顯很堅決。

    最後小木晴明甚至都有些哽咽。

    「...謝謝...」

    他低聲說了句。

    「關於腎臟我會留心的，這件事你就不用問了，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源賴光頓了下聲音，笑道：

    「畢竟是你未來的女朋友，要是情況順利等到以後你們結婚了，去你家的話要吃你那位千夏姐做的飯了。」

    「千夏姐那麼照顧我，我現在只是回報她而已，我們沒有什麼的。」

    小木晴明聞言連忙擺了擺手，又梗著脖子有些臉紅的否認起來，都沒注意到前面他提到的腎臟的問題。

    「真的沒有？」

    源賴光臉上保持著微笑。

    「大概...可能...有一點...」

    小木晴明心虛的不敢跟他對視。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本來自己再優秀，也會不由自主的產生自卑心理，拿自己的不好去和對方的好不斷印證，這就是情愫的反差。

    很明顯他是喜歡那個千夏姐的。

    得到答桉後源賴光沒再追問，只是又問了他這些天的生活，讓他自己注意點身體，然後也沒再聊其他的。

    幾分鐘後兩人出了廁所。

    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然而等他坐下後看著差不多吃完的飯菜，正打算跟兩人說差不多了該走時，卻發現了桌子上的異樣。

    源賴光皺眉看向桌邊的手機。

    這手機位置好像不對啊。

    本來是屏幕朝上。

    現在怎麼變成後蓋了。

    總不能手機自己長腿翻過來了？

    就在源賴光打算問問旁邊又埋頭下去的咲初小藤時，熟悉的模擬器提示忽然又浮現在了眼帘之中。

    【咲初小藤討厭度微幅增加！】

    【討厭度已逆轉為獎勵！】

    【請注意物品欄查收！】

    源賴光：「？？？」

    就這麼會兒上廁所的功夫。

    怎麼突然就討厭了。

    總不能嫌棄我時間長？

    源賴光眯著眼瞥了下身旁。

    心裡大概有了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