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才將所有車輛改造好。
車輛改造起來並不複雜,就兩塊大的長木板固定在車輪下,削木板很簡單,尤其是對軍中劉方這樣的後天中期好手來說,豎著的一根木頭一刀下去就是一塊木板……
好吧,這支後勤隊伍裡面的後天中期練武之人就劉方一個,不過雲景他們也幫忙了的,除雲景外,侯喜才和呂文成都是後天中期修為,有他們幫忙事情就簡單多了。
削好的木板修整修整,一頭放火上烤,然後蠻力掰彎翹起,固定在車輪下完事兒。
目前只是臨時的,不需要那麼精細,將就能用就成。
弄完之後,該休息的休息去了,明天還得趕路呢。
劉方雲景以及一部分士兵守夜警戒。
篝火燃燒,火光忽明忽暗,劉方掏了掏火堆,使其燒得更旺,看向雲景說:「雲公子,你那以雪築牆之法,還有爬犁,可謂解決了軍中兩件大事兒,功勞肯定不小,驚動大帥都有可能,甚至還會上報京城,畢竟戰場可不止這一處,其他地方也需要這樣的辦法和工具」
「靈光一閃想到的辦法罷了,功勞不功勞的另說,能提升我軍戰力,少一些傷亡才是我想要的」,雲景搖搖頭道。
笑了笑,劉方說:「看得出來,雲公子你淡泊名利,但你還年輕,應該多一些朝氣,多想想升官發財,光宗耀祖,鮮衣怒馬,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哈哈,劉大人你可錯了,我可不是淡泊名利之人,只是不愛出風頭罷了,而且,那些事情光想有什麼用,人還是應該腳踏實地的好」,雲景笑道。
微微愕然,劉方輕輕搖頭說:「雲公子,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出風頭的問題,就比如你這兩件事情的功勞,將來在你入仕的時候,軍功轉文功,指不定一舉踏入中三品呢,不知道會驚爆多少人的眼球,那算不算出風頭?」
大離王朝官員實行九品制,一品最高九品最低,九八七品為下三品,通常擔任鎮縣以及一部分郡的官員,而六五四品,稱為中三品,起步就是郡城實權官員起步,州府一把手也是當得的,可謂封疆大吏了,有機會還能入閣,至於三二一品,那是上三品,每一個都可謂大佬。
劉方說雲景的功勞有機會一舉踏足中三品,並不是無的放矢,別看爬犁和以雪築牆這兩個功勞看似簡單,實則惠及全軍,乃至對整個王朝戰局都有影響,往大了說簡直沒邊了,所以他說得還是有依據的。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雲景笑了笑道,內心並沒有什麼波動,事實是雲景壓根就沒有想過以後當官,最好將功勞什麼的變成實質性的好處,比如封個爵位什麼的逍遙自在不好嗎,當然,那更扯遠了。
閒聊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雲景發現一個士兵在不遠處欲言又止徘徊好幾次了,於是轉移話題看向劉方問:「劉大人,那位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匯報?」
抬眼一看,劉方笑著撇嘴道:「他能有什麼事兒」,說著,他看向對方笑罵道:「磨蹭什麼呢,滾過來吧」
「嘿嘿,劉大人,你知道我想幹嘛啊?」那個士兵舔著臉過來帶著討好的笑容道。
指了指對方,劉方翻了個白眼說:「你們這些傢伙,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麼屎,去吧,幫我把東西拿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好嘞」,對方眉開眼笑的跑了。
雲景愕然問:「劉大人,這是?」
「哈哈,雲公子,你有所不知,咱們這支後勤隊伍,除了我之外,都是一幫大老粗,大字不識一籮筐,這是想我幫他寫家書呢,反正閒著嘛,就當打發時間了」,劉方解釋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雲景說:「既然如此,反正我也沒事兒,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需要寫信的,我也幫幫忙」
「那感情好」,劉方並未拒絕,但卻囑咐道:「雲公子,你給他們幫忙寫信是他們的榮幸,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寫的內容你斟酌一下措辭,須知他們如今是兵,信件是要上頭過目後才能寄出去的,這是為了防止泄露軍情,別某個地方疏忽給自己和他們帶去麻煩,萬一出事兒問題很嚴重的」
點點頭,雲景道:「劉大哥放心,我知道輕重」
很快筆墨紙硯就被拿來了,順便還搬來了一張小桌子,放好文房四寶,劉方對那個士兵說:「你去通知其他人一下,需要寫信的人都可以來這裡,僅限於天亮之前,先想好自己要寫什麼,一個一個來,別疏忽了自己值守的地方」
「那太好了,我這就去」,士兵一溜煙跑去通知其他人了。
這是好事兒啊,免費有人幫忙寫信,須知他們專門去找人寫信那可是要按字收費的。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斜陽城中多的是讀書人在街邊支起攤子給人代筆寫信,那種人往往兜里都比較拮据。
很快第一個需要寫信的人就來了雲景這裡,劉方已經忙活了起來。
讓雲景幫忙寫信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還很青澀,有些瘦,手上有很多凍瘡,臉上也被寒風凍得通紅,他說自己已經是兩年老兵了。
聽到他說自己十六歲卻已經是兩年老兵,雲景心頭狠狠揪了一下,強忍酸楚道:「兄弟要寫什麼?」
對方拘謹道:「雲公子,我要寫信給我娘親,你就寫我在軍中過得很好,吃得飽穿得暖,請她不要擔心,照顧好自己,待到戰爭結束,不孝子再回去盡孝,到時候再也不離開了,對了,我每個月有一兩八錢的軍餉,都存著的,存了一年半,沒用,一起寄回去,讓他們多買點吃的穿的,不久就要年祭了,辦風光一些,唔,大概就這些吧」
十六歲的年紀,在軍中兩年的老兵,每一次任務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軍餉捨不得花一個銅板,全部都存著寄回家,懂事得讓人心疼。
聽完後,雲景點頭道:「我知道了,很快就幫你寫好」
執筆沾墨,雲景落筆寫到「慈母親啟,兒於軍中甚好,無饑寒之憂,勿念,望娘親安好,待戰休,子歸,膝前盡孝,再不遠行,兒今軍餉月一兩八錢,盡在,攢銀一年半,皆敬上,隨意取用置食穿,年祭將近,祭品望豐,以敬祖上,——兒,王小石敬上」
寫好,念給他聽,完了雲景遞給他說:「你拿好,我記得軍中有專門的寄信渠道,不收費,到時給他們,會幫你把信以及要寄的東西安全帶到」
「多謝,多謝雲公子,太感謝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王小石歡天喜地離去。
幫人寫信,對方的言語便是一段時間的思念和人生濃縮,讓雲景心頭感慨良多。
這似乎讓他回到了多年前,那時他和師父易容去鎮上幫人寫信,賺些錢財度日,而今想想,不知不覺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時間過得真快。
接下來是下一個……
士兵們來請求寫信,都很規矩,一個一個來,沒忘記自己守夜的任務,有人找雲景寫,有人找劉方寫。
這樣的機會不多,一些原本睡下的士兵都醒來,請求幫忙寫信。
劉方抽空看向雲景一臉嘆服道:「雲兄弟你這字寫得當真漂亮,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練的,我比你大十多歲,寫得字跟狗爬的一樣,根本拿不出手,那些臭小子,不知道自己撿多大的便宜,就你這字拿回去,都能當傳家寶了」
「劉大人謬讚了,用我師父的說法,如今我這字也才勉強能拿出手而已,當不得如此稱讚」,雲景笑了笑回應道。
張了張嘴,劉方有點胸悶,吐槽道:「你師父要求真高」
笑了笑,雲景也不過多討論自家師父。
時間一點點過去,沒人再來請求寫信了,正準備收工,雲景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二十歲的兵卒眼巴巴的看著這邊。
於是衝著他說:「這位大哥,你可是需要寫信嗎?沒關係,儘管說,我幫你寫」
對方搖搖頭,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道:「多謝雲公子好意,其實我很想請你幫我寫一封信,但我不知道寫給誰,我……家人都沒了」
說完,他看著飄雪的夜空發呆,孤獨又落寞,讓人心酸。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傷心事的」,雲景歉意道。
對方搖搖頭說:「沒事,雲公子不必如此,我已經習慣了」
別人都有家,可以寫家書,述思念,有關心的人,而他,卻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舉目無親,心頭多少心酸無人述說。
心頭實在不是滋味,雲景乾脆道:「這位大哥,你家鄉在什麼地方?我幫你寫一封信去吧,大不了註明好,誰收到信就是給誰的,給家鄉報個平安也好,你在邊關作戰,至少不應該讓家鄉忘了你這麼個人」
「這樣可以嗎?」對方回頭喃喃道,目光閃爍,明顯意動。
點點頭,雲景說:「完全可以!」
「那就請雲公子幫我寫一封信吧,就說我牛小明沒有給家鄉丟臉,對了,我攢了一些錢,一併寄回去,我記得家鄉的小河年年漲水,漲水就沒法過河,希望收到信件的人拿那些錢買些木頭搭個簡單的橋,應該夠了……」
「好」
……
不久後天亮了,在天亮之前,昨天劉方派出去報信的兩撥人及時歸來,兩件事情,上頭得知大悅,雲景的功勞暫且記下。
早起的伙夫做飯,軍士們起床,吃了簡單的飯菜繼續冒著風雪上路。
不過再上路的他們,比昨天要好太多了,爬犁有牲口拉著,那玩意省力,在雪地上又不擔心陷入雪窩,還能讓軍士們能在爬犁上輪流休息一下。
這樣的速度比昨天要快很多,原本預計三天的路程,今天下午就能到達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