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吶,一旦上了年紀就怕孤單,尤其是明明兒孫滿堂卻盡皆不在身邊,那種空落落的孤寂感常人難以體會。
對於雲景的到來,紀芸簡直高興得不得了,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過,她一直都把雲景當做親兒子般對待,此番又是噓寒問暖,又是關心外出遊學情況,對雲景的關懷可謂無微不至。
以前在家的時候,雲景隔幾天就會來陪陪師娘,前段時間外出遊學這才幾個月沒來。
這會兒和師娘聊天,他也盡撿些高興的說逗師娘開心。
吩咐下人上茶上點心的趙管事不動聲色的離開,看到紀芸和雲景有說有笑,心頭多少有些感慨。
作為李秋的管家,趙管事太清楚這個家的情況了,小姐早年出嫁外地,難得回來一趟,兩個少爺一心學問,常年外出求學,有幾年年祭都不曾回來,近幾年李秋也外出入仕了,只留紀芸一個人在家……
明明一大家子,紀芸卻經常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反倒是雲景這個徒兒經常過來,這才讓紀芸臉上經常掛著笑容,否則的話,紀芸指不定都會生出心病來。
心頭明白老夫人和雲景的感情,趙管事退下之後,立即吩咐下人前去準備食材,雲景肯定是要留下來吃飯的,而且還會是紀芸親手做飯,這待遇,也就雲景和李秋的兒女能享受到了,李秋本身都難得吃到紀芸親手做的飯菜呢。
「一路上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我就盼望著你們這些孩子健健康康的,打打殺殺什麼的能遠離就儘量遠離,磕著碰著那得多讓人心疼啊」,聽完雲景說了遊學路上的經歷,紀芸拍著他的手關切道。
雲景只說了一路上開心的好玩的,打打殺殺半點沒提,他知道說了也只會讓師娘擔心,而不會得到師娘的誇獎本事大。
平安,健康,這就是長輩對晚輩最大的盼望,有多大的本事,宰了多少人,除了多少惡,這些都不是長輩願意看到的。
「師娘放心吧,景兒好著呢,出門在外從不惹是生非,有熱鬧看我也不往邊上湊」,雲景笑道,儘量說些寬心的話,不會把擔驚受怕帶給長輩。
很開心的點點頭,紀芸說:「就應該這樣,景兒你從小就懂事,讓人省心,不像你兩個師兄,整天就想著如何出風頭,都不知道讓人多操心」
「師兄他們也是想出人頭地給師娘你們掙臉嘛」,雲景儘量說好話。
笑了笑,紀芸惆悵道:「哎,孩子長大了,就由不得當娘的了,對啦,你師兄他們日前來信說今年年祭會回來,到時候景兒你過來和他們親近親近,都是一家人,聚少離多,別太生分了,以後有什麼事情相互也有個照應」
「好的師娘,景兒到時候一定過來,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師兄他們了呢,正好有些學問方面的問題請教他們」
「這就對了,多讀書做學問,別琢磨練武打打殺殺的,這人吶,平平安安最重要,好勇鬥狠是不會長久的,好了,景兒你餓了吧,師娘去給你做飯,做你最愛吃的冬筍炒肉,對了,今天景兒你可有口服了,前段時間你師兄讓人送來了兩尾冰魚,這可是稀罕物,好吃得緊」
「師娘,我去幫你燒火,順便和你說說話」
「景兒真懂事,走吧,咱娘倆一起做飯……」
紀芸所說的冰魚真心是種美味的稀有食材,體長不過一尺,全身幾乎透明,宛如冰雕而成,因此而得名冰魚,這玩意很多時候有錢都買不到,也不知道雲景的師兄哪兒搞來的。
在下人抓餵養在水缸里的冰魚時,冰魚蹦躂給拍臉上去了,這不禁讓雲景想到了那句歌詞,冷冷的冰魚在臉上胡亂的拍……
在師娘家吃了一頓豐盛的下午飯,雲景都有些吃撐了,他吃得越多,紀芸就越高興。
飯後稍坐了一會兒,天色不早,雲景提出告辭,紀芸也沒過多挽留,只是囑咐他有時間就過來看看,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別見外,雲景自然是滿口答應。
在雲景離開的時候,紀芸還送了他兩套親手縫製的衣服,那是她閒得沒事的時候做的,當長輩的,不管什麼時候,總是心系晚輩身上。
親自把雲景送到門口,待到雲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紀芸這才收回目光回屋,家裡又冷清了,不過想到不久後兒女都要回來,她又開心起來。
閒下來,紀芸才有時間看雲景帶來的東西,發現都是些很實用的,臉上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暗道景兒也是有心了,同時,紀芸覺得,當初李秋收雲景這個徒弟,簡直就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
雲景離開師娘家,轉過街角,迎面就走來一個身穿灰衣的中年人,此人正是之前雲景留意到的四個先天后期高手之一。
對方不是來找茬的,而是率先拱手歉意道:「雲少爺,我們是李大人派來保護李夫人的,之前見雲少爺面生,所以留意了一下,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說話的時候,對方還出示了一下軍中令牌表明身份,以免雲景誤會。
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雲景自然不會多想,很客氣道:「無妨,你們也是職責所在,以後師娘的安危你們就請多費心了」
「雲少爺切莫這樣說,這段時間以來,李夫人對我們禮遇有加,定不會讓宵小傷到李夫人分毫」,對方一臉認真道。
他們明顯來頭不小,說話很有分寸,沒說什麼奉命保護紀芸,而是拿紀芸對他們的態度來說事兒,聽著就讓人很舒服,任務保護和真心保護到底是不一樣的。
也沒有探聽他們來歷的打算,只要知道他們是真心前來保護師娘的就夠了,稍微寒暄幾句,雲景與之分開告辭離去。
「這位李大人的徒弟不簡單呢,之前見他面生,僅僅看了一眼,居然就莫名感到如芒在背,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有什麼本事能給我帶來這麼強烈的危機感,李大人深受陛下器重,這位李大人的徒弟也非等閒人物呢……」看到雲景離去後,那人心頭不禁暗道。
他實在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雲景能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危機感,須知以他的能耐,等閒初入真意境的人物也能周旋一二,否則也不會被李秋委以重任前來保護家眷了。
走在牛角鎮的街道上,今天天色不早,雲景也不打算去找王柏林他們敘舊了,改天再說,於是前往郊外小院準備帶著東西回家。
不過在路過一家鐵匠鋪的時候,雲景卻是拐了進去,花了一些錢,給鐵匠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要求,讓其幫忙打造一個爐子,沒道理這種過冬利器不讓家人享受一下,雖說爐子這種東西雲景整出來後如今已經在北方開始普及,可時間太短,到底還是沒傳到南方來。
想了想,雲景覺得一個不夠,乾脆讓鐵匠多打造幾個,家裡需要一個,師娘那邊也得安排一個,然後當初學堂對他照顧有加的幾位先生也安排一個,反正如今不差錢,就當孝敬長輩了,其實也不貴,但總歸是一番心意。
如此一來,雲景幾乎是把鐵匠鋪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活兒都給包了,手工費材料費,林林總總加起來,雲景需要打造的爐子得花一百多兩銀子呢,主要是鐵料貴,這個時代的金屬可不像雲景前世那麼泛濫。
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錢,鐵匠鋪的老闆拿到錢後,卻是瞬間眼圈發紅,近而嚎啕大哭。
這給雲景整不會了,問其為何哭泣。
老闆是一個四十歲的漢子,常年勞累背有些駝,身上的衣服補丁打了一層又一層,他紅著眼哽咽道:「好叫公子知曉,十年前家父也是打鐵為生,為了多掙錢,沒日沒夜圍著火爐轉,疲憊不堪之下,一不小心摔爐子裡去了,人雖然救了回來,但手筋被燒壞,從此再也掄不動錘子,尤其是為了治療家父的燒傷花了很多錢,欠了一大筆債,直到如今都還沒還完,今天公子前來定做爐子,有了這筆錢,就能把沒還完的帳還了,十年了啊,背負了十年的債總算是能還完了,心頭鬆快,激動之下喜極而泣,倒是讓公子見笑了」
聽他這麼一說,雲景內心也是唏噓不已,人間總少不了背負苦難之人,十年的債務壓在身上,一朝了輕,那種解脫之感,雲景縱然無法感同身受,卻也明白這種心情是何等的難以自己。
心頭感慨,雲景道:「大叔,既然如此的話,今天你就別忙活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急,你先去還債吧,然後沽二兩酒慶賀一下,把這些年的苦悶都發泄發泄」
「正當如此,那……這位公子,我就先去了,你放心,你要的東西我一定儘快幫你打造好,用我有的最好的料子」,鐵匠紅著眼感激道,然後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立即出門前去還債,出門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但他的步伐卻是很輕快,就像開心蹦跳的孩子一樣。
這一幕,讓雲景想起了前世經常聽過的一句話,很多人都在說,當我把賬還完了,一定要無所顧忌的開心蹦跳,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或許,那些人說的,大概就是此時那位鐵匠的情況吧。
人世間多得是人背負沉甸甸的壓力,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壓得讓人快要崩潰,又有幾人能做到真正的自由呢?
幫鐵匠把爐火蓋住,再幫他把門掩上,雲景這才離去。
「他此時一定很開心吧,開心得連家和安全隱患都忘了,從此人間又少了一個背負壓力的人呢……」
回到郊外小院,雲景囑咐宋岩一切照舊,然後帶著買好的布匹和寄回來的東西,在宋岩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沖天而起消失在了天邊。
「少爺居然……會飛,這不是輕功,而是會飛啊,這……」,宋岩瞪大眼睛看著天邊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神來,可想而知雲景的舉動對他內心的衝擊有多大。
他簡直無法想像雲景的本事已經到了何等程度,自己居然能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做事情,宋岩頓時就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起來,畢竟他的一舉一動都關乎這雲景的臉面。
在宋岩面前展露會飛的本事,倒不是雲景故意顯擺或者是存著敲打他的心思,純粹是因為方便,至於被他知道自己會飛的本事雲景並不在意,以雙方的關係,他早晚都會知道的,自己沒必要藏著掖著,反正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同時雲景也相信,宋岩不是大嘴巴的人,不會到處去嚷嚷。
飛馳在雲天之上,遠遠的雲景就看到了小溪村,但那裡的氣氛卻是不對勁,因為全村的村民幾乎都匯聚在了村口,雪白的大地上黑壓壓的全是人,其中雲景的爺爺雲林處於人群最前方。
「不是村里出事兒了,而是迎接外出的孩子回家……」,稍作了解,雲景明白了什麼情況,心頭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內心反而無比壓抑。
在遠處落到地上,然後雲景拿著東西施展輕功飛速趕去村口。
村口,牛角鎮如今的鎮長親自來到了這裡,跟來的還有幾十位衙役捕快,其中就有雲景認識的王石。
這裡的氣氛很莊重而嚴肅,包括牛角鎮鎮長在內,他們的手臂上都綁著一朵白布扎得百花,同時,十多個衙役和捕快手中,分別捧著黑布蓋著的西瓜大小瓷罐,邊上有人撐著黑傘。
在這些人前方,站著六七個人,他們腰板挺得筆直,有人還需要攙扶才能站穩,因為他們都是殘疾,各個缺胳膊斷腿!
那前面站著的六七個殘疾人云景認識,正是當初小溪村徵兵應徵而去的村民,如今他們回來了,帶回來了一身榮耀和……傷殘……
然後,那些捕快衙役捧著的瓷壇就不言而喻了,定是當初應徵而去的其他人的骨灰!
「當初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正直壯年,已經是家裡的頂樑柱了,可這一去經年,再回來,多數已是陰陽兩隔」,目睹這一幕,雲景心頭滿不是滋味。
這樣的場合沒有人咋呼,也不適合雲景說什麼,雲林正在和牛角鎮鎮長交接出征將士們的骨灰,他看到了雲景,眼神示意雲景過去站好。
乖乖越過人群過去,雲景把東西放腳下,站在爺爺身後低眉靜待。
後面的村民,多的是壓抑不住的哭聲,有人哭得肝腸寸斷,有人哭得幾欲暈厥,他們的孩子回來了,當初萬般不舍的送他們出門,再回家,卻只剩下一捧冷冰冰的骨灰。
每一個出征的將士,都是娘生爹養的,都是家裡的寶貝疙瘩,他們是父母的孩子,有的則是孩子的父親,有的更是妻子翹首以盼歸家的丈夫,可從此之後,永遠的陰陽兩隔了。
此時雲景才明白,早些時候鎮上衙門那麼多人,是因為遠方出征將士們回來了……
雲林作為村長,已經和鎮長交接得差不多了,鎮長將將士們的撫恤金以及一些撫恤名單遺書等物品交給雲林,然後感慨道:「老村長,這些東西,勞煩你過後按照撫恤名單分發給將士們的家人,他們都是好男兒,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啊,為國為家,正是因為有他們,我等才能平安過日子,現在他們回來了,回來了啊,接下來我就不打擾了,將士們出殯那天,我再帶人來送他們一程」
「嗯,勞煩鎮長來一趟,不如進村歇歇腳喝口熱水吧」,雲林眼圈發紅哽咽道,不管怎麼樣,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鎮長搖了搖頭道:「今天算了,不合適,老村長,我們先回去了,你們不要太悲傷,畢竟……哎……」
說到這裡鎮長說不下去了,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至少此時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悲痛。
緊緊的摟著懷中村里『孩子』用命換來的東西,雲林看向前方,看著那幾個缺胳膊少腿卻依舊站得筆直的孩子,看著那些冷冰冰的骨灰罈,他眼圈發紅,用盡全身力氣聲音沙啞的嘶吼道:「孩子們,回家咯,外面天寒,回家,全體,跪迎出征的孩子回家!」
他的話音落下,全體小溪村的村民,不管男女老幼,包括雲林本身在內,全體跪下,跪在了雪地中,迎接出征將士們回來。
這是迎接出征將士的最高禮節,在這個時候,在出征歸來的將士面前,沒有長輩,全部都是他們用命在保護的平民,作為平民,將士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一跪,跪的是他們的付出。
「我們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
面對大禮相迎的村民們,最前方那幾個殘疾的歸家將士淚流滿面仰天大吼,一連吼了三遍,幫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也把回家這句話說了出來。
一禮之後,村民們起身,捕快衙役根據骨灰罈上的信息,挨個將骨灰交還給將士們的家人,黑傘遮天,白雪鋪路,此去經年,這便回到了親人身邊。
雲林再度用沙啞的聲音嘶吼道:「魂兮歸來,孩子們,回家咯,回家呀,外面天寒,家裡暖和,回家……」
聲音迴蕩在小村上空,村民們已是哭聲一片。
相互攙扶著,將士們的家人,帶著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親,回家。
人群中,雲景跟著眾人大禮迎接將士們歸來,亦是眼圈發紅,生而為人,他也不是冷血動物,當初離去的村民,每一個他都認識,可從當初他們離去後,很多人如今再也看不到了,將來他們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墳堆。
若是天下太平無有戰爭那該多好,人間將少多少悲劇發生?
不久後,小溪村十多戶人間掛起了白幡,悲傷的氣氛籠罩在每一個人心頭,多少人家哭得肝腸寸斷,多少人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
不幸中的萬幸,當初徵兵條件,除卻老人小孩外,家裡只有一個男丁的不在徵兵之列,男丁多的,也優先徵集已經結婚生子的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徵兵家庭也不至於絕後,一個家庭也不至於從此倒下。
發生這樣的事情,雲景把自己的事情先放下,然後和爺爺一起挨家挨戶的去探望,順便把將士們的撫恤發放到位。
這個過程中雲景做了點手腳,『欺負』村民們不識字,然後自掏腰包給每一家撫恤人家都多給了二十兩。
不多,但卻是一份心意,並非雲景拿不出更多的了,而是這個時代,作為底層民眾,錢多了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兒,雲景並不想自己的好心害了別人,二十兩銀子,夠這些人家買一頭牛回來,失去了一位壯勞力,買頭牛回來,也能讓家裡的活兒輕省一些。
接下來的幾天雲景很忙,作為讀書人,葬禮也是禮,他肩負起了將士們葬禮的任務,當然,他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官府方面也有所表示,請來了一些讀書人操持葬禮,不需要死去將士們的家人掏錢,在這方面官府做得不錯。
那些官府請來的讀書人云景都認識,畢竟牛角鎮就那麼大,讀書人也只有那些,其中有幾個還是雲景當初的先生,居然還有他的同學。
讀書,並非人人都能考取功名混得好,一些讀了多年書卻考不上功名的,就需要自尋出路了,幫人操持葬禮也能養家餬口。
這個世界,說更小點,大離王朝的葬禮,和雲景前世是不一樣的,畢竟這個世界可沒有和尚道士這種職業,操持葬禮的都是讀書人。
葬禮的流程很複雜,會用到很多禮器,還會寫很多悼念亡魂的『文書』燒給死者,更是要頌念很多超度亡魂的經典。
這些流程雖然複雜,而且是第一次從事這份活計,但云景卻是得心應手,哪怕從事這個行業多年的人都比不上他,當初他讀書的時候,禮節課這方面任何先生都是挑不出毛病來的。
死去的將士們有很多親人前來追掉,人來人走,氣氛壓抑悲傷。
葬禮持續了三天時間,下葬那天,牛角鎮鎮長信守承諾前來為將士們送行。
村子的後山上,從此多了十多座孤墳。
那天沒有下雪,天氣很好,晴空萬里,但好多人的眼淚卻總也止不住,哭聲就沒有停下過,墳前香菸裊裊,帶著親人的思念和不舍直上青雲,把親人們的悲痛傳遞給逝去的出征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