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伸出手接過了黃漢生遞過來的紙,瞄了一眼便詫異的抬起頭看了看黃漢生。
「這地方,得坐火車了吧?」
周秉昆自己在心裡邊兒大概的估算了一下時間,按照現在的這種情況,這地方可以說已經是出了省了,要想過去只能是依靠火車了。
「唉,這也是沒辦法,他現在在的地方就是我們之前的道觀,偏是偏僻了點,但是那地方的情況還算可以,至少對他來說已經是挺幸運的了。」
黃漢生嘆了口氣說道,也正是因為這地方太偏僻了,所以自從他被安排進這大澡堂子之後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師兄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那裡過的到底好不好……
可以說自從父親和師傅離開了之後,黃漢生的師兄就像他的父親一般的照顧著自己,而現在呢…想著想著黃漢生的眼睛就濕潤了起來。
周秉昆一看他現在的狀態也不好在繼續問些什麼了,到時一邊的鄭娟一把抓了過去,看了一眼後也是有些驚訝,不過掃了一眼身邊的小光明,這幾分驚訝立馬就轉化為了堅定,只要還有機會,她就絕對不會放棄了。
畢竟她已經體驗過一次放棄的無力感了。
她用著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周秉昆,被她這麼看著,周秉昆的心裡也是有些難受的,他伸出了手在鄭娟的頭髮上揉了一揉,說道:「放心吧,你就等著回去之後讓你們那的街道辦開一份介紹信,其他的交給我來辦!」
被他這麼一打岔,黃漢生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嘴巴張了張,終究是沒說出來什麼。
但是周秉昆還是看到了,他像是安慰一般的說道:「放心吧,黃叔,我們一定會找到您的師兄的!」
黃漢生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雖說他最開始幫忙給小光明調理身體就是打著這樣的主意,但是就算他們不去,他也沒什麼可說的,現在一行人決定去了,那也算對他的一種安慰。
即使自己不能去了,但至少可以通過別人的嘴巴去聽到師兄的消息,自己這也算是無憾了。
「你們稍等我一下。」黃漢生說完便撩起厚實的門帘進了裡屋,然後過了一會兒雙手捧著一個不大的罈子出來了。
「這是我釀了好長時間的酒,也是我師兄最好的那一口,我想你能去的話...」
「放心吧,我們一定幫你帶到。」周秉昆雙手鄭重的接過了黃漢生手裡捧著的罈子,為了小光明,也為了黃叔這麼久以來的幫助,周秉昆暗自發誓這壇酒他一定要幫忙帶到。
隨後周秉昆就帶著鄭娟和小光明離開了,要坐火車的話自己得準備不少東西呢。
一路上周秉昆和鄭娟都是各自的想著心事,空氣顯得有些壓抑,本來活潑的鄭光明受到自己姐姐和周秉昆的影響也是老老實實的牽著鄭娟的手安安靜靜的走著。
等到給鄭娟送回了家,看著她眼中的擔心,周秉昆抱住了她,輕輕的親吻了她的額頭,在她的耳邊小聲卻又堅定的說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嗯!」鄭娟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哭腔。
「好了好了,回去吧,別讓你媽和光明擔心,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周秉昆摸著鄭娟的頭說道,這個丫頭有的時候就是太要強,要強到讓自己心疼,總是喜歡替別人著想,但是這一次卻又不得不去麻煩周秉昆。
她的心裡應該也很亂吧,周秉昆想到。
等回到了家,周秉昆也沒和周媽說這件事情,畢竟已經太晚了,省得周媽擔心自己擔心的睡不著覺。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先是去了廠裡面找陳海生說自己要去探親,看能不能請個探親假,陳海生沉吟了一會說道:「你這個事兒呢問題不大,但是這件事我做不了主,這樣吧,你先去找侯主任要個條子,然後再去讓廠長簽個字交到我這裡就可以了。」
「謝謝您!」
周秉昆朝著陳海生鞠了個躬。
「咳,你這孩子,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呢,快去吧,先去和侯主任說清楚。」
「誒,好嘞。」
周秉昆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輕快了幾分。
陳海生看著周秉昆出去的背影,內心也是十分的複雜,不光是周秉昆,他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閨女啊,這倆孩子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老伴兒守著小閨女已經在家過了兩個沒有年味兒的年了,光是想想自己的眼上就多了些許濕意。
畢竟是為了國家,多堅持堅持吧,等自己退休了,到時候帶著老伴兒一定得去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孩子。
咚咚咚!
「請進!」
聽到侯主任的回答之後,周秉昆這才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喲,你這小子怎麼想起過來找我了?」侯主任帶著三分笑意的看著周秉昆說道。他對這個頗有文采的年輕人還是十分看中的,畢竟這塊寶藏也算是自己發掘的嘛。
周秉昆把自己剛才跟陳海生說的話又再加工了一番說給了侯主任聽,不過說的時候加上了自己定親和周媽身體不好,擔心自己那個和父親鬧翻,一個人跑到貴州大山裡的姐姐周榮。
「唉。」
侯主任先是嘆息了一聲,就像之前陳海生說的,現在這種情況在各家各戶都是常見的很,這年頭誰家不是好幾個娃娃,但是政策下來了,你總不能說就是不讓自己家的孩子下去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有的時候做家長的也是心疼的緊啊。
「你這件事兒呢,原則上我是同意的,但是你的情況特殊,這剛換了崗位就要請假不太好說得過去,這樣吧,我給你個條子,你去找廠長簽了字,我這邊就完全沒有問題。」
雖然侯主任這事兒有踢皮球的嫌疑,但是他能夠給周秉昆簽章條子已經是相當的仁厚了,畢竟這年頭情況特殊是不?
周秉昆拿著侯主任給批的條子,到了廠長辦公室,有些躊躇的轉悠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敲響了廠長辦公室的門。
「進!」
周秉昆把自己的說辭再一次的給廠長交代了一遍。
「你這一請假怕不是要十天半個月的吧?」
周秉昆不說話,當然他不說話了廠長也清楚,要是請個三五天的,都根本不用他簽字,直接和他們辦公室的領導說一聲就行了。
「我要是給你簽了,那別人心裡是不是也不平衡呀?」
周秉昆心裡也清楚,即使廠長在看好他也要照顧其他人的情緒,他這話一說出來,周秉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神色頗有些焦急。
「好了好了,你看你,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我又沒說不給你簽字是不是?」
「那廠長您是同意啦!」
「這樣吧,你這個假我給你批了,但是你等到過年就替咱們廠的門衛好好的看個大門吧,你覺得怎麼樣?」
「我願意!」
周秉昆想都沒想立馬回答道,只要能讓他出去,別說是看幾天大門了,看一年都成。
「你這孩子。」
廠長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還是在周秉昆的條子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