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注意到寺島幸那似乎有些出神的表情,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真話好像有點太多了的椎名伊織立刻笑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邊狀似隨意的淡笑著,一邊伸手要把寺島幸手上的戒指脫下來。
「這枚戒指畢竟是川木先生的藏品,而且看形制好像是國王戴的男性戒指,有點太寬了吧?」
「不摘。」
見伊織這麼說,還伸手做出要把戒指取下來的模樣,寺島幸依舊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卻動作迅速的將小手背到了身後,哪怕這戒指比她的無名指還要寬出一圈也不肯鬆手,挺著胸頂在椎名伊織面前。
櫻桃小口中吐出的字句卻非常霸道:
「這枚戒指我看上了,歸我了。」
「誒?」
椎名伊織一愣:「不、不好吧?」
「川木叔叔還算守信,不會食言的。」
寺島幸這麼說著,當著椎名伊織的面毫不在意的將裙擺掀起,把戒指放進里側明顯是被後加補上去的口袋裡塞好。
然後拍拍裙擺,朝著椎名伊織示意。
一臉『你想拿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淡定模樣。
明顯是吃定他了。
撂下裙擺之後,還語氣平靜的隨口道:「回家之後我會把這枚戒指改成女戒的。」
說著話時,她轉過頭看向椎名伊織,臉上那淡淡的表情似笑非笑,眉眼微挑:「到時候,伊織再給我戴一次吧?」
你饒了我吧!
椎名伊織一時間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讖言應驗感,止不住有些想要扶額的衝動。
不過,生而為人的求生欲與殘存理智最終還是沒有讓他當面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隨口閒聊幾句就快速掠過了這個話題,沒有給出任何正面回復。
但寺島幸似乎並不擔心這一點,只是那麼靜靜的笑著看他。
等到上午將幾個一樓的博物展廳逛完,二人隨便在隔壁的拉麵店裡吃了一頓飯——幸吃的是伊織吃過一口的,她似乎能夠藉此對抗某種心理上的作用,與內心強烈的潔癖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最後吃了三碗才停筷。
等到吃飽喝足,兩人才慢悠悠的並排走在大街上,享受著夏日悠閒的午後。
因為答應幸要帶她去遊戲廳看看,椎名伊織特意選了一條周圍有遊戲廳的商業街,不過那裡面積也不算大,大概有兩個檯球廳大小,廳內的遊戲設施也少得可憐,很多機器都顯得有些破舊,大概從九十年代一直開到了現在。
日本的情懷綁架向來比較嚴重,上了歲數的老顧客們玩習慣了老式的台式遊戲機,往往比較難接受新東西,以至於現在不少遊戲廳里的擺設都跟三十年前沒什麼差別,連帶著那些年紀很小的顧客們玩得也都是些很有年代感的亂鬥快打。
不過,這個因素似乎對寺島幸起了些反效果。
「布靈!布靈!」
椎名伊織轉過頭,看著寺島幸那不自覺睜大雙眼,向來透著冷淡神色的瞳孔情不自禁的擴大幾分,那烏黑的瞳仁里像是閃著明晃晃的小星星。
手掌不知不覺牽住椎名伊織的手腕。
像是漂浮在太空裡的宇航員下意識的拽住艙門,以防自己不小心飄過去一樣。
不妙,這什麼東西?
看起來好像很有意思啊!
即便椎名伊織沒有渚醬那對他一個人百試百靈的讀心術,也好像能從寺島幸的眸子裡看出這種意思,臉上的笑容有些憋不住。
「這個...要怎麼玩?」
躊躇了幾秒,寺島幸牽著伊織的手腕,聲音依舊冷冰冰的。
但是看向旁邊太鼓達人的目光已經止不住有點發飄了。
「先去自動販幣機里換一些遊戲幣,然後你看那個孔,投進那裡面......」
見到幸小姐著好奇的模樣,椎名伊織有些好笑的手把手給她指導著,看著寺島幸那一邊聽一邊認真點頭的恬靜側顏,一時間忽然有種自己在教一個穿越千年的少女玩前世代遊戲機的錯覺。
因為平日裡的寺島幸要不是那副端莊冷淡大和撫子模樣,要不就是狂熱熾烈的霸道女總裁姿態,看見她這純真求教的眼神,反倒讓椎名伊織一時間有些忍不住露出很燦爛的笑容。
注意到了椎名伊織的笑容,寺島幸才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摸著自己的臉,有點奇怪的歪頭:
「我看起來很奇怪嗎?」
「與其說是奇怪,不如說是很——有趣?」
椎名伊織斟酌道:「平常的幸會給人一種很不好相處的感覺,下意識就讓人小心翼翼的。」
「?」
寺島幸目光很微妙的看他,腦袋上似乎能冒起一個問號。
椎名伊織一怔,這才發現自己說的好像有點多了,連忙補救道:
「不過,平常的樣子也很好......」
只是,還不等他說完,就見幸小姐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而後抬起臉龐,朝向椎名伊織勾起唇角,眼角卻沒有微眯起,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彆扭表情。
「這樣?」
幸小姐試圖滿足椎名同學的請求。
但那表情看起來實在兇狠,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給他來上一拳。
「不,還是算了吧。」
椎名伊織放棄掙扎。
兩人隨口閒聊時,已經在自動販幣機前換好了遊戲幣,椎名伊織則手把手的教著寺島幸投幣、選擇遊戲開始。
因為大部分遊戲機都操作簡單、遊戲方式直接,寺島幸上手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能憑藉極強的反應速度和身體操控能力,將一首首高難度的太鼓達人歌曲打通,玩久了略顯沉重的鼓槌在她手裡也輕若無物,玩了好幾場都沒有歇一會兒的想法,看上去有點上頭。
椎名伊織則並沒有上去一起玩,只是在旁邊笑著看她,心裡也有點鬆了氣。
果然,即便是像幸這樣幾乎完美的女強人,也有『弱點』。
以後多帶她來這裡玩吧。
正這麼想著,就見幸小姐又打玩了一首新曲子。
不知道是因為有點累了,還是有些膩味,她放下鼓槌漫步過來,小臉上依舊是那冷冷淡淡的表情,但大概是椎名伊織的主觀錯覺,他總覺得幸身上像是多了一點點屬於年輕人的蓬勃朝氣。
「還有什麼可以玩的嗎?」
過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幸喜歡這種類型?」
椎名伊織隨口問著,目光有些寵溺的伸手重新牽起她。
寺島幸聞言似乎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實話實說:
「嗯。」
「看著屏幕上一個個像腦袋一樣的小太鼓被打碎的時候,會有種很放鬆的感覺。」
椎名伊織的腳步頓時僵硬。
但是又很快釋然了,隨口替她編理由道:「那看來是幸背負著很大的壓力,需要及時發泄一下。」
「這麼說,我帶你來這裡倒是來對了。」
「發泄...嗎?」
聞言,寺島幸先是一怔,而後下意識的看向椎名伊織說話時微張的唇瓣。
貝齒輕咬,像是想要叼住什麼。
不過椎名伊織並沒有察覺到這一危險的目光,而是順著幸的話在遊戲廳里掃了一圈,看看還有沒有適合她玩的遊戲。
只是這回就別涉及打擊類型了,得和平一些。
萬一回頭幸玩順手了,沒準會發生些什麼不敢言的伊藤氏慘劇。
一轉頭,椎名伊織眼前忽的一亮。
「這個吧,抓娃娃的。」
椎名伊織重歸老本行,也不等寺島幸發表意見,就牽著她的手快步走過去。
幸理所當然的沒有反抗,任由他牽著。
「看好了,也是在這裡投幣,然後按這兩個開關挪動......」
他說著,就開始親手示範起來。
「吱吱吱——」
伴著椎名伊織的動作,娃娃機里的抓鉤就隨著他的控制緩慢移動起來。
寺島幸看著裡面的抓鉤,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哐。」
等到合適的時機,椎名伊織立刻伸手按落。
隨後,那抓鉤就繼續吱吱吱的搖晃著下降,鉤尖很精準的勾住其中一個小號吐血羊玩偶背後的繩子。
不過椎名伊織明顯並沒有放鬆,而是繼續控制著抓鉤搖搖晃晃,始終讓鉤尖牢牢拽住繩子,不給他絲毫掉落的機會。
「哐當。」
伴著一聲略顯滯澀的機器響,那個只有巴掌大小的吐血羊玩偶才從機器里掉出來,用一雙無神的雙眼木愣愣的直視兩人。
「這樣就出來了。」
椎名伊織笑著,從裡面把那玩偶拾起來,朝寺島幸的方向展示了一下。
寺島幸看著伊織手裡那兩眼無神的吐血羊,一副已經瞭然的模樣點點頭。
「懂了。」
然後二話不說,就要上前過去操作。
「對了,新人不要去抓最大的。」椎名伊織像是想起什麼,開口提醒,「那種大號玩偶需要些技巧才能抓出來。」
結果剛一轉頭,就見到寺島幸已經操控著抓鉤朝向最里側那一隻足有普通人兩個頭大,甚至都能用來當小學生書包的大號吐血羊抓過去。
「嘖。」
見狀,椎名伊織不由有些失笑。
寺島幸果然是那種不管幹什麼都要做到最好的要強性格,而且正常來說,以她反應也確實能做到。
可惜,無商不奸。
果不其然,正當寺島幸抓著那個大號吐血羊即將落地的時候,那抓鉤尖端忽然晃動一下,嘩啦一下就突兀的鬆開。
還是太年......
「砰——」
正當椎名伊織打算教導幸小姐一點微不足道的人生道理時,耳邊就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響。
椎名伊織一愣,就見寺島幸的長腿驟然划過半空,帶起嗖的一瞬風聲。
緊跟著,那娃娃機整體瞬間平移了將近一米。
「哐。」
「哐當。」
大號的吐血羊成功落袋。
寺島幸看著從裡面掉出來的大號吐血羊,又有些猶豫的看了看被椎名伊織抱在臂彎里的小吐血羊,似乎在思量什麼。
仔細想了想,從伊織的口袋裡取出消毒濕巾,把大號吐血羊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這才重新抱在懷裡。
椎名伊織則看著那台娃娃機上隱約凹陷的痕跡,一時間說不出話。
沉吟了幾秒,還是酌量著道:
「幸,這種機器不能踢。」
「為什麼?」
寺島幸奇怪的轉過頭,指著掛鉤:「它裡面已經鬆了。」
聞言,椎名伊織頓時有點好笑:「那個掛鉤是被故意設置成那樣的,不然遊戲廳怎麼坑玩家的錢。」
「是這樣麼?」
寺島幸一怔,卻很快接受了。
她名下有一家垃圾手遊公司,可以用一張皮膚坑到玩家不少錢,所以對這一點倒是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要記得。」
椎名伊織一副諄諄指點的模樣。
兩人正悄悄說著,就聽身後有個打街機的綠毛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又看到平移一米多的娃娃機,猛地站起來破口大罵:
「喂!鐵咩啦(你們他媽)——」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寺島幸目光平淡的朝他們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綠毛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眼裡一下子有點發亮。
但下一秒,那綠毛的雞冠頭就被人砰的一聲按在街機台子上,掙扎著起不來。
「找死是不是!」
在街機台上像蛆一樣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掙扎著起身猛地抬起頭。手底下正想一個巴掌呼上去,目光忽的一滯,連聲音都軟了半截。
「大、大哥。」
那臉上帶疤的光頭嘴裡嘟噥著想要大巴掌抽他臉上,但注意到那邊的目光遲疑了半秒,還是謹慎的沒有伸手,轉而一個勁兒的朝著二人的方向一百八十度鞠躬,動作那叫一個小心殷勤,很快提溜起綠毛立刻走人。
椎名伊織一開始還稍微有點警惕。
畢竟日本的社會團體雖然很少買槍,而且對幸這種級別的人物基本不可能產生傷害,但是帶刀子的卻也不在少數。
可一見到這場面,又忽的有點迷惑。
轉過頭看向寺島幸。
「你認識?」
寺島幸沉吟道:「算是認識,不熟。」
大概是不想多提,寺島幸並沒有就這件事多說什麼,僵硬的轉移話題道:「再多就拿不動了,我們回去吧。」
椎名伊織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二人結伴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忽然下起陣雨。
夏日的雨水總是來得讓人猝不及防,都沒有帶傘的兩人直接被困在門口。
椎名伊織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快到五點,今天幸應該也呆夠了,正好藉機脫身,免得晚上在『不得違背命令』的情況下發生點什麼密室超展開。
於是,他便提議道:「幸你先叫家裡的車回去吧,這裡離文乃希公寓那邊很近,一會兒我也有點事要......」
「我也去。」
幾乎想都沒想,寺島幸直接開口打斷。
椎名伊織面部肌肉一僵,腦筋急轉間,又輕咳一聲:「其實,我晚上還有渚醬的租借工作——是之前欠她的上課時間,也該補上了。」
「哦。」
寺島幸安靜的看著外面的雨景,完全沒有反悔的意思。
手機里發出去幾條信息,不知道寫了什麼。
消息發出去不到三分鐘,就見之前不知道一直跟在哪、身穿雨衣的葵蒼綾瀨帶著一把傘一路飛奔過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對寺島幸鞠了一躬,伸手將雨傘遞過去,然後二話不說就消失在灰濛濛的雨景里。
看得椎名伊織都有點發懵。
你都能讓人把傘送來,倒是讓人也把你接走啊?
只是,還不等椎名伊織心裡吐槽完畢,就見寺島幸動作輕輕的將雨傘撐開,微微歪斜一下,露出身邊的位置。
「伊織,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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