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神彩靜靜的聆聽著夜神空的推理。
到最後,才忍不住輕輕嘆出一口氣。
「原來是利用戒律來推斷出來的嗎?果然,真不愧是哥哥呢,真是丁點大意都不能有。」
「不過,就算哥哥沒有發現,彩也下定決心, 要在今天向哥哥說明一切的。」
嘩啦。
伴隨著一陣出水的聲音,在夜神空的注視之下,夜神彩忽然有了動作,從溫泉之中站了起來。
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包裹在雪白的浴巾之下,纖細的雙腿掛著殘存的水珠。
在她身後,九條淡金色的華麗長尾接連勾翹起,如同開屏一般展開, 水珠根本無法在上面停駐,此刻正接連不斷的從上滑落,將那華貴的金色襯托的愈發瑰麗。
白中透紅的小腳踩在漆黑的石道上,就這樣走出溫泉,一直走到夜神空面前。
望著表情明顯有幾分驚訝的夜神空,夜神彩不禁低下頭,錯開了對方的目光。
剛剛聲音中的威嚴蕩然無存,而是充斥著說不出的怯懦,低聲道。
「哥哥,這......才是彩真正的姿態。」
「和哥哥不同,繼承了母親大人力量的彩,是妖怪。」
此刻,一股不和時令的寒風颳過,如同置身於凜冬。
察覺到面前的夜神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一時間,夜神彩不由得攥緊了身上的浴巾。
下意識的闔上雙眼,睫毛顫抖著, 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沒了嗎?這就是你想說的全部?」
夜神空開口, 平靜的語氣讓人分不出是憤怒還是冷漠。
夜神彩心中一驚, 唯唯諾諾的回答道。
「沒...沒了。」
夜神空點了點頭道。
「那好,我知道了。」
「欸?」
聽到這話,夜神彩頓時愣住了,顫顫的開口道。
「哥哥,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說,我知道了,我的妹妹不僅是那須野的女王,而且還是繼承了母親力量的妖怪,這些事情我都已經牢牢記住了。」
夜神空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
夜神彩怔怔的望著夜神空。
「彩想像中,哥哥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我該有什麼反應,因為你是妖怪,所以會因此而厭惡、疏遠你,甚至與你斷絕兄妹關係?」
夜神空沒好氣道。
「你是笨蛋嗎,彩?」
「因為父母強加於你的東西而討厭自己的妹妹?那樣的傢伙,還是不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比較好吧?」
「更何況,我來這個那須野的目的就是確認我妹妹的安全,如果我妹妹是妖怪的話,那安全係數不是反而大大提升了嗎,我連高興的時間都來不及準備, 可沒有那個閒工夫去討厭你啊。」
說到這裡, 他的聲音倏然變得柔和下來, 撫摸著自家妹妹濕漉漉的秀髮,輕聲道。
「所以說,彩,你能把這樣的自己告訴給我,真是幫了大忙了,謝謝。」
「哥哥......」
看著對方那認真的表情,夜神彩的雙眸仿佛春風撫過的湖畔,閃爍起了粼粼的光芒。
望著自家妹妹裸露在外的香肩,夜神空臉色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無奈。
「不過,話說回來,彩,哪有人會自己夸自己可愛的啊。」
夜神彩嘟了嘟嘴,香腮微微鼓起。
「沒辦法,彩可是很想很想從哥哥嘴裡聽到誇獎彩的話的,那樣子的話,彩會很開心的。」
「所以說,哥哥平常應該要更加的多誇誇彩才行,這樣彩才能順利成長為哥哥所期待的樣子。」
「好好好,我記住了。」
夜神空伸手,示意對方停止自己的賣萌行為。
夜神彩的聲音忽然微微一頓,隨即語調一轉。
「不過,哥哥既然沒有責怪彩,那想必已經明白了吧,當初彩不敢立刻與哥哥相認的理由,以及那須野的妖怪們厭惡,甚至可以說憎恨人類的原因?」
「啊,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說到這裡,夜神空臉上的表情莫名變得陰冷了下來,忍不住攥拳道。
「全都,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吧?」
「正是如此。」夜神彩肯定的點了點頭。
「當初母親大人之所以會離開那須野的原因,就是因為想要與父親大人一起生活。」
「也是因此,那須野的妖怪們才會分外的憎惡人類,畢竟,那可是搶走了它們信仰的罪魁禍首。」
「彩的話,因為長的很像母親大人,而且還繼承了母親大人的咒印,所以沒有問題。」
她隨即望向夜神空,語調中多了幾分擔憂。
「但是,如果是哥哥的話,恐怕那些妖怪第一時間便會聯想到父親大人,進而引發暴動吧。」
「現在的彩,只是維持那須野的穩定便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再爆發動亂的話,那就算是繼承了那須野的咒印的彩也無法再控制住這裡了。」
「也是因此,彩才會命令白狼去把哥哥接過來。」
「雖然彩的確很想看看哥哥能做到何等程度,但如果再任由哥哥將騷亂的規模擴大下去的話,那須野會無法維持穩定的。」
「原來是這樣嗎?」
聽著自家妹妹的話,夜神空不由得捏著下巴,陷入到思索之中。
「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呢?」
「有的。」
夜神彩肯定道。
「其實關於這方面,母親大人提前給彩準備好了指南。」
她隨即變戲法般摸出了一本書。
書名:《駕馭那須野的一百個小技巧——從入門到精通》。
此刻,夜神彩嘩嘩翻動書頁。
「關於這樣的問題,母親大人給出的建議是,將目前還暫時無法駕馭的權能給分配出去,交由其它人去掌控。」
「但是這樣一來,就相當於將彩的一部分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
「這樣的人選,除了哥哥之外,彩想不到其它任何人了。」
「所以說,是要讓我來輔佐彩管理那須野嗎?」夜神空若有所思道。
「如果能幫彩分擔些壓力的話,我當然是樂意接受。」
「哥哥,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夜神彩搖了搖頭。
「目前,彩還無法駕馭的權能,只有一項。」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鄭重起來。
「那即為那須野最鋒利的矛,母親大人留下的最強武器,統帥整個那須野妖怪的,名為百鬼夜行的權能。」
「而百鬼夜行的控制者,不是由我來任命,也不是經過狐洛牌決鬥選出,而是要經歷層層實戰,在無數次的死斗中成為站到最後的勝者,如此,才能讓整個那須野的妖怪們信服。」
「所以,這是當那須野四處地域的首領全部出現時,才能啟動的最終儀式。」
「母親大人稱之為,那須野天下第一決鬥大會。」
「必須要進行實戰?也就是說,要我去和那些妖怪們戰鬥嗎?」
聽到這話,夜神空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這樣的事情,只是一想就覺得頭疼啊......」
「彩也明白,這樣的事對於現在的哥哥而言太過困難了,就算是彩,能做到的事也只是在決鬥時儘量在規則上偏袒哥哥一點。」
夜神彩滿含歉意道。
「如果哥哥覺得做不到的話,那彩也不會強迫哥哥去做,比起那須野的穩定,彩更不希望看到哥哥受傷。」
「做不到嗎?那倒也不一定。」
夜神空忽然開口道。
他端著下巴思索道。
「總之,先讓我想想辦法吧。」
「彩,如果沒有其它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哥哥。」
夜神彩忽然開口道。
夜神空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家妹妹。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嗎?」
「嗯...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彩覺得,哥哥好不容易才見到彩,彩必須要獎勵一下哥哥才行。」
夜神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條毛巾。提議道。
「那麼,機會難得,不如就讓彩來幫哥哥擦擦身子吧?」
「畢竟,彩可是已經饞了很久了——」
咚。
熟悉的腦瓜崩的聲音響起。
「唔,好疼。」
咚咚咚......
「停、停下來,哥哥,彩知道錯了——」
忽然間,溫泉的門被妖怪猛地踹開。
「喂,給我住手!」
白狼怒目圓睜的看向溫泉邊捏著夜神彩俏臉,藉此來取消彈腦瓜崩動作後搖的夜神空,牙齒咬的咯吱響。
「可惡的傢伙,我就知道你會忍不住的去勾引女王大人,你們這些背信棄義,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人類!」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念念有詞道。
「狐神大人在上,白狼即將要違背您定下的法則,如果您之後一定要責罰的話,那即便要和這名罪人一換一,我白狼也心甘情願,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當年的悲劇重演了!」
說完之後,她便向著夜神空撲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凶神惡煞。
「給我放開女王,可惡的人類——」
在她快要抵達夜神空面前時,夜神彩忽然開口,毫不客氣的命令道。
「白狼,蹲下!」
隨著她的話語,白狼原本撲向夜神空的動作陡然一滯。
下一瞬,她雙腿不受控制的調換了方向,轉頭在夜神彩面前蹲踞了下來,白色的短尾在身後激烈的搖動。
夜神彩繼續下令道。
「握手。」
白狼順從的將手放進夜神彩手裡。
「轉圈圈。」
不甘心的在原地追著自己的尾巴轉著圈,白狼目光中有著說不出的羞憤與氣惱。
「吾王,您為何要保護這個人類......」
「因為本王決定了,要舉辦那須野天下第一決鬥大會。」
此刻,夜神彩重新拾起了那份女王的尊貴與威嚴,向著白狼宣布道。
那須野天下第一決鬥大會?
白狼頓時吃了一驚。
夜神彩繼續道。
「而這位客人則是母親大人承認的伊賀坂的首領,如果缺少了他的話,決鬥大會就無法進行了。」
「明白的話,就對客人尊重一點,畢竟,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他。」
白狼猶豫了幾秒,隨即低聲道。
「......是,屬下明白了,是屬下唐突了。」
見狀。夜神彩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道。
「那好,帶客人去休息吧。」
......
等夜神空與白狼離開之後,夜神彩並沒有著急重新步入溫泉之中。
而是低下頭,凝視著自己那細緻如同美瓷般的肌膚,語調忽然變得寒冷起來。
「怎麼,難道說,你還沒有聽夠嗎?」
下一瞬,在溫泉旁的假山後的陰影之中,一道身著櫻白和服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
音無澈雪平靜的看向夜神彩。
「原來如此,無法掌控那須野,這就是那須野的靈力時不時會暴走的原因嗎?」
「身為那須野的王,還真是辛苦啊。」
「多謝關心。」
夜神彩漫不經心的探出足尖,仿佛適應水溫一般,在水面上戳起漣漪。
「那麼,你又為什麼會想到來本王這裡來做客?」
「該不會,是來泡溫泉的吧?」
「你應該清楚我的來意。」
音無澈雪輕聲道。
「那須野的力量,應該用來維護秩序,而不是一直被雪藏。」
夜神彩噗嗤一笑,玩味道。
「說的還真是好聽,其實你們只是看上了那須野妖怪們的咒印吧?」
對此,音無澈雪也沒有否認,點頭道。
「沒錯,根據研究,即便失去了咒印,對妖怪們實力影響也不會太大,依舊能發揮出原來百分之七十的水平。」
「可對於人類而言,那枚咒印帶來的提升,會遠遠大於這損失的百分之三十。」
「所以說,這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可是,這同樣意味著妖怪們要把性命託付給羸弱的人類們。」
夜神彩冰冷的打斷道。
「身為那須野的王,我必須要對那須野的妖怪們負責,這樣的事,絕無可能。」
對此,音無澈雪沉默了幾秒。
「看來,不拿出點實力的話,你是不會合作的。」
「這場決鬥大會,人類一方也要參加。」
夜神彩不屑道。
「哈?你當本王是笨蛋嗎,本王為什麼要給人類分一杯羹的機會啊?」
「那麼,就讓我一個人參加也可以。」音無澈雪繼續道。
「你是在討價還價嗎?那麼,本王的答案依舊還是拒絕。」夜神彩嘲諷道。
「好了,你還是快點離開那須野吧,不然的話,本王就要親手送你出去了。」
「是嗎?」
音無澈雪嘴角忽然向上微微一揚。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樣物品,彈指一甩,飛至了夜神彩面前。
「在此之前,先看看這個吧,或許,你的想法會因此而改變也說不定。」
夜神彩伸手接住了那樣物品,隨意的瞥了一眼。
「很可惜,本王的心意已決,無論是什麼都——」
忽然間,她的目光陡然一滯。
那是一張房間玄關處的照片。
畫面中,一名俊秀的黑髮青年被粗暴的拽住衣領,任憑面前少女的雙唇索取著。
晶瑩的絲線懸掛在嘴邊,將斷未斷。
看著照片上的畫面,一時間,夜神彩的雙眸不禁瞪大到了極致。
下一瞬,照片從她手中滑落在水面上,盪起些許的波紋。
她轉過頭,看向面前那位照片上的少女,磕磕絆絆道。
「不,不可能,這一定是假貨......」
「是不是假貨,去問問你哥哥不就知道了嗎?」
音無澈雪淡定道。
夜神彩喉頭微微滾動,目光激烈的顫抖起來,一副十分抗拒的樣子,頑固的搖頭道。
「不,我不信,哥哥是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的......」
「沒錯,夜神空的確不會做出這種事。」音無澈雪贊同道。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會做。」
「既然我是去保護他的,那稍微收取一點保護費也無可厚非吧?」
「保...保護費?」
夜神彩的神情陷入了完全的呆滯之中,忍不住攥緊了手心。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事情......」
「嗯?還不願意接受嗎?」
見狀,音無澈雪嘆了一口氣。
「那麼,我直說好了。」
她來到夜神彩身旁,探過頭,在對方耳邊輕聲道。
「夜神彩,你哥哥......」
「真棒呀。」
喀嚓。
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夜神彩目光中的瞳孔仿佛碎裂了一般,徹底失去了光芒。
轟!!!
下一瞬,露天溫泉中發生了激烈的爆炸,伴隨著地面激烈的震顫,溫泉中濺起了數丈高的水花。
中間忽然出現的大坑中,夜神彩整個人欺身壓在了位於坑底的音無澈雪身上。
右手緊緊的扼住了她的脖頸,另一隻手已然並成了掌刀,額頭暴起看青筋,雙眸死死的盯著她,無法遏制的怒吼道。
「音無澈雪,你竟敢......竟敢做出這種事!」
「這樣觸怒本王,你難道不怕死嗎!?」
「如果你會做的話,我當然怕。」
此刻,即便已經被對方扼住了咽喉,音無澈雪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語氣中還多了一絲挑釁。
「但是,我們彼此都清楚,你不敢這麼做。」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曾經說過,我如果向你動手的話,一定會被夜神空查出來。」
「那同樣的,如果你向我動手的話,你也同樣無法瞞過你哥哥。」
「做出這樣的事,他不會原諒你。」
「你......你......」
看著身下的音無澈雪,夜神彩已經被氣的渾身發抖。
此刻,音無澈雪微微眯眼,看向面前的夜神彩。
「明白的話,就快點放開手。」
「如果說,真的想要取走我的性命的話,你應該知道要用什麼手段。」
「而且,你也需要我的力量來達成你的目的,不是嗎?」
此刻,濺起的泉水淅淅瀝瀝的落下,在坑底重新匯聚,將音無澈雪的和服打濕,貼在身體上逐漸變得透明。
而坑中的兩人依舊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眸,仿佛誰先移開就輸了。
半晌,夜神彩緩緩鬆開了手,氣哼哼道。
「壞女人,真是壞女人。」
「音無澈雪,像你這樣的壞女人,永遠也別想得到彩的認可。」
儘管依舊被對方壓在下面,但音無澈雪的語氣卻仿佛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一般,平靜的問道。
「那麼,你的答覆呢?」
夜神彩莞爾一笑,伸出手,捏起了對方的下巴,仿佛在鑑賞著什麼名畫。
「好啊,本王同意了。」
「既然你這麼想當本王的劍,那麼,就讓本王來好好的使用你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