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幫建在小鎮外的半山坡上,附近只有一兩個百餘人的村子,看著有些荒涼。由於是新建的幫派,房子才剛剛搭完,祁真帶人趕到時便見牌匾斜斜地歪在一邊,借著微弱的亮光能勉強辨認出三個歪七扭八的大字:黑虎幫。
這場景讓他看得直點頭,瞭然問:「你們之前見此是不是更沒把他們當一回事了?」
王姑娘的臉又是一紅:「我們沒想那麼多。」
&棧的事若真是他們動的手腳,這恐怕是故意做出來給你們看的,」祁真溫和道,「算是買個教訓了,走吧。」
他說罷率先進門,一派淡定從容之色。王姑娘對他很是信服,急忙跟著。花舵主想了一路的解決辦法,只覺腦袋都大了,此刻便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蹭進去,打定主意要讓別人背黑鍋。
雙方已經停手,院內經過一番交戰變得雜亂不堪,一群人正圍在大廳前不知說著什麼。祁真緩步走近,只見一個暴怒的青年來回踱步,胳膊還沾著血,不爽地瞪著孟漣幾人:「那小丫頭片子說她姐被搶了你們就真信?她們是小偷,偷到我們頭上給個教訓而已,這樣都不行,你們是看我們好欺負麼!」
孟漣幾人在中央站著,雖然狼狽,但並無大礙,尷尬道:「這恐怕有些誤會。」
&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這麼闖進來,一句誤會就完了?」青年再次暴怒,「簡直莫名其妙,我們是燒你們家的房子了還是搶你們家的東西了!」
孟漣幾人越發尷尬,只得搖頭。
&看,無怨無仇的你們這是想打就打啊!啊?」青年呵斥出聲,像訓孫子似的,「我說你們這些公子哥整天吃飽撐的是不是就會沒事找事,閒得蛋-疼吧?現在蛋還疼麼?要是還疼,老子陪你們繼續打!」
孟漣幾人;「……」
世家裡尚有一個姑娘,被罵得低下頭,忍不住小聲抽噎,緊接著就聽青年喝道:「哭什麼哭?哭得老子心煩!」
祁真只覺聽著特別痛快,若這人不是在唱戲,他真想和人家交個朋友,可惜這事實在詭異,他又向前走了幾步,朗聲笑道:「大男人何必與一個姑娘家一般見識?況且孟公子他們也是救人心切,人命關天的事怎能叫沒事找事呢?」
孟漣幾人頓時覺得這話聽著無比舒坦,急忙望過去,見到來人後雙眼一亮,當即叫了一聲楊少俠,平劍岩還下意識向他走了兩步。
青年同樣扭過頭,敏銳地掃見之前來解圍的幾個高手都到了他身邊,便清楚這是正主,抬抬下巴:「你又是何人?」
祁真大方一笑:「在下楊真。」
青年猛地一怔,稍微收起一些怒火,不確定地問:「你就是那天齊宮的少主?」
本王的名聲竟傳得這麼快了?祁真也是一怔,忍著激動的情緒,說道:「正是,兄台聽過我?」
&我有幾個兄弟前兩天剛從沐城回來,聽他們說的,沒想到這就遇見了,」青年上下打量他,好奇問,「你是怎麼把葉天元弄瘋的?」
&是他自己的問題,在下可不清楚,」祁真笑著回了一句,轉到之前的話題,「先說說今晚的事,方才在下聽見了幾句,今日是孟公子他們誤信了那小丫頭的話,這才錯怪了好人,造成的損失由在下一力承擔,兄台便高抬貴手放過我這幾位朋友,如何?」
青年沉吟一瞬,不由得問:「我那兩個手下呢?」
&下一併帶來了。」祁真原本的打算是把這些人一起送官,便帶了出來,如今恰好派上用場,他回過頭,示意暗衛放人。
青年神色稍緩,略微猶豫一下,擺手道:「罷了,看在楊少俠的面子的上我這次就不追究了,東西也不用你們賠,以後離我們遠點就行,」他說著看向祁真,「難得能見楊少俠一面,不如喝一杯?」
&了,在下也正有此意,」祁真笑道,「只是天色實在太晚,改天吧。」
青年嗯了聲,並不勉強,接著聽他提起那兩個小賊,不禁挑眉:「怎麼?」
&台先前也說只是想給個教訓,事情既是因她們而起,便由在下代為處理吧,」祁真含和氣地與他對視,「兄台意下如何?」
青年看了他兩眼,最終點點頭,讓手下把女賊交給他們,站在原地目送對方走遠,眼神一時有些深,低聲問:「你說他會不會看出什麼?」
&該不會,」身後的心腹道,「二少方才演得那般好,一點錯也挑不出,再說小紅小綠是咱們的人,落在他們手裡頂多就是吃些苦頭,不會說破真相。」
&願,」青年瞥向手下,「你們一路跟著他們,沒聽他們說點什麼?」
&他們來的時候便已經在懷疑我們了。」兩位手下說著急忙將一路的事全交代了。
&棧人滿?莫惑也到了這裡?」青年臉色微變,饒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客棧為何會有問題,只得暗道一聲倒霉,當機立斷吩咐,「撤吧,免得真被他們查出什麼,先前老三就是在柳家堡的事情上一時大意被莫惑拍下了懸崖,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那楊少俠與莫惑和鍾離昊都有牽扯,尤其天齊宮的底細還未查明,公子說過暫時不能對他們出手,至於那些世家子弟……只能等以後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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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就差一點的……」青年惋惜搖頭,率先離開。
祁真帶著人拐進一條寬敞的小路,這才放慢一些腳步,看看身邊的幾個人,關心問:「孟公子沒事吧?」
&事,都是一些小傷,」孟漣感激地拱手,「這次多虧了楊少俠相救。」
&妨,不過舉手之勞,」祁真溫和地望著他們,「但以後若再遇上事,切莫這般衝動了。」
孟漣不由得想起初遇時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如今卻反被他說教,更別提自己好歹也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便再次尷尬,道了聲是。人群里的少女則氣不過:「都是那小偷可惡,竟然騙我們,楊少俠一定不能輕饒她們!」
&謂江湖險惡,」祁真輕聲道,「這次是恰好被我遇上,下次呢?」
少女張了張口,不說話了,開始低頭反省。
祁真默默暗爽,帶著他們繼續走。
王姑娘走近一點,低聲道:「楊少俠那些人……」
她尚未說完就見他抬手阻止,動動嘴唇,把話咽了回去。孟漣知道她一向心直口快,如今竟能忍下,不免有些驚訝,不過他不是傻子,便沒有多問,跟著他們到了客棧。
祁真拖過一張椅子坐好,吩咐手下把小賊帶來。
兩位姑娘都才十幾歲,深知理虧,便往地上一跪哭著說身世可憐,自小姐妹相依為命,為了活著才去偷東西,求他們饒過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到最後連方才的少女也有些不忍。
&命可以,但我這人最不喜歡賊,」祁真的語氣很溫柔,「這樣好了,挑斷手筋腳筋,臉上劃幾刀,送官吧。」
二人瞬間變色:「——什麼?」
暗衛與孟漣幾人也齊刷刷看向他,前者開始思考小王爺說的是真是假,該不會因為沒睡覺就又兇殘了吧!後者則驚訝道:「楊少俠?」
祁真示意他們安靜,說道:「小天。」
左侍天笑了笑,掏出刀走過去。兩位姑娘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剛要大叫救命,緊接著便被左侍天快速點住穴道,徹底動彈不得。
祁真暫時沒讓左侍天動手,溫和地問:「想讓我放過你們?」
二人緊緊盯著他,雖然無法開口,但神情卻寫得明明白白。
&行,就看你們肯不肯說實話了,」祁真慢條斯理道,「比如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之前為何要故意引他們去黑虎幫?」
二人霎那間又變了色。
孟漣幾人一驚:「故意?」
祁真應聲,簡單將事情說了說,慢聲道:「在下本以為客棧的事只是巧合,但方才見到黑虎幫的幫主後便覺得有些問題,他穿得雖然樸素,料子卻都很好,想必很有錢,可幫派只是隨便蓋了兩間破破爛爛的木屋,一看就是敷衍,你們之前與他們交手,不敵後有沒有自報姓名?」
孟漣幾人點頭。
&他還是沒停手對吧?」祁真道,「他方才能給我一個面子,沒道理不給你們,尤其那麼較真地派人去追王姑娘,顯然是不想放過一個,況且他們既然能圍了你們,實力應該很強,不是普通的烏合之眾,所以他們就是想抓了你們。」
孟漣幾人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氣。
花舵主在旁邊聽著,熱淚盈眶。
祁真是一開始就在懷疑對方,因此看什麼都深想了幾分。花舵主則是一心想要把髒水潑人家身上,因此觀察得更加細緻,自然也發現了問題,他原以為夫人會被糊弄過去,沒想到竟然看透了,不愧是樓主看上的呀!
左侍天暗暗瞥他一眼,只覺這人去時還心事重重,如今卻滿面春光,不清楚又抽什麼瘋。
花舵主不理會他,心裡則美滋滋地想運氣真好,簡直是誤打誤撞!
他急忙道:「夫……楊少俠說得是,剩下的便交給我查吧?你們早些去睡。」客棧什麼的……一定不能讓這人知道!
祁真看完孟漣幾人凝重和後怕的表情便心滿意足了,點點頭:「那好。」
花舵主二話不說便吩咐手下把她們帶下去,完全不打算解穴道,更聽不見她們內心悲憤的關於「客棧的事真不是他們做的」的吼聲,高興地就走了。
祁真於是頂著孟漣幾人感激的視線,體貼地開始安排他們的房間,與他們一起上樓休息,這時只聽吱呀一聲輕響,莫惑走了出來。
孟漣等人頓時一停,恭敬道:「莫樓主。」
莫惑簡單嗯了聲,看向某人:「都處理完了?還順利麼?」
祁真道:「還行,就是有些問題。」
&進來說。」莫惑說罷率先轉身,只留給這人一個背影。
他在他們走後便意識到某人若沒地方睡,其實可以和左侍天擠一間客房,立刻不痛快,完全沒了睡意,如今好不容易熬到這小東西回來,自然不能放過。
天都快亮了,本王還想睡覺呢!祁真瞪眼,心裡百般不情願,但又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讓他們都去休息,自己則在孟漣幾人艷羨的目光下慢吞吞進了某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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