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20分,陳沉到達了勐卡郊區。
他所在的位置是在勐卡城區東側的山坡上,與勐卡城隔著一條湄公河遠遠相對,正前方就是勐卡政府醫院,而政府醫院的前方,就是從勐卡軍營到勐卡城的必經之路。
陳深和的私兵每天都會從這條路經過,這是陳沉不需要去偵察也早就已經掌握的情報。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了草叢裡,瞄準鏡用醫院帶出來的粗紗布遮蓋。
手裡這把槍是m24的標準型號,使用的是雷明頓公司經典的5r重型槍管,搭配10x42 leupold m3a ultra標準瞄具,整支槍可以說是原汁原味。
唯一的改動就在子彈,那名槍手沒有使用常規的m118特種彈,而是選用了m118lr遠程彈,這種子彈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子彈的槍口初速,但可以獲得更大的穩定性,在超過600米的距離上可以達到更高的準確度。
——
不得不說,這真的是想娘家人舅舅來了,想睡覺枕頭來了。
因為現在,陳沉距離目標點的距離,正好就是600米左右。
當然,在大部分普通人看來,這個距離實在是算不上多遠。
尤其是一些專門描寫狙擊手的大片裡,動不動就是1500米的距離穩定擊中一罐可樂。
這樣的案例聽上去非常誇張、非常震撼人心,但實際上,也非常不切實際。
別說複雜環境下瞄具本身質量問題引發的光學畸變了,就一個科里奧利效應(地球自轉),就能讓子彈偏出十萬八千里。
彈道計算的難度並不是線性上升的,而是呈幾何倍數上升的。
距離每多100米,命中的平均準確率就要下降至少10%以上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狙擊作戰都發生在1000米之內,而400到800米這個距離,又囊括了幾乎所有的「常規狙擊任務」。
而陳沉這一次的狙擊,就是一次「常規任務」。
他取出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軍營的方向,靜靜等待。
雖然這時候的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巔峰狀態、雖然在長途奔襲之後,他最後的一絲體力已經幾乎被榨乾,但越是這種時候,他的精神狀態卻越是穩定。
他小心地用牙尖咬破了一小塊嘴唇內側的皮肉,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意識瞬間清醒。
而在不斷地刺激下,原本已經洶湧而來的睡意也逐漸消散。
天色漸漸亮起,陳沉並沒有看到自己期待的目標。
但他並不著急,因為這不是一次「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哪怕這一個早晨他沒有蹲到陳深和,那也沒有關係。
就當是自己來了一場極限奔襲訓練好了。
而事實上,事情的發展也確實並不算順利。
按照前期的情報來看,陳深和在6點鐘之前就應該從軍營出發,帶著他的私兵開始訓練了。
他們會在6點10分之後進入勐卡城區,從陳沉預設的目標點經過。
但現在,時間已經走到了6點15分,可望遠鏡里,就駐紮在城郊的勐卡第七旅軍營卻還沒有一點動靜。
這是陳沉最擔心的情況-——那就是,對方敏感到在獅子兵團被己方幹掉、自己的計劃沒有得逞之後立刻選擇縮起來,不再做任何有風險的動作、也不再跟外界發生任何聯繫。
直到風頭過去,所有事情談妥、所有風險被排除之後,再出來拋頭露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可能就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陳沉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真的不想失去這個絕佳的時間窗口。
要知道,如果真的繼續等下去、等到這次的事情徹底結束,他再想要殺陳深和,嫌疑就要大得多了。
因為到那個時候,他們肯定已經就那個「何家人」的事情與756旅達成了和解,最大的兩個嫌疑人中排除掉一個,調查的重心應該放在誰身上,還用說嗎?
媽的,不至於這點運氣都沒有吧?!
陳沉緩緩咽下嘴裡的血沫,使勁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
——
但也就在這時,他等待已久的「動靜」終於出現了。
雖然在接近兩公里這個距離上分辨不出人臉,但從軍裝的顏色來看,陳深和終於出現了。
他沒有帶私兵,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陳沉雖然不熟悉、卻也記住了臉、記住了特徵的男人。
一個大胖子。
勐卡治安大隊的負責人,陳營長陳家樹。
兩人登上了等待在一旁的豐田陸巡,坐上了車子的後座。
隨後,車子一路向勐卡城區行駛。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如果按照對方的速度、以及對方目前的行進路線來看,陳沉其實已經失去了擊發窗口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打算等車輛駛出自己的視線之後,就收槍離開。
然而,從押送行動開始就沒有出現過的「運氣因素」,最終站在了他的這一邊。
陸巡行駛到了政府醫院的東側,繞過一個大圈之後,轉向了所謂「市政廳」的方向。
陳沉總算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這兩人是打算去陳家樹的辦公室,或者說,是治安大隊的總部。
他再次咽了一口血沫,隨後小心調轉槍口,用望遠鏡對準治安大隊的門口,完成了一次快速的雷射測距。
直線距離510米,比原定狙擊位置要近100米。
千萬不能小看這100米的距離,因為如果陳沉仍然按照600米的標尺去瞄準,那他瞄準胸口打出的子彈,會直接從目標頭頂至少1米的空中飛過
陸巡停了下來,陳沉瞄準了車輛的側門。
陳深和沒有立刻下車,而是降下了車窗,跟跑步趕到車前的治安大隊衛兵說話。
陳沉看不清他的嘴型,也猜不到他在說什麼,但這不重要。
吸氣,緩緩吐氣。
手指柔和地下壓,就好像是在觸碰戀人的肌膚
陸巡的後座上,陳深和有些不耐煩地看著眼前的衛兵,開口說道:
「讓你把人給我帶過來,有那麼麻煩嗎?」
「你們陳營長都在這裡,難道他說的話還不管用嗎?」
那個被他訓斥的衛兵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回答道:
「陳團長,不是麻煩,我的意思是,您最好還是給我一個信物,要不然我也進不去您家啊.」
「報我的名字都不會嗎?!」
陳深和的語氣重了起來,一旁的陳家樹趕緊拍了拍他的手臂,開口勸道:
「老弟,你火氣別那麼重!」
「不就是被大哥說了幾句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伱又不是看不出來,其實大哥這次對你還是很滿意的,也就是因為你做的還不夠好,才讓你再打磨打磨罷了」
「行了,別為難我這個小兵了,咱們先進去,待會兒我親自給你把人帶過來。」
「放心,我這裡不是在軍營里,你想怎麼玩也是沒人管的.」
聽到陳家樹的話,陳深和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回答道:
「二哥,你不用勸我,我自己心裡明白,也就是過不去那個坎而已。」
「從小到大他都壓我一頭,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他刮目相看一次。」
「你這次就已經讓他刮目相看了。」
陳家樹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
「走之前大哥跟我說了,讓我出面捧捧你,他畢竟是老大,跟爹一個脾氣的,你見他什麼時候說過好話?」
「所以啊,別跟他較勁,走吧,回家了。」
這兩句話說出來,陳深和心裡的不快終於消散了大半,他點了點頭,從腰間抽出手槍遞給窗外的衛兵,開口說道:
「拿著我的槍去領人,你別怪我發火,給你們營長當差,也不知道機靈點!」
這句話顯然是放過了小兵,後者感恩戴德地雙手接過手槍,正要立正向陳深和敬禮告別,但也就在這時,一個不可思議的畫面,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
陳深和的臉,突然炸開了。
鮮血噴了衛兵一身,他茫然地愣在了原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槍。
走.走火?
無邊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在一秒鐘之內,他的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暈倒在了地上。
而他卻沒有聽到,那聲來自遠方的槍聲。
更看不到,那被槍聲驚起的,數不清的林中飛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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