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沒有道理。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但是又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半晌後,三號起身,滿臉冷淡地說,「不如直接問他。」
大叔嘆了口氣,「他會配合嗎?」
哪怕是王健還是徐瑩,最開始對他們,都持有警惕心理,做了點思想工作才老實配合。
而這李發財的狗脾氣,別說配合了,指定鬧妖。
三號的語氣毫無波瀾:「不同意,就打到他同意為止。」
小五:「哥,你真是我親哥,你不會是想公報私仇吧——」
眼見著三號望過來的目光,小五老實閉了嘴,又嘻嘻哈哈地道,「說真的,就那小心眼的模樣,你還打他,他退房的時候不給個低星評價嗎?」
「不會。」
元欲雪冷冽的聲音驟然插入討論中,他極為自然,只是那聲音好聽的人耳朵發癢,小五不怎麼自然地撓了撓耳朵。
「評價機制決定了。他不能單純由自己的私人意願來做出評價。」元欲雪說。
他只說這一句,其他人也立即想明白了。
可不是麼。
評價星級是讓客人按個「手印」,由那古怪機器生成的,而不是自己想打幾星打幾星,這也是從某種程度上保證相對公平的機制。之前王健還很遺憾不能直接給個五星來的,但到李發財這裡就情況不同了——他估計也要遺憾不能直接給個低星。
評價顯然是由他們的任務表現生成,就算其中可能會參考到一些李發財的個人意願,也不會成為決定性因素。只要他們能保障李發財順利活下來,任務就算完成,評價不會太差,哪怕只有三星,也足夠他們完成副本目標了。
這麼一想明白,玩家臉上那種略微憋悶的戾氣才消散許多。一號更是露出了一點……蠢蠢欲動的神色來。
他才是真正想把李發財打一頓的那個。
當然其他玩家也不逞多讓。
說干就干,玩家們乘坐電梯,直上六樓去敲李發財的門。
和前面兩名客人不同。李發財住的不是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而是偏向中間的6024號房。按照玩家們先前分配的房間,元欲雪和小五的房間都離6024很近。
門被敲響,李發財的屁股都還沒坐熱,腿腳因為搬行李十分酸脹,他頗為大聲地抱怨了一句:「急!急!急什麼?我還沒點餐呢,誰知道你們送上來的合不合我的口味——」
他將敲門的玩家當成來送餐的了。
又是一番抱怨,大概就是這麼大的酒店也不安個自動門這樣的話,李發財慢吞吞地挪移過來,才開了門。
一打開門,他就知道形式不妙了。
餐車沒看見,凶神惡煞地杵在門口的玩家倒是看見幾名。他的臉色從兇狠的不耐煩變為慌張神色,大概只轉化了幾秒鐘,便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們……」
一號直接上前去了,一手勾住他肩膀,稍微施加一點力氣,就讓李發財連站都差點站不住。
他被壓製得雙腿發軟,差點撲通跪在眼前,吞咽著口水,「你們要幹什麼?我沒讓你們進來,滾——」
他那個字還沒冒出來,便被一號非常不留情面地錘了一拳。
頓時半個身子都在發麻,慘叫了一聲,蜷縮著被錘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幅疼得說不出話的模樣。
其他人:「……」
元欲雪沉默地望向一號。
一號:「……」他媽的,演的吧。有這麼疼?
三號慢條斯理地開口,帶著一種難言的傲慢和挑釁,「小心動手,別打壞了。有正事。」
一號:「……噢。」
三號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李發財,落下來的陰影似乎都能將李發財整個蓋住。
「問你什麼,就回答什麼。」
李發財唇瓣發白,恐懼中又帶著點恨意地看向他們,潦草地點了點頭。
三號卻是極無所謂他這點恨,看見了也不在乎。
「入住酒店、被惡鬼纏身的原因。」三號說,「詳細回答。」
李發財答:「不是寫過了,就是情債。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哪裡記得清。」
他抿著唇,神色略微有些陰鬱,顯然不算很配合。
「詳細回答。」三號又說了一遍。
他詢問的,似乎還很有耐心。
但實際上,他的一隻手已經扼在了李發財的脖頸上,只是微微施力,李發財便已是雙眼暴突,一點氣都喘不過來,極為痛苦的模樣。
他雙手並用地掙扎著,似乎是想用手摳掉三號的手。但在瀕死之時的奮力掙扎,居然也奈何不了三號一分。
那手依舊穩如磐石,而李發財更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元欲雪驟然伸出手。
那雙冰涼的手指,抓住了三號的手腕。
「足夠了。」元欲雪說。
他抬起眼注視著三號,漆黑睫羽,一雙極黑沉的眼眸卻像是能透出光來。就那麼平靜又靜謐地注視著他。
元欲雪看上去像是很輕地將手指覆蓋了上去,那一點力氣卻能牢牢地抓住三號的手腕,讓他不能掙脫,繼續用力。
事實上,三號也沒想著掙脫。
只在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微微一僵,手已經不自知地鬆開了。
停頓了片刻之後,三號才像是被火燒灼一般,火急火燎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微蜷縮著手指,放在了褲腿的邊緣。
他略微皺著眉,看上去不大高興的模樣——也很難從他那如今冷漠難看的臉色上,判斷出他在想什麼。
只小五多看了三號一眼,「……」
她抽了抽唇角,理智地選擇了沉默不語。
李發財還在猛地咳嗽,拼命地喘著氣,喉嚨那一圈是淡紅泛著青黑的顯眼顏色。他實在沒想到三號能這麼狠,看著挺正常一人,卻是一言不合就要殺了他——李發財的眼底,飛快地掠過恐懼意味。
他的喉嚨還是乾澀疼痛的,大口呼吸都會疼。但在三號的視線凝視下,卻還是一刻不停地,要扯著自己嘶啞的喉嚨開口。
和一號的威脅讓他只是害怕不同,三號簡直就是個瘋子!他是真的……會殺了自己的。
面對這種瘋子,哪怕李發財這種人都不敢陽奉陰違了。
「我……我他媽的就是倒霉。」
一回憶起那些事,李發財的眼底飛快地掠過煩躁、惱怒,還有咬牙切齒地恨意。
……
說來,李發財招惹上鬼怪這件事,和前兩名客人不同,完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祖上是極有根基的富貴人家,又樂善好施、修橋鋪路,因此福澤深厚。傳到他這代,雖然不像之前那麼顯赫,但有錢是真的。
家裡搞著樓盤開發,家業不算小。而李發財就是個紈絝子弟,也不掌事,光靠父母寵著,錢和流水似的花。
他倒是沒什麼別的惡習,就是好色,好女色。
李發財小情人包養了一大堆,分手過的不提,現在存續關係的都有六七個……他也記不清了。但李發財也沒結婚,他花錢包養,雖然說道德有虧,但也不算違法犯罪。因此他數著那幾個美人,滿臉懷念地說那個膚白如雪,那個腰細腿長的時候,玩家們腦袋上有點蹦青筋,但還是忍住了沒揍人。小五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回憶夠了沒?快點,說正經的。」
李發財「嘿嘿」笑了兩聲,看著小五的目光不大對勁——小五也是個膚白貌美的標準美人,他這樣好色的人很難不動心思。只是他還是知道一點審時度勢的,又在這方面吃過虧,現在也沒那麼要美色不要命了。因此小五的眼神開始危險起來的時候,他連忙撇開了頭,不敢再看,正色起來繼續回憶。
「我的幾個小情人雖然都溫情知意,但是家花哪有野花香……」他開口又是頗蕩漾的話,感覺到三號的氣息不對,極冰冷無情地望向他,似乎是要動手的意味,連忙開口道,「說到了,說到了!就是這個野花害了我啊!」
李發財道,「她是我新包養的小情人,我看她是個大學生,應該挺單純,沒多少心思,就沒防著她,也沒盯著她吃避孕藥。哪裡知道她居然懷了我的孩子——還拿著孩子來要挾我,要嫁進我們李家,那我哪裡肯?不就是讓她把孩子打掉。當然,我情人這麼多,還能相安無事,可見我不是對枕邊人吝嗇的人,我也說好了給她補償的,包養費陸陸續續轉了八十萬,挑了好的車子過手給她,她還不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這不就是嫌給的錢少了,要拿著孩子綁架我一輩子?」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看上去竟然也有些駭人了,咬著牙說,「我把我家開發的一戶高級公寓送了她一間,市面上怎麼也要兩百來萬吧。和她也說清楚了,最後一點補償,愛要不要,孩子生下來我也不會多給一分錢——結果哪裡知道她這麼瘋啊。」
李發財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嘴都在顫,臉色更加陰鬱起來,「就……當天晚上。她就跳了樓。」
玩家們的臉色,也不算好看。注視著李發財的時候,眼底都有著打量,和一點隱藏得很好的厭惡情緒。
「那棟高級公寓一下變凶宅,算是砸手裡了,我家裡的損失也極大,早知道不把她帶那裡了。」
李發財的後一句話,竟然不是可惜那人命,而是想著公寓的損失。看起來倒是無所謂人死了,只是不願意死在他那處。
要是沒有利益相關的人,想到這方面也無非是人之常情。但是那個大學生的死,到底和李發財有點關係,他卻只生出這一點感慨來,未免顯得冷心冷肺。
「她死的,大概是挺慘的吧,警察處理的,我也沒去看,就是——」李發財臉色煞白,「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撞邪了。莫名其妙虧了一大筆錢,開車差點出車禍,就哪裡都倒霉。我家裡養著的大師就來給我看了,說我是被鬼纏上了,而且是新死的鬼。」
「我這人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要說最近認識,又死了的人……不就那一個麼。」
說著,他像是還有些生氣。冷笑著道,「生前不得安寧就算了,死後還纏著我……說真的,我也夠倒霉了,沒在她身上少花錢。我其他幾個情人,不都是服服帖帖的,哪裡像她這麼作妖的,沒靠著孩子勒索成功,就去自殺,死後還變成鬼纏著我,我要是知道她這麼瘋,就不去招惹她了。」
從李發財的描述當中。那個女學生出賣身體、唯利是圖,勒索不成,居然跳樓自殺,死後又變鬼報復。如果真像他說的這樣,那李發財雖然算不上無辜,但也的確有些倒霉……
如果真像他說的這樣。
「客人。」大叔溫溫和和地開口,「你確定你說的就是全部了嗎?」
「對啊。」李發財點頭。
他話音未落,就又重新被扼住了喉嚨。
只是這一次,倒不是三號,而是小五了。
她甜甜蜜蜜地笑著,吐氣如蘭,如果不是喉間鋒利太過明顯,恐怕也會讓李發財心馳神往。
「客人,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她比劃了一下,「我動作很快的,扭斷了,倒是還能接回去。可能就是有些疼……」
李發財的冷汗,都要淌下來了。
而大叔也在一旁,仍然是一團和氣地開口,「自殺的人怨氣雖大,但也不是都能成為怨鬼的,又何況是短短死期內就能傷人的怨鬼。按你所說,不管她如何怨恨你,本質上也都是錢財兩清的,為什麼死後會有這麼大的怨意?」
「李發財,你真的沒有要補充的嗎?」
李發財的汗開始涔涔地淌下來,終於沒忍住,嘴唇顫抖地開始嚎叫道:「等等,等等!我是有要補充的,只是隱瞞了一點點內容……不過本質上沒什麼區別,我才沒說的。」
小五的手依舊沒鬆開,他戰戰兢兢地含糊道:「就是,最開始也不是包養關係,我只是圖新鮮和她談戀愛,騙她說以後會娶她過門,這種話不就是聽聽就算?我哪裡知道她會當真啊!當真就算了,還一直拿孩子逼我,說她家庭很古板,爸媽是老師,知道她未婚先孕會打死她的,一定要我負責任。我負責啊,都給她那麼多錢了,她把孩子打了,不說出去,她爸媽上哪知道去,不就是想纏著我嗎?」
說到後面,李發財又儼然理直氣壯起來,「那天我就是懶得煩了,說了點重話,讓她自己處理,我哪裡知道她心靈那麼脆弱,會去自殺啊?」
李發財一口氣說完,他喉嚨還沒怎麼好。一時間,只能聽見空間當中迴蕩的粗聲喘氣的聲音。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只是隱瞞的「這一點點」內容,驟然間將他的證詞都顛了個遍——從勒索不成,變成了他欺騙在先,釀成慘案仍不知悔改。
在寂靜當中,眾人聽見很輕的一聲——
「你在撒謊。」
這句話是元欲雪說的。
相比起其他人都微有怒容的模樣,元欲雪簡直平靜地有些出奇。連著他對李發財的態度,其實都沒什麼特殊的變化,依舊顯得平靜寬容,靜謐無聲。
那音色是冷冽的,沉靜的,能聽的很清楚。哪怕冷淡,卻並不讓人害怕。
至少李發財是不害怕的。
元欲雪看起來清癯瘦弱,沒有其他人給他的半分威脅感。所以當那雙漆黑如同星夜的眼睛靜靜地盯著他的時候,他也只是略微心癢了下,要說警惕,卻是沒有的。
「你在撒謊。」
元欲雪又說了一遍。
他微微靠近了一步。
少年人唇紅齒白,漆黑長髮。抬起眼看著人的時候,莫名地透出一股極致的稠艷意味來,很招人。
控制住李發財的小五,下意識間微微鬆開了鉗制他的手,因為她被別的東西誘惑住了。
來自於元欲雪身上,難以不讓人注意到的危險感似乎緊緊地攫取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一方面覺得很緊張,因為現在的元欲雪給她帶來了難以想像的威脅感;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的元欲雪實在是很吸引人,以至於她根本沒有辦法撇開視線。
而且現在,元欲雪真正針對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李發財。
李發財的神色相當古怪,面容煞白,眼底透出掙扎和反抗的恐懼,好像一點也不被那點危險卻稠艷的美麗所捕獲。對於他這種極端好美色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現在的恐懼之心,遠遠壓過了欣賞美色的閒情逸緻。
元欲雪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只有一個情況例外。
任務的優先級,排在他自身定律桎梏之前。
他緊盯著李發財,那雙漂亮鮮活的眼睛,黑沉得有些異於往常,輕易地將對方捲入了想像不到的恐怖夢魘當中——
「告訴我。」
元欲雪微微垂眸,沒什麼表情地開口。
李發財感覺自己在做夢——他明明沒有睡覺,卻陷入了一層又一層,讓他頭昏腦漲、無比痛苦的噩夢當中。在噩夢當中一次次被殺死,又一次次復活。
在意識幾乎完全潰敗的時候,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在開口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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