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與燕子賣滷菜的舉動,不用人匯報,廖苕貨都知道。一窩蟻 m.yiwoyi.com他父母還專門跑去買了些,說是老陳燒烤回來了,滷菜特別有味道。
苕貨自己也找人買來嘗,確實不錯。但是,苕貨從內心中,卻是瞧不起冬子的。今天的苕貨,已經漸漸在道上摸熟了,自認為是老大之一。
前段時間,冬子考察建材市場時,他還以為冬子要做大事,結果回到老本行。「切,我以為他會翻什麼浪,就是個擺攤子的,哼。」
另一個因素,是許玫的出現。苕貨跟許玫,是職高的同學。許玫是當時打扮得最時尚的姐,是苕貨追不上的主。但最近,老光臨自己的麻將館,這讓苕貨興奮起來。
不是苕貨多麼喜歡許玫,而是因為,凡是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這是基本的人性。他從來不收許玫的台子費,以老同學的名義。
許玫是何等精明之人,苕貨的眼神出賣了一切,這人在打自己的算盤。看如今,苕貨也有幾個錢了,許玫就動了心思。
許玫從重慶回來時,也以打零工為生。所謂找一個有錢人的計劃,從來沒機會實現。
社會上很多女生,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以為自己有機會,找一個有錢的主,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其實,這裡有兩個難關,大部分人都闖不過。
首先,她們所生活與出沒的圈子,根本就沒有優秀的男人出現。要知道,優秀的男人,要麼在踏實做事,要麼在努力賺錢,哪裡有時間在社會上晃蕩?更不可能,整天出現在麻將館。不是沒實力,而是沒機會。按許玫的長相,也算中上之姿了,如今沒男朋友,用她媽的話來說,好的沒找著,差的瞧不上,也就耽擱在這裡了。
其次,得看男人有錢的來路。如果是一個富二代,那他受父母的影響很大,父母,對女方的人品是很看重的。在容城這地方,一個有錢人想了解你的人品與過去,那是分分鐘的事,這裡畢竟是個熟人世界,了解一個人,只需要找到一兩個中間人就可以了。從這一條來說,許玫就無法符合條件。整天在街面晃的,大戶人家就不喜歡。哪怕那個男生喜歡你,但是,因為男生自己沒本事,得靠父母的錢瀟灑,所以,最終的決定權,還在父母手裡。
如果是一個自己努力創業的硬漢,二十幾歲的男生,哪怕有點事業,也是拼命努力的時候,看起來也是苦哈哈的樣子,許玫沒有這方面的判斷能力。
打個比方,假如她不了解冬子,無論如何,她都看不出來,冬子將是一個有錢人。因為,冬子的生意是如此的低端,條件差,還沒父母幫襯,整天幹些煙熏火燎的事,沒出息。
如果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夠輕鬆掙到錢,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不是中了彩票,就是來路有嫌疑。
當然,天生英才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在容城這個小地方,很難遇到。況且,這種人,不缺乏追求者,也不一定會瞧得上許玫。
其實,她母親的思路還有些道理,就是找武傑,在電力公司找一個。工作穩定收入高,平時也輕鬆。但是,武傑不會輕易把同事介紹給許玫的,因為,武傑太了解許玫了,不是那種安心過日子的人。
許玫受過刑事處罰,這事武傑當然知道。如果把這事跟同事隱瞞了,同事會怪他一生。
而許玫整天打打小牌,也是混日子。偶然發現,苕貨開了個麻將館,看他的出手用度,估計收入不錯,這人對自己恐怕也有那個意思。許玫決定,先試試水,看對方怎麼反應。
其實,她不知道,要說苕貨奇怪的初戀,其實是從何姐身上得到的。苕貨不是很喜歡許玫這種青澀愣頭的年輕人,沒什麼內涵。苕貨自己智商不夠,缺啥補啥的原理決定了,他想找一個聰明的人。許玫不夠聰明,還喜歡張揚,苕貨從內心裡,只想跟她一起玩玩,並不想投入更多。
「好久不見了,老同學,這幾年,在哪裡發財呢?」苕貨遞給許玫一枝中華煙,許玫擺了擺手:「不抽,發什麼財,到處跑,空經,玩唄。」
中華煙是個招牌,表明自己有實力的意思。如果碰上道上的老大,苕貨會給別一種煙「和天下」。這種煙不僅貴,而且,意義也好,有點以和為貴,講義氣的意思。當然,苕貨想不到這麼多意義,他只是模仿那百子販的老大,才這樣做的。
「班花來了,求之不得,你任何時候來,我都不收你台子錢。」
所謂台子錢,也就是桌上每一個人,固定打半天麻將,出那二十塊錢。一個台子四個人,總共得到八十塊。下面五張桌子,每天如果人滿的話,可以有四百塊的固定收入。而樓上的晚間賭局,才是苕貨收入的主要來源。
「無事獻殷勤,安的啥心?」許玫飛了一個眼神過去,暗示的意味明顯。
「你想多了。我可不敢,班花嘛,追到你,得罪全班人,我可不敢。但是,你在這裡一坐,我的生意就要好些,所以嘛,這免費招待,我還奉上茶水,如果你上下午都來,中午飯我都包了,怎麼樣?」
「哼,那得看本小姐的手氣,輸完了,哪有錢打?」
「小問題,如果你輸了,找我拿。不是跟你吹,幾百千把塊的,我還是隨時拿得出的。」
「你這是啥意思?我是來找你討錢的嗎?」
「同學嘛,你帶來生意,我給你方便。這樣,算借的,總可以吧。隨時找我借,沒問題。」經過試探,許玫覺得,苕貨還是有些實力的。雖然這個麻將館一天的收入只有那點,但他肯定還有另外的生意。
苕貨這人不太聰明,從同學時就知道,只是用蠻力做事。他這人有點痞壞,許玫也知道。但是自己就是個好人嗎?畢竟,自己進去過的。
走一步看一步,再說吧。
這些天,許玫倒是經常來打牌,偶爾中午也跟苕貨一起吃飯,都是打電話,叫餐館送來的,大多數是兩三個菜一個湯,算是工作餐。
她不知道,苕貨的智商,經過何姐的調教後,已經上升一個檔次了。苕貨的陰狠,也遠遠超出許玫的想像。
許玫不是個打牌的高手,當然自己也沒多少錢。前前後後,也找苕貨拿了,或者叫借了,萬把塊錢。當然,不是淨輸,偶爾,她把贏的錢蔵了些。所以,名義上輸的萬把塊,實際上自己留有幾千元的底本。
這些哪裡逃得過苕貨的觀察,但苕貨知道,此時不是說破的時候。他得先讓許玫放鬆警惕,更充分地暴露自己的弱點。
在容城做事,一般不要硬來,畢竟這是個熟人社會。如果你單憑武力解決問題,那對方家族中,有個什麼樣的狠人出來,你就麻煩了。
掌握對方的短處,她就任你拿捏了。
苕貨雖然對許玫的容貌有些好感,但還沒有到不管不顧的地步,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嘗試的備胎。他不缺女生,畢竟是社會上混的,那些桑拿或者洗腳屋的,也有姿色不錯的人。
但是,許玫的確會打扮,很時尚,苕貨知道,這是店裡的一塊招牌。他要培養許玫某方面的能力,如果,許玫上路的話,夜間賭局,由她來當荷官,賞心悅目的,一定會吸引更多的老闆來。
況且,一個美女站在你身後,看你的牌,你不會反感。你做老千的機會就會更自然。更何況,美女在場時,男人的荷爾蒙升高,會更加好鬥,賭注也就更大些。這倒不是什麼知識,這只是苕貨觀察出來的經驗。
凡是打牌帶馬子來的人,總是出手大方。
他利用許玫,作為自己的合作夥伴,也許是條財路。
許玫一般到下午就散場回家了,不會跟苕貨一起吃晚飯。但有一天例外,苕貨做了個局,找了幾個打喬牌的,所謂喬牌,就是幾個人私下合夥,四個算計一個。
今天的喬牌子,要許玫輸,許玫那點錢,苕貨看不上眼。五塊錢起步的賭注,根本贏不了多少。今天是讓許玫贏,讓她捨不得走。
「許玫,今天你火好,就把握好些。」有大媽勸許玫,許玫高興了,也覺得有道理。結果,這一場牌,許玫一個人贏了一千多。於是,大家吵吵著,要許玫請客。
許玫礙於情面,也就答應下來。而苕貨今天晚上沒賭局,所以也就加入了。「我出酒,許玫出菜,還是老餐飲,讓他們送幾個狠菜來,老同學,莫捨不得喲。」
話說到這份上,許玫贏了的,當然高興。畢竟,那家送菜的餐飲,狠菜也不值幾個錢。許玫打電話,點了兩百多塊錢的菜,對方送了過來。
開始喝酒時,正戲就上演了。幾位牌友都是酒場老手,不到一個小時,幾勸幾說的,許玫的酒就有點多。她心中歷來對苕貨就有提防,所以堅持要回家。
苕貨笑到:「我送你回,幾位大媽都在,你還不放心嗎?」他假裝關心地說到:「各位,我同學不能喝白酒了,不要再勸了。咱們喝點啤酒漱口,免得把人喝多了。」
聽苕貨這麼說,許玫覺得,他好像還是個有底線的人,放鬆了對苕貨的猜疑。
白酒加啤酒,其實更麻煩。酒雖然不算爛醉,但思想就有些飄了。
「許玫,我看你一舉一動,根本不是我們容城的作派,肯定是大城市學來的,容城哪裡容得下你呢?」有大媽故意這樣說。
「啥麼,再大的城市,掙不了錢,也白搭。氣質,有什麼用?我在武漢,在重慶,見過的人多了,有幾個掙到錢的?」
苕貨問到:「莫瞎扯,我聽有同學說,他們有人就掙了錢的。」
「那分什麼錢,有些錢,我還拉不下臉呢。比如燕子,她在武漢,掙那錢,我就不想。」
苕貨突然愣住了,馬上屏聲靜氣,想聽許玫繼續說下去。突然發現全場安靜,許玫突然意識到,自己話多了,不能再說下去。畢竟,燕子是對自己有恩的人,不能亂傳。
「不行不行,我必須得回去了。」許玫掙扎著,堅持往回走,苕貨勸也沒用。攔了一個的士,走了。
這一千元,花得值。燕子,估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經歷,這可是個寶藏。
苕貨知道,要拿捏住一個人,必須抓住她的弱點。哼,陳冬,如果你發財了,我搞清楚了燕子的事,你就得聽我的,你不喜歡她嗎?
但要知道燕子的事,必須拿捏住許玫。拿捏許玫,只需要抓住她愛貪便宜的心態,就足夠了。
當然,許玫酒後的話,是需要證實的。
假裝平靜無事,許玫打了幾天牌,苕貨假裝無事地說到:「許玫,你知不知道,燕子回容城了。」
「啊?真的?」
「我騙你幹嘛。他跟陳冬,在3號門那工地上賣羊肉串呢,我家原來都住那一塊,只不過拆遷了。」
許玫馬上放下手中的牌,好像要立即過去似的。苕貨卻勸到:「人家晚上才出攤,你現在著什麼急。還說是好朋友,人家回來就不通知你一聲,哼。」
許玫心裡卻是另外的想法。一方面,燕子對自己有恩,她回容城不找自己,恐怕也是怕自己要報恩,給自己添麻煩。這正是燕子為人的好處。另一方面,他們倆在重慶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這死氣沉沉的容城呢?還擺攤賣羊肉串?難道,他們在重慶做生意失敗了?還是打工不順利?
許玫心思太多,麻將也輸了,提前離場。
她決定,去找燕子。
回到家,吃過晚飯,就往3號門方向趕去。結果一到2號門,就發現了那個巨大的拆遷後的工地現場。聯想到苕貨所說的,他家也是拆遷戶,說不定,苕貨還真是個有錢人呢。況且,拆遷這事,會造就大批富翁,沒有廖苕貨,還有張苕貨李苕貨,找到一個這樣的苕貨,自己的大事,不就有著落了?許玫對燕子的思念及對自己未來的希望,讓她加快了腳步。
到了三號門,進去後,立馬聞到了燒烤與滷菜的香味,發現了那燒烤爐出來的煙氣。一個攤子外面,圍著許多顧客。許玫鑽了進去,發現正是燕子與冬子。
燕子與冬子正忙著自己手裡的活,沒來得及看。許玫只是看他們賣貨收錢,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燕子習慣性地對前面一個人說:「美女,你要點啥?」
許玫故意不搭話,燕子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張開手,想要擁抱的樣子,隔著一個櫃檯,她又把雙臂收了回來。
「哎呀,許玫,是你啊。」
「燕子,冬哥,你們回容城,怎麼不找我呢?」許玫轉過去,與站在燕子與冬子之間,燕子正想抱她,結果發現自己戴著手套的手上,全是油,不太方便。而許玫卻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老闆娘,發財了唄?」
冬子笑到:「我們沒發財,但請你吃羊肉串和滷鴨子,管夠。」
許玫發現許多客人在邊上等著的,不好意思打擾,於是自靠奮勇地幫忙起來。燕子也沒阻攔,畢竟老同學,她願意幫忙就隨她了。
許玫只能幫忙剁鴨脖子,稱重量,算賬與招攬顧客,是燕子的事。
大約忙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把貨賣完了。許玫其實在一邊看得很清楚,他們這幾個小時,賣出去了好幾千塊錢的貨。那其中的賺頭,沒有上千也有大幾百的。看樣子,這攤位,是掙錢的。
許玫其實是不懂這個行當,僅憑自己的印象在計算。其實,冬子與燕子的利潤,遠超她的估計。
冬子在收攤,燕子與許玫在車子上說話,先說了些生活細節之類的,許玫還關心冬子與燕子,領證沒有。還羞燕子,沒領證,居然在一起住了這幾年。
「我不是跟你說過嘛,我們那方面還沒,冬哥說,要等到那一天。」
許玫調皮地說到:「哄鬼,你們感情這麼好。算了,我不問了。我只是問,重慶那好的工作不要,跑回來擺攤子,咋想的?」
「冬哥家老房子拆遷了,我們也要考慮以後的事了。回來嘛,做做看。他只會這個,怎麼辦呢?」燕子說得保守。回鄉的經驗告訴她,人不能露富,不然麻煩多。況且,如果自己說今天多掙錢,引起許玫的嫉妒,那更不好,把純粹同學的友誼,搞破壞了。
「我看你們擺攤,也算是掙錢的,每天怕有一千多吧?」
「也不一定,生意是一時一時的,我們剛做,不曉得穩定不穩定呢。」
「莫怕,燕子,冬哥對你這麼好。他家房子拆遷了,也發財了,你跟著他,有你享的福。」
兩人這樣嘻嘻哈哈地說了一會,冬子也把攤位收拾好了。「許玫,我那臨時的家,就不請你過去了,裡面鴨子亂叫,鴨糞又不好聞。明天,我準備一個全套,一整隻鴨的全套滷菜,再加一百串羊肉,你帶回去,給你父母。我們回來,沒給他們拜年,主要是辛苦,沒時間,這就算是個禮節,好不好?」
「怎麼好意思拿你們的東西呢?你們幫過我那大的忙,我應該給你們作貢獻才對。」
「莫說廢話了」燕子阻止到:「看得起,明天就來拿,看不起,咱們就當沒見過面。」
沒辦法,許玫答應下來了。
第二天,許玫過來,當然是提早過來的,她本著無功不受碌的思想,給燕子帶了些水果過來,還是幫忙給燕子打下手,四五千的營業額,用了三個小時,就賣出來了,這讓許玫覺得,按這個生意,掙錢是掙錢,但是太辛苦了。自己站在這裡,腳站痛了,手也剁酸了,還真是個體力活。
如果是燕子他們,還要殺鴨子滷鴨子,還要串羊肉,那一套下來,勞動強度,比賣這幾個小時,不曉得要大幾多呢。自己,是做不來這個生意了。
間隙,燕子也問許玫,最近的情況。
「沒啥情況,你曉得,我這種人,正規單位不可能進。一般的超市打零工,也不喜歡。你這種活,我又吃不了這個苦,所以,一天沒事,就打個牌玩,混時間。」
許玫說的是實話,燕子當然聽得出來。「還是要找個工作,你又不笨,長得又好,哪裡找不到呢?莫嫌收入低,家有千金不如日進毫釐,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想再看看。」
「整天看麻將,你能夠看到啥?莫不是,你是想看個好男人?」燕子把聲音放得低,生怕其他人聽到。
「鬼,就興你找到了愛情,就不興我找到了?有個好男人,可以少奮鬥好些年呢。」
「莫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得自己努力。」燕子說完這話,意識到,自己好像一個多嘴的老人,於是把話往另外一個方向帶。
「打牌,手氣好呢?」
「時好時壞的,都是細牌,輸贏不大,混時間。你哪裡見過,靠打牌發財的?」
「那是,大水來的錢也大水去。只有開牌鋪的老闆發了財的,他們只贏不輸。」
「對了,你說牌鋪,廖苕貨開了個牌鋪呢,我在他那裡打了幾天牌。」
燕子馬上警覺起來,停下了手中的活,不顧手上有油,狠狠地捏了許玫的手臂一下:「記到,那不是個好人,你離他遠點!」
燕子從表情到聲音,都顯示出莫名的急迫,這讓許玫很意外。因為,她並不知道,廖苕貨與冬子與燕子之間,過去曾經有那麼大的糾葛。
「曉得,你那麼使勁幹啥。他是啥人,我們同學哪個不曉得?他那點智商,想跟我耍心眼,嫩了些。我是哪裡出來的?我是從騙子集團出來的。他是壞人,我就是好人了?」
許玫說的話雖然聲音很低,卻讓燕子內心沉入到一個低點。對一個無底線的人,許玫也是太天真了些。
「告訴你,騙子只是不要臉,流氓可是不要命。不要臉的,怕不要命的。離他遠點,莫忘了!」
許玫一邊應付著答應,一邊假裝忙活手上的工作,用應對顧客的方式,岔開了話題。
「大哥,切厚點,還是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