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濁趕忙點頭,「走的了。」
可其實也壓根兒用不到他走,一股子渾厚靈氣捲起劉景濁,眨眼時間就落在城外一處小宅子。宅子門前,有一條小溪。
龍丘棠溪曾經說過,對於她的名字,小時候給她的說法,是爹喜歡這條清溪,娘喜歡那株海棠樹。
可劉景濁心知肚明,棠溪二字,明明是一份劍道氣運。
龍丘晾輕聲道:「這條小溪,下山之後會聚在一處死水潭,但會有陣法將潭水搬上山巔,周而復始。你用心去看,看看有無不一樣的地方。」
劉景濁點了點頭,邁步往溪邊走去。
就是個尋常溪流,三步可過的那種,乍看之下,並無稀奇之處。
正要回過頭與龍丘晾說話,劉景濁忽然之間像是被什麼牽引壓制一般,體內那道火焰被嚇到不敢露頭兒,倒是滿身雷霆真意沸騰了起來。
劉景濁轉過頭,沉聲道:「是水神?」
龍丘晾點點頭,輕聲道:「這是人世間最後的水神真意,棠溪身上的,其實也只是半數,此地還有半數。」
劉景濁已經明白了些什麼,便問道:「龍丘叔叔,有話可以直說的。」
龍丘晾嘆息一聲,開口道:「姬秊領著棠溪取了水神佩劍,冰原下方那頭異獸居然理都沒理。我從沒想過把她塑造成水神傳承人,可現在看來,有些由不得我了。」
劉景濁問道:「叔叔的意思是,讓棠溪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剩餘真意盡數煉化了去?」
龍丘晾點了點頭,此時開口,才是開門見山。
中年人沉默片刻,開口道:「這門婚事,我不反對。但是,棠溪丫頭暫時不能跟你去往歸墟,她得煉化這半數真意,將劍道再抬上一個台階兒才行。」
頓了頓,龍丘晾接著說道:「你斬了紅繩,我知道,我也覺得像個男人。但有些說出來不好聽的話,我還是得說,理解嗎?」
劉景濁趕忙點頭,哪兒能不理解?哪個當爹的瞧見了閨女帶回來男的會會高興?
龍丘晾微微一笑,輕聲道:「你在我眼裡,也是孩子,在我看來就是在心愛之人面前,嘴笨了些,喜歡多做不喜歡多說的那種。讓五龍衛查她娘究竟是被誰所害,青泥城裡那個叫做白鹿的小丫頭,還有怕自身真火會與棠溪形成一種水火不容的境地,甘願放棄再有一柄本命飛劍,這些我都看在眼裡的。但這些都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吧?最重要的是,你劉景濁布下那麼大的棋盤,但你捫心自問,你操控得了這盤棋嗎?況且,甲子之期,已經過去了近十年,五十年內要平歸墟妖禍、要報滅門之仇、要以守門人身份幫玄岩構建一處人間最大宗門。就現在的神遊境界?夠用嗎?天門開後,大羅金仙雖少,但也不是那麼稀奇的。」
話說的委婉,但劉景濁聽懂了。他只是驚訝於,連破境神遊之時,自己甘願捨棄一柄飛劍,都被他發現了。
青年人一笑,輕聲道:「龍丘叔叔,我都過了三十了,不是小孩子,明白的。我會去勸棠溪的,再說我本來也不想她去到歸墟。」
私心,誰都有的,劉景濁不是聖人。
龍丘晾笑了笑,伸手去拍了劉景濁肩膀,隨後輕聲道:「你爹當年敲遍了天底下高個子的門,結果算上我也就三個人願意幫他。你呢?到時候依舊是打算上門去求?」
劉景濁咧嘴一笑,搖頭道:「我不會去求,我會讓他們不敢不來。」
其實他想問一句,將水神殘留真意照單全收,有無什麼隱患?畢竟是神靈真意,哪怕其主人已經陷入一種名義上的死亡。
龍丘晾笑著搖頭,輕聲
道:「別多想,且你這個想法本身就有些偏激。」
劉景濁訕笑一聲,「先前已經摸到了一些門路,可就是再沒法兒找到那個方向。」
陸青兒跟池妖妖的那番「天地應當以我為傲」,就是門路,但好像現在越來越難以找到當時那份感覺了。
龍丘晾笑了笑,輕聲道:「小子,江湖本該就是一個人走的,人一多,江湖路就不那麼純粹了。想悟什麼,就跟寫文章似的,大多時候得心靜。」
劉景濁撓了撓頭,心說自己早就有這個感覺。一個人的江湖,路上可能會孤獨些,但的確要走的更加順暢。但劉景濁也覺得,路上有人陪伴,也是極好。
總而言之,各有各的好處吧。
這會兒龍丘晾言語和善了起來,某人便趁熱打鐵,畢竟過了這個村兒,誰知道還有沒有這種機會了。
「龍丘叔叔,上次來見了棠溪的黑衣人,能確定是姬聞鯨?那後來劫走小菜花兒跟那頭上古執夷的,會不會也是他?」
龍丘晾神色丁點兒變化沒有,一本正經道:「前者的確是,後者,不一定。除非他姬聞鯨已經超脫了開天門,否則只要是他,我就認得出。但也不排除是他以一種手段瞞過我。」
這位沒有皇帝頭銜兒,可一洲大小王朝都奉其為宗主的中年人,心中嘟囔一句,「姬小氣,好歹算是小半個朋友,這個鍋,你背了吧。」
劉景濁恭恭敬敬捧起一壺酒,輕聲道:「龍丘闊前輩,他是真的很慚愧,當年在戰場上,都管他叫莽漢,因為他衝上ho去不殺光,是決不回頭的。後來我問過他,他說每次上陣,他都沒打算回來,死了一了百了。」
時過境遷,再提此時,龍丘晾也只有喝酒了。
沉默了好半天,龍丘晾這才說道:「我明知道有人設計,可西海那邊我不得不去,要是不去,給那幾頭登樓大妖上岸,神鹿洲半洲不得安寧。我也老早叮囑過他,讓他千萬千萬要保護好他嫂子跟兩個孩子。就這樣,還能被人得手,等我回來,一切都遲了。」
其實那時去往西海的,依舊是龍丘晾的分身。他的本體在某個奇異之地,本體壓根兒感知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
龍丘晾苦笑道:「棠溪怪他怪我,都對。」
龍丘晾忽然背對著劉景濁,抿了一口酒,酒水太次,有些殺喉嚨,所以他說話聲音也有些沙啞。
「我那弟弟,當真就屍骨無存了?」
劉景濁不知如何作答,其實何止屍骨無存,龍丘闊最後一息,引爆了自身神魂,已經魂飛魄散。
劉景濁輕聲道:「當年是沒法子,拒妖島上登樓少的可憐,合道修士都是壓箱底的。現在不會了,等我入歸墟,我會讓天底下的鍊氣士,心甘情願甚至搶著去歸墟的。」
龍丘晾點點頭,輕聲道:「我也想去,可我走不了。好了,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劉景濁點了點頭,抱拳離去。
等到青年人走遠了,龍丘晾這才轉過身去看。果不其然,在那小子身後,是密密麻麻的人間英魂。背劍挎刀的,數不勝數,都是古戰場戰死的先賢。
龍丘晾忽的一愣,趕忙拍了拍身上灰塵,抱拳回禮。
因為劉景濁身後那些英魂,盡數轉身,齊齊衝著龍丘晾抱拳。
片刻之後,虛影消散,龍丘晾無奈一笑,自言自語:「劉顧舟啊!你就這麼相信你的兒子?若他長大路上有一點兒跑偏,結局可就遠不是如今這般了。」
若是一個不願意多想想,不願意多做些什麼的人,即便他還是去了十萬大山,會想得到為那些屍首入土為安嗎?
如若沒有「多此一舉」去把那些個先輩屍首入土為安,那劉景濁又哪
兒來這麼多護道英魂。
算一個孩子長大後心性如何,可比算明日有雨無雨難得多了。
因為人終究是人,是人就會變,無論自己承不承認。
劉景濁當然知道龍丘晾為什麼離不開白鹿城了,這個離開,並不是不能走遠,而是不能長久離開。
各洲大鼎,皆有鎮物。而龍丘晾在與不在的白鹿城,那是兩回事了。
其實劉景濁還想問,天門開時,龍丘晾這些個立馬可開天門的存在,會怎麼樣?
挨了兩拳,但又吃了丹藥,只是骨頭斷了這種「皮外傷」,所以這會兒劉景濁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落在城門口,劉景濁略微抬頭,卻瞧見了一個身穿灰衣的女子站在城門另一頭。
劉景濁站在城外,笑問道:「陳姑娘是有事兒?」
話音剛落,劉景濁瞬身後移幾十丈,讓過了陳文佳一拳。
劉景濁皺眉道:「陳姑娘,這是何意?」
陳文佳只是沉聲道:「我以歸元氣巔峰,對你歸元氣巔峰。」
劉景濁一笑,揮手甩開獨木舟,一個側身讓過一拳頭,可那拳罡如炸雷,終究還是把劉景濁震飛幾十步。
青年人卸去打來的拳罡,飄飄然落地,略微捲起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文佳面無表情,拉出個拳架子,霎時間拳意如同飛瀑倒流,極其霸道。
但陳文佳並未在身上凝出一副琉璃甲。
人未到此,拳意先到,拳意在前方開路,拳頭隨後到此。
劉景濁略微轉身,等陳文佳貼身之後,三寸距離,一拳擊發,並未留力。
可他也沒討什麼好,陳文佳顯然也是個不怕疼的,居然不攔著拳頭,手作鶴啄,狠狠戳在劉景濁額頭。
就這一下,陳文佳暴退數十丈,劉景濁更慘,被一拳頭砸在頭上,血氣都衝上眼睛了,這會兒一雙眼珠子紅的堪比兔子。
結果陳文佳再次起身而上,劉景濁則是雙腳重重踩踏地面,一個瞬身拔地而起,兩人從城外打到城內廣場,居然都無人問津。
城頭上,姜柚目瞪口呆,嘟囔道:「陳姨有點兒欺負人了,我師傅明顯有留手嘛!」
龍丘灑灑撇撇嘴,看了看姜柚,沒好氣道:「這還叫留手了?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往臉上落拳也不含糊啊!」
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憐香惜玉,他倒是得敢。
廣場之上,劉景濁與陳文佳再次互換一拳,兩人各自倒飛出去百丈。
劉景濁咽下一口血水,還是沒忍住問道:「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陳姑娘?」
陳文佳也揉了揉臉頰,一邊兒大一邊兒小。
她忽的氣勢拔高,乾脆再不壓境。
劉景濁也沒法子,只得覆上一層琉璃甲,再揮手召來獨木舟。
劉景濁沉聲問道:「陳姑娘是要打生打死?說出個道理來啊?」
陳文佳轉頭看了一眼,忽的氣勢直墜,收回一身嚇人氣象,咬著牙,冷聲道:「瞧不上你跟別的沒關係,只是覺得你有辱武道。」
劉景濁眉頭一皺,沉聲道:「我怎麼就有辱武道了?我也是武道中人。」
結果陳文佳冷哼一聲,說道:「三十歲的歸元氣巔峰,天底下有幾個?有些人修行武道,卻想著某個時候以自身武道氣象為踏板,自散武道境界,去拔高鍊氣士境界。這樣的人,我看不起你。」
劉景濁無話可說,一陣無奈。
那些個剛剛趕到要看熱鬧的,屁股都沒有坐熱呢,人家不打了!
無聊,真無聊。打架不打到另外一方起不來的,都無聊。
不
遠處城頭兒,坐了一排人,有的還是孩童模樣,有的是少年人模樣,有的則是青年人模樣。這些都是長老殿那邊兒的天才,當然都是天才,但白鹿城有個龍丘棠溪,她們便無出頭之日。
這一排人,都姓龍丘。
左側首位那個女子,龍丘南枝,大長老的孫女兒。中間的青年人,龍丘柏,二長老的小兒子。右側青年背劍,個頭兒略矮,本名房塵玹,後來被長老殿接回白鹿城,改名龍丘塵玹。三人都很年輕,龍丘南枝二十出頭兒,金丹境界。龍丘柏五十歲,神遊境界。龍丘塵玹也是五十而已,神遊境界。
這些都是天驕了,但魚雁樓那榜單上偏偏就沒有。
只不過,按照魚雁樓那名,也不是解釋不了。
畢竟九洲天驕榜單,唯獨兩個神遊上榜。一個是龍丘棠溪,另一個是排名倒數的玉骨山祝賀。但龍丘棠溪那時二十四歲,神遊境界。祝賀雖然年過九十,但神遊巔峰,歸元氣巔峰,足夠上榜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上榜前提有些苛刻。九洲榜單,最次都得有堪比真境的戰力,且年不過百歲。各洲榜單,兩百歲之內,也是最次都得有真境戰力。這樣一來,有些鍊氣士也沒法子,就只能處於這種尷尬境地。
居中站立的龍丘柏率先開口:「行了,回了,枝兒也別太當回事了,我們要是出去,肯定就是自取其辱了。我總不能跟塵玹聯手,二打一吧?」
龍丘塵玹冷不丁開口:「我們聯手,怕也不行,除非他不用仙劍,不用武道修為。」
這位冷峻青年忽的轉頭看向龍丘南枝,詢問道:「大長老話到那裡了,大小姐也只是一句氣話而已,記了這麼些年仇了,還放不下啊?」
當年蘇籙上門提親,龍丘棠溪對那位大長老說讓把枝兒許配給朝天宗。就這一句話,龍丘南枝記了這麼些年。
女子笑了笑,淡淡開口:「我怎麼敢怪大小姐,二位叔叔可千萬別給我亂扣帽子。」
按輩份,龍丘柏與龍丘塵玹其實與龍丘晾一輩兒,龍丘棠溪與龍丘南枝,則是一輩。
乍一看,一個二十歲的金丹修士也就那樣了,可事實上,能在二十歲結丹,甲子內破境神遊的,那都是天才。像青鸞洲左春樹那般的,那就是妖孽。自古及今,能做到百歲登樓的,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劉景濁曾經是登樓,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
龍丘南枝忽然說道:「就不能讓他們出手嗎?難不成偌大一個龍丘家,找不出來個大小姐之外的天驕了?」
龍丘柏轉過頭,沉聲道:「枝兒,要麼就自己上場,讓他壓境,你們同境界一戰。要麼就努力修煉,爭取在他這個年紀時超過他。光是怨忿,起不到半點兒作用。」
龍丘塵玹點了點頭,也開口道:「長老殿確實是手伸的太長了,不怪大小姐。咱們要證明自己,可不是起內訌能做到的。」
龍丘棠溪只說了一句話,長老殿那三位長老,便無話可說了。
歸墟現如今還有姓龍丘的嗎?你們長老殿,由始至終去過一人到歸墟?還是說長老殿連一個煉虛修士都拿不出手?
劉景濁沒著急回住處,而是瞬身去往海棠樹下。
他來時,籠罩此地的屏障才被人撤去。
龍丘棠溪皺著眉頭,問道:「我爹打你了?」
劉景濁搖頭不止,張開雙臂,笑道:「沒,你看嘛,全須全尾的。要是真打了,我怕是來不了嘍。」
龍丘棠溪一想,倒也對,爹下手那麼黑。
沒等劉景濁開口,龍丘棠溪率先說道:「別勸,我自己會去歸墟一趟的。」
某人便也只能訕笑著遞去一串葡萄,現在乾坤玉里備貨好多的。
「那個啥,我覺得你暫時還是不要去歸墟的好,可以再去一趟青椋山,待一段兒時間就回來。神鹿洲這邊,我還需要你幫忙呢。豆豆跟姜柚,只要結成金丹,就都要遠遊一趟的,你也得幫我照看。再說了,現在你身邊要多一個黎洙,帶回來了就得好好照顧不是?」
龍丘棠溪笑盈盈看去,「繼續說,說的動聽些,最好是能把我感動的那種。」
劉景濁訕笑一聲,輕聲道:「說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龍丘棠溪一挑眉,「我跟你開玩笑了嗎?」新
某人也只好實話實話,「老丈人帶我去了一趟溪邊小屋,我覺得要是可以,你還是先把那些水神真意煉化,再上一境之後,再做去往歸墟的打扮。」
龍丘棠溪一笑,「破境是嗎?要不要我現在就去庫里取出來兩千枚泉兒吃了,然後破境煉虛給你瞧瞧?」
這話聽著是有些狂悖,但只要龍丘棠溪願意,就可以。
與劉景濁不同,一來是她走的是一條老路,可以說那三百年,其實是贈予龍丘棠溪的極大機緣。合道之前的路子她已經走了一遍,甚至要合什麼道,也早就心裡有數。二來是,她即便重走老路,也還是自己的路。而劉景濁的老路,登樓之後他想不起來,從前到登樓的修為境界,也不是他自己的。
所以說,破境不破境的,只要靈氣積蓄足夠,完全不是個事兒。
龍丘棠溪之修行,合道之前,沒有瓶頸……
劉景濁心說這怕是勸不動了,那就不勸了,慢慢磨嘛!
等他走出院子時,已經後半夜了。天倒是不冷,可他就是覺得脖子涼嗖嗖的。
返回屋子之後,劉景濁盤坐床頭,開始復盤。
這一路走來,確實有些著急了。且自個兒給到韓逄與方家姐妹的寄望,過於高。這些都是被先前自個兒那宏偉藍圖沖昏了頭腦,沒來得及想的。
步子,確實得放慢點了。
明日得去北邊兒靈犀江畔的船塢一趟,看一看渡船樣式,也得知道林沁她們能不能勝任,還缺點兒什麼,需要注意什麼。
想到此處,劉景濁便提筆開始寫信,先傳給路閡,再寄往離洲。
其實劉景濁這個大海撈針的辦法,是最笨的辦法,但也是最乾淨利落的辦法。
開闢一個由青椋山主導的商貿路線,直達歸墟,以歸墟源源不斷的妖丹、獸皮、神魂,換取九洲各種修煉所用到的東西。在歸墟以戰功置換修煉用度,法寶一類的東西,算下來要比在外界便宜至少兩成。這樣一來,高低境界的鍊氣士,多半是願意來碰運氣的。畢竟有句話叫做富貴險中求。
一旦這個商貿路線打造完成,一個由打青椋山為中心的蛛網,便有了雛形。接下來就是織網了,各洲、各國,都需要有個小蛛網,把這座天下篦一遍。把潛藏在九洲的天外諜子,歸墟暗樁,盡數找出來。只找出來就行了,天門開時都不是收網之時。
早先劉景濁是想著,五十年內,織就大網。現在看來,得預備出百年時間來做這件事了。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聽龍丘棠溪說過的事,就是龍丘晾自斷國祚之時,有個老人拄著拐杖,隻身邁入白鹿王朝祖廟,親手打碎了歷代先祖魂魄,又與兩位老祖大戰一場,最後拉著兩位老祖同歸於盡。
青年人笑了笑,自嘲道:「一口吃不出個胖子,路的確要一步一步走。」
劉景濁忽的抬頭,便瞧見有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邁身影站在面前,他想動,結果動不了。
那老人笑容和煦,走去青年人面前,輕輕按住其肩膀,笑道:「路阻且長,行則將至。大道無門,且尋且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