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倒還不錯,每年入冬之後會給吃不起飯的人家發放糧食,因為夫余國地雖不大,但物產豐富,人也不多,故而百姓過得比一旁的大瑤王朝要好得多。
人少,地肥,皇室不算貪心,也貪不起來,若非背靠大瑤,早被北邊兒幾國瓜分了,能活的好好的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有什麼好貪心的?無法向外貪,自家地方太小,只能鉚足了勁兒讓老百姓過得好點兒了。
只要老百姓過得好,皇位就能坐的穩當。
今日海岸,有個年輕男子攜著剛剛成婚的妻子,在珠市挑選品相不錯的珍珠。
最好的珠子是要給到朝廷的,價格還算公道,所以老百姓樂得把珠子賣給朝廷,不得罪人。如此一來,好珠子全在夫余國朝廷,外來的鍊氣士想要買好珠子,就只能去跟夫余國朝廷談了。以至於市面上的珍珠,價格同樣不菲。
年輕夫婦在珠市閒逛呢,一隊衙役忽然狂奔而來,裡頭有個穿著七品官服的小胖子。
胖子縣令邊跑邊罵:「慢點兒!嚇到了邱公子咱們擔待不起!」
即便這樣,還是驚擾到了年輕人。
年輕人轉過頭,縣令正好也到了不遠處,嚇得那胖縣令趕忙停步,訕笑著抱拳,輕聲道:「邱公子來了也不老早知會一聲兒,下官差人去接公子啊!」
年輕人笑了笑,輕聲道:「盧縣令,我陪娘子回娘家而已,不必這麼大動靜兒的,你回去吧,晚些時候我過府拜訪。」
胖縣令訕笑不止,「邱公子說的是,下官這就走,這就走。」
連忙抱拳離去,方才那一臉諂媚縣令轉頭之後立馬兒變了一副臉,惡狠狠的。
你他娘的有什麼好牛的?不就是機緣巧合修了仙了嗎?老子這般腆著臉過來,你還給我擺架子?
一旁的捕頭輕聲問道:「老爺,這人是誰啊?好大的架子,是哪個大官兒的獨子?」
縣令板著臉,沉聲道:「難河邱家,沒聽過嗎?」
捕頭一愣,問了句:「就是那個富了百年的邱家?」
京師往北那條難河上游的邱家,本就名氣極大,邱家出了個鍊氣士,此後名氣怕就更大嘍!
說著,捕快忽然扭頭看向路邊一位清涼女子,沒忍住咽下一口唾沫。
乖乖,不冷嗎?
年輕女子冷冷轉頭,那捕快當場翻起來眼白,直挺挺躺在了街道上。
清涼女子理都不理,只是看向那位邱公子,直愣愣看了好半天。
邱公子一旁的紅衣女子笑盈盈轉頭,輕聲道:「相公,有人看你呢。」
清涼女子微微眯眼,又深吸一口氣,旋即一笑,扭頭兒離去。
她自顧自說道:「學一學姓劉的那傢伙,事不過三,這是第一次。」
紅衣女子笑著說道:「相公,我記得咱們家老祖宗是姓丘,沒有右邊那個耳朵對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們祖上曾經蒙難,獨獨我們這一支的老祖活了下來,但給仇家割了左耳,為了不忘當年大仇,老祖宗便改姓邱了。」
紅衣女子笑道:「原來如此。」
花了三日光景,女子趕到了葬劍城以西,邁步走進一處青樓。
她不顧沿路那些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言語,徑直走去一處雅室。
兩邊紅倌自然沒什麼好話,只是不斷打趣。
呦!這外邊兒來的小浪蹄子穿的比我們都涼快啊!
姐姐,咱們這是遇見搶客人的了
啊?
女子充耳不聞,邁步走進雅室。
裡邊兒一男三女,。
那個男子慌忙扯來一塊兒布蓋住緊要部位,沒好氣道:「你真是個大變態啊!好歹是個女子,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清涼女子面無表情,只是說道:「瘦篙洲沒妓院?跑來青鸞洲進青樓,顯你歐鈺有錢?」
拿著一塊兒布遮住緊要部位的,自然是慌裡慌張跑來青鸞洲的歐鈺了。
歐鈺沒好氣道:「本少爺就是有錢,不行?你想要啊?多少錢你說!」
女子只是冷笑一聲,歐鈺瞬間換上一身白衣,一臉諂媚道:「丘姐姐,我跟你鬧著玩兒,別生氣啊!我就是準備去拒妖島了,這不過過癮嗎?難不成上戰場了逮一隻妖精過癮啊?」
丘昧瀲一臉不可思議,「就你?下戰場?」
歐鈺無奈道:「姐姐,你可甭瞧不起我,本少爺打架不行,但我錢多啊!」
丘昧瀲面無表情,只是說道:「邸報上說劉景濁揍翻了一船瘦篙洲天驕,他是不是快來了?」
歐鈺只覺得頭皮發麻,沉聲道:「咱別自找不痛快成不?你要跟他過不去,你把丘儂跟蘇籙喊來,別可著我霍霍啊!」
丘昧瀲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要去一趟中土而已。」
歐鈺剛剛想舒一口氣,卻聽見丘昧瀲繼續說道:「順便去一趟神鹿洲白鹿城。」
歐鈺差點兒就背過氣去,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一溜兒煙就不見了。
歐鈺邊跑邊罵:「一個個都他娘的是瘋子,龍丘棠溪那是什麼人?龍丘晾又是什麼人?找死也不用上趕著吧?活著多好?」中文網
只聽見嗖一聲,一隻箭矢從歐鈺褲襠里穿過,就差一點點。。
這位金鼎宮少主愣在原地好半天,猛地轉過頭,扯著破鑼嗓子破口大罵:「大變態!你丫有病吧?差一根頭髮絲兒啊!你給老子當媳婦兒嗎?啊!」
丘昧瀲手提大弓,瞬身至此,神色淡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五歲就自滅滿門了,你干不到。」
歐鈺一時語噎,碰上這麼個變態,罵不過打不過。
他捂緊褲襠,輕聲道:「你說,你要怎樣?」
丘昧瀲沉聲傳音:「他要我們輔佐的未來大帝,究竟是誰?蘇籙不知道,丘儂也不知道,他們五個更不會知道,但你絕不會不知道!」
歐鈺瞬間臉色煞白,連忙祭出數十件仙寶,把此地圍得嚴嚴實實。
「丘昧瀲!你不要命了是嗎?」
丘昧瀲面無表情,繼續傳音:「我知道中土那座積風山的定風珠是被他拿走,還有芭蕉扇跟撥浪鼓。我也知道,兩個護法已經找齊了,一個手持芭蕉扇,羅剎女,興風護法。另一個會手持撥浪鼓,作浪護法。」
明明是要養出一尊人族大帝,可座下左右護法,卻是興風作浪。
歐鈺還是不放心,乾脆祭出自己煉寶用的鼎爐,再次籠罩此地,這才開口:「你從哪兒知道的這麼多?要是被大先生知道你在暗中查這個,你會死的!」
丘昧瀲淡然道:「我不管,我只是個喜歡跳舞的尋常女子,若非……總之,你告訴我,那位未來大帝,會是誰?」
頓了頓,丘昧瀲沉聲道:「歐鈺,求你了,看在當年我們九個里,只有我肯分你半塊兒饅頭的份兒上。」
歐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劉景濁身懷人皇印,有人皇在,大帝不會出世。但……劉景濁是要毀了人皇印的。所以未來大帝,會在劉景濁捨棄人皇身份之後才會出現,這個大先生恐怕也不知道。其實大帝不一定是哪個固定的人,可能會是成千上萬人之中選其一。況且,赤黑青
白,究竟會是哪個,誰也說不清。」
丘昧瀲還是問道:「押注最多的是誰?」
歐鈺沉默了好半天,一咬牙,說出來六個字。
丘昧瀲沉聲道:「斗寒洲?」…………
半月前,有個曾被文字大山鎮壓數年的僧人,如今成了讀書人,歷時兩年半,終於走到中土,在金陵渡口落地。
他走去金陵書院,說要找一位余先生。
結果給人丟了一張邸報,他便瞬身而起,花費半月時間,到了高車國那座巨城,占地百里,駐紮七十萬大軍。
這座城池,被起名滅洲城。
半座高車已然淪陷,廝殺在最前面的,獨獨兩位登樓,一劍客,一書生。
劍客落劍之時,漫天劍雨,劍雨之中又有遊絲若隱若現,所以每次落劍都如同一張鋒利大網落下,動輒傷敵數萬。
書生出手,更是簡單,背書而已。
余恬面前有一無字書,每默念一句,似是言出法隨,風字一出便有狂風過境。雨字出口便是狂風驟雨。
此時他翻開無字書,默念一句:「天命謂之性,率性謂之道,修道謂之教。」
十五字而已,字字大如山,十五座大山連成一線,硬生生把百萬大妖隔在山後。
顧衣珏轉過頭,笑問道:「余先生,這都不派出登樓,不如咱們回吧?」
余恬點點頭,「也是,浪費時間,回吧。」
兩人這般,不過就是惹人出手而已,沒想到浮屠洲天門榜上那些畜生,還真沉得住氣。
兩人落地城頭,有個讀書人已經在等。
余恬面帶疑惑,因為那人一直看著自己。
「你是誰?找我?」
讀書人一笑,深深作揖,沉聲道:「向儒拜見先生。」
余恬一愣,「啊?」
自稱向儒的年輕人開口道:「十年前在婆娑洲,先生曾落下一座文字山,我在山中讀書不止,出山之後,決心向儒。」
余恬目瞪口呆,說起來了,自然就想起來了。
他詫異道:「你瘋了吧?」
好好的僧人不當,讀了幾本書啊,就向儒?
余恬耳畔忽然傳來一句人言,他忽然神色古怪,輕聲道:「向儒啊,有沒有興趣去個地方當教書先生?」
讀書人抬起頭,「先生收我做弟子了?可……我能教書嗎?」
余恬便問道:「書上道理,懂了幾分?」
向儒如實答道:「不敢說懂,只覺得道理大過天。」
余恬笑道:「那就行了,教書不必強加自己的見解於學子,只需照搬,書上道理要他們自己去悟的。」……
十月十五日,一座被稻田圍繞的小鎮之中,走入一個讀書人。
有個孩子正蹲在私塾外,裡邊書聲琅琅,他卻氣呼呼。
讀書人走過去,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這會兒應該是課時,怎的在外面?」
孩子扭過頭,沒好氣道:「讀書讀書,讀個屁!我又不打算當官兒!」
讀書人彎腰拉起孩子的手,輕聲道:「今天開始我是你們的新先生,我叫向儒,你可以叫我向先生。」
也不知怎的,孩子體內一股子火就這麼被壓下,就好像,被一朵白淨蓮花罩住了。
他抬起頭,說了句:「我叫劉御空,我家開了個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