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諭跪坐於書案前,將屈原生平之遭遇娓娓道來,說到動情之處還要聲情並茂一番;業途靈跪坐於精舍角落處,執筆在昂貴的宣紙上邊畫圈圈。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教諭以天問當中的問題來向眾書生提問時,業途靈執筆將這些日子以來所遇之人的名字一一寫下,偶有那麼一兩個字不會寫,依舊以畫圈圈替代。
一堂《天問》終了,教諭大聲總結道:「但凡儒門以天問為本經者,無不是留名青史之大賢,諸生員定要多讀之多思之。凡有所得,任何時候都可來尋本教諭探討。」說罷抖抖身上並不存在地塵土,徑自向精舍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又折返到業途靈跟前。
看著業途靈書案上畫得亂七八糟地宣紙,教諭皺眉道:「業生,聽完本堂課,可有什麼心得?」
業途靈一個激靈,驀地回過神來,強笑道:「教諭講得好!當真是妙語連珠發人深醒,學生甚為佩服。」
教諭輕哼一聲,道:「那你且說說,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眾書生發出一陣鬨笑,都等著看業途靈地笑話。
業途靈皺眉道:「當然是人宗羲皇了。」
教諭頷首道:「那麼羲皇所傳之道又從何來?」
「誰知道呢?」業途靈攤手道:「或許是他自己所領悟的。」
「嗯!」教諭臉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既是羲皇所領悟,那這『道』在他之前定然已存在!我且問你,這大道卻又是何人創下?」
業途靈摳摳腦袋,頗有幾分不耐地道:「屈子所問是誰傳道吧?教諭此問似乎已超出了《天問》範疇。」
「不然!」教諭不為業途靈惡劣地態度所動,淡然道:「屈子著書乃為啟發後人,你既言『道』為羲皇所傳,那便該思考『道』從何來。否則寒窗苦讀幾十年,結果卻最多學個與前人不相上下,那豈不是白忙一場?」
說罷教諭冷眼巡視精舍一圈,寒聲道:「凡我書院子弟,當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若是好讀書卻不求甚解,本教諭定然奏明山長,將之逐出山門。」
「諾!」包括業途靈在內,所有精舍書生齊齊起身行禮應承,目送著教諭離去。
教諭剛剛走遠,顧純陽立刻就抱住業途靈地大腿哭嚎起來,叫道:「小師兄,快快招道天雷劈了這群熊孩子吧,師弟已經要被他們折騰瘋了。」
「嗯?」業途靈奇怪地看了顧純陽一眼,又冷眼掃視了眾書生一番。見書生中有不少人瞪視著自己,一臉挑釁地模樣,業途靈不由得輕笑一聲,道:「他們待你如何?」
聽聞業途靈有此問,顧純陽一掃先前杜鵑啼血一般地慘狀,站起身來冷冷講述了自他入書院以來地遭遇。
原來顧純陽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年紀而起。在顧純陽入讀之前,黃字班出現過的年紀最大地學子不過弱冠之年,如顧純陽這樣已入而立之年者,再差地都已入讀玄字班了。於是顧純陽免不了要遭眾少年嘲笑。
顧純陽其實也是心高氣傲之輩,他出身錢塘世家,自幼就有神童稱謂,什麼四書五經早就滾瓜爛熟,莫說是夫子之言論,便是諸子百家,顧純陽也是了如執掌的。單憑在經綸上地水平,顧純陽入天字班也是夠格的,但卻因沒有修行地機緣,淪落到了黃字班,若假以時日,顧純陽有信心遠超那些嘲諷他之人。
顧純陽對一眾少年地嘲笑渾不在意,這種無視徹底激怒了那些精力無處釋放地學子。自顧純陽入學以來,這些個書生每日都要尋個由頭痛揍顧純陽一次,時不時地還要折辱他一番,更在修為課程上多番阻礙顧純陽。顧純陽怒而反擊,但卻哪是那些較他入學更早已有一定基礎之人地對手?
業途靈哭笑不得地聽完顧純陽講述,心道:莫非這臭道士天生就是招人欺負地命麼?上次見他時,他被酒樓打手欺負,這次見他,他被書院同窗欺負……罷了,好歹他也算是小爺朋友,就傳他兩手真本事吧。
既已拿定主意,業途靈便冷眼瞅著眾書生,寒聲道:「這人以後由小爺罩了,誰若敢再動他,即便是小爺同意,但小爺的拳頭可不會同意。」
書院學生都是些心高氣傲之輩,何嘗被人這般威脅過?業途靈這簡單地一句話,就已然挑動眾少年地情緒,當下就有人獰笑著向業途靈圍上來。
那似乎是頭領地少年冷笑道:「本說先探探底再決定行止,既然你如此跋扈,那就只能看在同窗一場的份上教你個乖了。」
「反派死於話多!」業途靈輕聲念叨一句之後,儒門秘技『流雲萬變』瞬間就使了出來。他乃騰雲境修士,而這些少年都是連浩然之氣都未修出的普通儒生,實力差距之大,就如同螞蟻之於巨象。
眾少年只覺眼前一花,頭上所戴地儒巾就被摘落。正仿徨間,就聽得業途靈得意洋洋地道:「方才那句話是家師所教授之至理,今日免費贈於爾等。如爾等這般實力不濟還喜歡廢話之人,在話本裡邊活不過三回。摘你們頭巾只為警告,若再敢找顧純陽麻煩,定然大耳刮子扇來。」
一干少年見到業途靈這快如鬼魅地身法,驚得吶吶無言,只有為首那少年人恨恨道:「方才那招可是流雲萬變?小子,莫以為你會這麼一招就有猖狂地本錢,小爺家傳武學當中也有此招。你且等著,小爺這便回家學了它再來與你論個高低。」
這少年撂下一句狠話轉身便走,哪知剛到精舍門口就被人撞飛了回來,重重地摔在了教諭所用地書案上。
精舍門口,兩個青年儒生用軟塌抬著一人走了進來。前邊那青年人喝道:「黃字班地小鬼們,你們給老子聽好了。病梅老大最近心情不好,要在你們黃字班散散心。他受了重傷暫失修為,但這傷卻是他為儒門而戰所得,哪個小鬼敢對他有半點不敬,方才這廝就是榜樣。」
說罷將軟塌上之人平平穩穩地抬進了精舍。
軟塌上那人正是北海之戰中使了儒門禁招『碧血照丹青』地病梅先生,這儒門禁招一旦使出,生死就付諸天命。萬幸病梅當時有淨土宗擅長醫術地僧人照料,性命是保了下來,可一身修為卻半點不剩。
病梅先生懶洋洋地道:「大熊,對待學弟怎能如此粗魯?若不是看厭煩了你們地臭臉,我又何必搬到黃字班來。這些稚嫩地小師弟多乖巧啊,一張張臉蛋上邊都充滿了朝氣,看到他們,心情也舒暢了,你怎麼就捨得惡言相向呢?喲,這怎麼還有個都快趕上我一般大小地老學弟啊?」
病梅先生這句老學弟自然指的是顧純陽,聽見病梅先生調侃,眾人趕忙湊趣似地笑了笑。病梅先生在書台書院讀了三十幾年書,留了一級又一級,其資歷與實力,已經有做教諭地資格。只是他死皮賴臉地留在書院做學子,誰都拿他沒辦法。
抬病梅先生進來那黑臉書生沖顧純陽怒喝道:「沒聽見病梅老大問你話麼?還不敢快自報家門?」說罷隔空一耳光扇了過去。
勁力破空襲來,業途靈冷笑一聲,御使著不落塵挑滅這道氣勁。
「嗯?」黑臉書生驚疑道:「蜀山派的味道?小子,你這是找死。」
業途靈悄悄地捏了個劍訣,不搭黑臉書生之話。
這書生之靈力較業途靈更為精純,想來修為在業途靈之上。一旦動起手來,業途靈多半不是對手。
「好了,有完沒完?」病梅先生笑道:「書院之內只有同門,哪來的什麼蜀山派泰山派的?滾吧滾吧,莫要在此聒噪,看到你們地醜臉就煩。」
黑臉書生深深地看了業途靈一眼,沖病梅先生行禮之後大搖大擺地出了精舍,自始至終都不曾看過還在地上痛苦呻吟地少年書生一眼。
顧純陽趴到業途靈肩膀上小聲道:「小師兄,你何時才能學到這位學長之風範吶?」說罷不再理會業途靈,笑嘻嘻地跑到病梅先生軟塌之前,大聲道:「哪位同窗與我攜手將病梅老大抬到書案前?」
「別……」病梅先生阻止一干殷勤不已地少年,自己從軟塌上跳了下來,笑道:「我只是靈力盡失,又不是殘廢了。方才同窗用軟塌抬我,只是為酬謝我在北海苦戰之功而已,你等切勿多想。諾……」病梅先生指著躺倒在木渣中的少年書生,笑道:「那才是該你們抬的對象!就用我的軟塌送他到醫正那裡吧。」
說罷也不管眾少年如何忙亂,慢悠悠地走到業途靈面前,笑道:「小子,修為不差嘛。卻不知是誰人將你安排在黃字班?」
業途靈瞪大了眼鏡,不答反問道:「你參與了北海之戰?」
「不錯。」病梅先生笑道:「教諭長帶我去見了一番世面,你為何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