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遙不會回來了,從那次平淡的別離後,就是永不相見。余章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麼一個大活人就那樣消失了,很奇怪不是嗎?
明明互相愛慕,明明互相都有著同樣一個天空,但是就是無法相見,被無形的屏障隔開,你甚至都觸摸不到那道隱形的屏障。
余章經常做夢,夢見路夢遙總是在他身邊,但是他卻永遠看不清她的臉龐,真是無奈,心臟總是隱隱作痛,但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疼痛。
余章來到藝江南天景文苑,尋找心中的答案。
像是知道了余章會來,大門主動打開,余章站在門口躊躇不前時,那個戴著墨鏡,一襲西裝的男人出現了。
他不斷吞吐著煙,好像沒看到余章一般。
「大神啊,就是愛裝神秘。」余章內心感覺有點好笑。
「靚仔,你找我嗎?」楊戩一口廣西話。
余章點點頭。
「我們認識嗎?找我有事?」楊戩緩緩吞吐著手裡的煙,目光總是看著另外的地方。
余章有點呆,同時心中一顫。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如果眼前的男人不認識自己,那麼余章想不到世上還有誰真正認識自己,誰還能證明她的存在?
靠那一堆她遺留下的物件嗎?怎麼證明是她留下的?除了我誰能證明?
「別玩啦,我找你當然是有事,是關於她的,你知道的。」
「她?哦哦哦,是她啊,放心吧,她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已經在暗中安排了,很快她就會下凡來找你了,未來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就像以前那樣。」
余章想。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楊戩手一拍。
忽然從草叢中跳出一個身高兩米的西裝黑人,三下五除二將余章困成了棉花球,打包丟進後面的倉庫的。
余章正想辯解什麼呢,倉庫里被捆成粽子的幾個人見西裝黑人一來就開始吼:「我真是楊老闆失散多年的私生子,我媽臨終前都告訴我啦,說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身上流的是楊老闆的血……」
「麻煩你轉告楊老闆一聲,我在外面活不下去了,讓他微信轉二十萬給我,轉完我就走,楊老闆大慈大悲,這點錢對他而言小渣渣啦,二十萬,我立即消失……」
「竟然敢這樣對待我,楊戩知道我師傅什麼人嗎?」
「如果一個小時內我還見不到楊戩,直升機就會以這裡為中心投下燃燒彈。」
余章也想說些什麼,但是一向不擅講話的他嘴巴根本沒有這些人快。
「你也是楊老闆私生子嗎?」突然旁邊那人側過身來問。
余章語噎,一頭栽到在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日色漸暗,也許是到了吃飯時間,西裝黑人才把他們一個個提起來丟了出去。
余章本來是想和其他人一樣罵罵咧咧的離開,但是他走到一半,卻回頭了。
不見楊戩,誓不罷休。
深夜,一輛豪車亮起探照燈,從藝江南天景文苑車庫出現。
余章大步向前,將之攔住。
楊戩明顯不耐煩,但臉上還是擠出微笑。
「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知道她的事,關於她的一切事。」
楊戩愣住了,可能是不知道余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你在說什麼啊,完全聽不懂啊。」
余章沉默了一瞬間,忽然他大聲吼了起來:「路夢遙!是路夢遙!她去哪了?你肯定知道吧?她還會不會回來?」
「……路,夢遙?好熟悉的名字。」
「想起來了?」
「並沒有。」
「但我知道,你需要幫助。少年,既然你來找我,那我會幫你的。」
會幫就好。
余章嘆了口氣,緊跟著,他就看見楊戩打開錢包,從裡面摸出一張鈔票,塞進自己手裡。
「這……這個。」余章再次語噎。
「怎麼,一百塊都不夠?」
楊戩無奈的搖搖頭,又從包里摸出來一百。
「我不要錢!」余章再次一吼。
「那你要什麼?」
「我要她!」
「誰?」
「路夢遙啊!路夢遙!你怎麼不認識她呢?她不是你侄女嗎?她就住你家樓上,你還給她開過家長會呢,還為她入學的事求過校長呢,你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你怎麼能忘了呢?」
楊戩沉默了,靜靜的把錢放回錢包。
「我明白了。」楊戩用看待精神病的眼神看余章,表情中滿是憐憫。
然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保安,三號門,速來!」
不得已,余章只能滿臉惶恐,匆忙逃路。
幸好余章是個練家子,每天都要繞著學校操場跑個十來圈,保安根本追不上他。
余章心中一直對於路夢遙有希望,這個希望就是楊戩,他是唯一可以聯繫到路夢遙的紐帶。
但現在紐帶斷掉了。
余章想了想,自己和楊戩本來就沒有什麼交集,唯一的交集還是通過路夢遙製造的,現在路夢遙消失了,楊戩說不認識自己,是不是很正常?
難道自己真的瘋掉了,腦子裡生了塊腫瘤,就像美國魔幻大片那樣?
余章不確定,余章很懷疑,但余章不願意確定,也不願意懷疑。
哪怕路夢遙真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那也絕不能放棄尋找……不對!路夢遙就是真實存在的!世上除我之外的人都瘋了!
余章與眾人背道而馳,行走在陌路,身影淒涼。
他不斷探查著陌生人的面容,抱著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僥倖心理認為路夢遙會突然出現。
不知不覺,余章走到了海邊,黑夜中,浪潮拍打著礁石,月光灑在沙灘上,遠方城市之璀璨像是一條無限蔓延的舞女裙帶,映襯著漫天繁星。
余章在尋找別人,同樣,也有人也在尋找他。
只是余章的目光永遠在那遙不可及的天際,從來不會注意自己身後站著的那個人。
何言心今天盛裝打扮,戴上了過生日時爺爺送的蝴蝶耳環,本想給余章一個驚喜,讓他看見不一樣的自己,只可惜余章一回家就玩失蹤,舅父舅母也不知道他的蹤跡。
何言心找了余章一天了,身累抵不過心累,她望著余章的身影,許久,才帶著一些疲憊,拉起裙擺,慢慢踏著礁石,走到余章身邊。
「你說,世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嗎?只有我認識她,她只存在於我的世界裡。」
何言心沒有回答,而是取下自己的一隻蝴蝶耳環,用力朝著海中扔去。
「你說,我還能找到我的耳環嗎?」何言心反問。
「海水很深,流動性很大,耳環掉下去,肯定會偏離,也可能被海泥掩埋,被魚吞吃,基本不可能找到了。」
「那還有必要找嗎?」
「……總是要試著找一找的吧?」
「是的,總是要試著找一找的。」何言心笑著說,「全力以赴的找,那耳環可是我爺爺送我的,據說是奶奶那一輩的嫁妝,很珍貴。找不到,回家後,我的腿可能會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