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里昏沉暗淡,燈光從縫隙透進來,模糊一片,裡面的人隱約能看清彼此的臉。
沈墨說:「閉上眼睛。」
白幼薇閉了一會兒,又睜開,「你不閉上,怎麼知道我閉沒閉眼睛?」
沈墨對她的小把戲見怪不怪,俯視著她淡淡問:「不想睡了?」
「睡啊。」她挪了挪身體,湊他更近一些,「我就是想看看,你眼睛裡的我,是什麼樣的……」
他下意識呼吸繃緊。
無聲的昏暗裡,她的氣息攏過來,淡淡的,清甜透著微涼,像蜜糖薄荷,還有隱約的花香,或許是她頭髮上的洗髮水味兒。
她渾然不覺兩人已經靠得太近,筆直看著他,聲音輕得近似於無:「眼睛,也算鏡面物體對吧……」
沈墨靜靜看她,片刻,開口問:「看清楚了嗎?」
「太暗了,看不清。」她輕輕搖頭。
頭髮絲絲縷縷挨著他的臂膀,有點癢,他下意識避開了。
白幼薇伸手抓住他縮回的胳膊,「你也看看我的。」
她很認真的睜大眼睛,仰著臉讓他看。
她有一雙漂亮的鹿眼,所以時常讓人產生她懵懂柔弱的錯覺,可若是她帶點兒笑意,眼尾微微上挑,透出冷媚,便像只傲然的小貓。
「看見了嗎?」她問他,「是人還是人偶?」
沈墨默了一會兒,回道:「看不清。」
他不動聲色拉開她抱住自己胳膊的那隻手,語調平靜:「睡吧。」
這次她沒有再湊過來,而是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喃喃叮囑他:「沈墨,你明天記著找鏡子看看自己,一定要看看……」
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呼吸漸漸悠緩綿長。
像是睡著了……
沈墨無端鬆了口氣,說不清為什麼。
……
夜很長,失眠的不只他一個。
隔壁帳篷里傳來消消樂的音效聲,是談笑在玩遊戲,闖關聲一陣一陣,自娛自樂很熱鬧。
後來,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少,終於連遊戲聲也沒了。
迷宮,沉浸在寂靜中。
沈墨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輕輕起身,去了帳篷外面。
他從褲兜里摸出一包煙,給自己點了一支,緩緩呼氣,淡白色的煙霧在眼前搖曳。
離了那股若有似無的薄荷甜,腦子似乎清醒了不少。
有時候覺得她什麼都懂,有時候又覺得她只是在拿他逗趣。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趟順道接人的任務變得如此棘手。轉念又想,如果他沒去接她,此時的他會在哪裡?
大概會很沒意思吧……
沈墨無聲的笑笑,呼出淡薄的氣,將眼前煙霧輕輕吹散。
守夜的工作枯燥而乏味。
他坐在帳篷前,靜靜打量四周。
不知從哪個帳篷里傳來小女生的呢喃私語:
「這裡的鏡子好恐怖,早知道這樣,我們不該進來的……」
另一個女生聲音冷淡:「你不是擔心分不到道具,才硬要跟進來的嗎?」
「陳惠,你說話怎麼這樣啊……」女生委屈,「是大家都要進來,我不想一個人留在外面才會跟來的。」
「來都來了,別想那麼多了,睡吧。」
「可我睡不著,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說什麼?」
「唔……你注意到沒,那個瘸子居然真去洗澡了,回來的時候連頭髮都還沒幹呢。」
「人家洗個澡怎麼了?趕緊睡吧,快三點了。」
「你不知道?很多癱瘓的殘疾人下半身沒有知覺,會大小便失禁,身上總是有股怪味兒,所以要經常洗澡……」
沈墨心想:沒有,她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