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接到丁一的傳呼後,儘管很想立刻離開會場,給她回電話,但還是耐住了性子,直到會議結束,他回到辦公室,才撥了丁一留下的電話號碼。
丁一自從呼了科長後,一直等在傳達室,久等未果,她剛要放棄,聽見了傳達室電話響,有人叫住了她。她趕忙跑過去,接過了話筒,說道:「科長,是我。」她還總是習慣跟彭長宜叫科長,儘管這期間彭長宜早經過了副書記和主任的職務轉變,但她還是習慣於從前的稱呼。
「呵呵,你呼我時,我正在開會,你等急了吧?」彭長宜溫和的說。
「沒急,知道科長會忙,所以不敢著急。」丁一調皮地說道。
「你還在北京學習哪?什麼時候結束?」彭長宜說道。
丁一調走後,彭長宜跟丁一聯繫過一次,儘管他不知道丁一因何調走,為這事他也問過江帆,但他還是較支持丁一去電視台的,他始終認為丁一不適合從政,如果不從政的話,在機關呆著的確是浪費人才。儘管李鴻章說過,這世界最容易做的事是當官,其實,彭長宜始終認為,這世界最不容易做的是當官,丁一更不成了。
「我再有兩個月不到結束了,科長,托你打聽個事,北城永興莊的鄒子介,您知道嗎?」
彭長宜聽說過這個人,但始終沒見過他,搞玉米育種的,是我國幾個為數不多的自費育種人之一,據說很有成,彭長宜的確想過認識一下這個人,但因為他大部分時間在海南育種,很少有認識他的機會。聽丁一問起這個人,說道:「聽說過,怎麼了?」
「是這樣,我現在準備畢業作品,想來想去,想到了這個人,我原來跟高市長去農業局種子站時,聽說過這個人,但是沒見過他本人,據說這個人在我國玉米育種界很有名氣,我想回來採訪他,您幫我打聽一下,看看他現在在家嗎?」
搞育種的人,是典型的候鳥型,為了縮短育種時間,他們南來暑往,冬天去海南,夏天到北方,一年兩季都忙碌在大陸的南北方。彭長宜一聽丁一要採訪鄒子介,說道:「不錯,沒白去北京培訓,會抓典型了,鄒子介肯定能讓你一炮走紅,我這問,你等在電話旁邊,一會給你打過去。」
彭長宜掛了她的電話,馬打給了永興莊村支書,村支書聽說要採訪鄒子介,說道:「彭主任,他現在在家裡,前些日子我看見他正在地里授粉,說冬天在走,記者們什麼時候來,我跟他說,讓他在家裡等。」
彭長宜說一會告訴你。說完,又打給了丁一,丁一一聽鄒子介在家,說道:「我先回去跟他座談,然後再定什麼時間拍,他最近回海南嗎?」
「不回。你怎麼回來,用我去接你嗎?」彭長宜說道。
「不用,明天是周末,我沒準明天回去,然後周日去採訪他,周一要趕回來課。」
「這麼緊張?」
「是的,我之所以現在採訪他,一是怕他回海南,二是怕他試驗田的莊稼收了,那樣沒得拍了,還得等到明年。」
「呦嗬,看來入門了,說的頭頭是道,估計,亢州電視台要誕生一顆新星了。」彭長宜為丁一的進步高興。
「那是了,也不看看我師傅是誰。」丁一這話跟的很快。
「呵呵,都會吹牛了,看來牛吹的較藝術性,捎帶著連別人也給吹了,這也是學習的結果啊。」彭長宜笑著說道。
「哈哈。」丁一也笑了,又說道:「科長,我周日採訪他,你能陪我嗎?」
「能,必須能,正格的了,丁記者到我轄區來採訪,我怎麼也得做好服務和招待工作,鞍前馬後的照應著。」
「呵呵,那謝謝您了。」
「不謝不謝,是我該做的。」說完,掛了電話。
不知為什麼,自從丁一悄無聲息的調到電視台,而且沒有和他商量,他覺得丁一和自己漸行漸遠了,或者說有主見了,儘管他一再跟她強調,自己是她在亢州最近的人,但是她卻沒跟他說調動的事。那天發現高鐵燕換了秘書後,他問過林岩,也問過江帆,而且江帆說他事先也不知道,溫慶軒來要人他才知道,這讓彭長宜心裡多少有些平衡。後來,彭長宜跟丁一聯繫後,從她的語氣似乎聽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他立刻想到的是高鐵燕,似乎她們分開,是他早預料之的事。總想給她踐行,但是,丁一鐵定了心不讓任何人歡送她,林岩說他們政府辦都沒有歡送她,曹主任幾次說請她都被她以各種藉口拒絕了,林岩還說,江市長說過,她是以這種辦法讓別人內疚。他似乎從林岩的話里又聽出了那麼一點弦外之音,似乎江帆有愧疚丁一的地方。彭長宜不止一次的想,江帆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能讓丁一離開政府機關?但是後來種種跡象表明,似乎江帆和丁一之間又不存在芥蒂,那天和寇京海去北京,本來說好了和江帆在北京聚聚,他是聽江帆說有丁一,臨時改變了主意,他的確認為他們不該打攪他們的相見,這不是自己一直以來壓抑對丁一的嚮往,希望看到的結果嗎?江帆人不錯,他能夠擔起丁一的未來,丁一當然更不錯了,本世紀最後一朵玫瑰,估計下個世紀找不到這樣的女孩子了。
想到這裡,彭長宜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朵玫瑰他彭長宜一輩子都不能去觸摸,但是,他可以在心裡把她珍藏一輩子,自己心裡的事,別人管不著。
彭長宜感到自己很好笑,也很阿q,習慣的拉開抽屜,拿出那個深藍色的剃鬚刀。每次看見這個剃鬚刀,他都會想到丁一。可能丁一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剃鬚刀,彭長宜只是看,但從來都沒忍心用過,他固執的認為,只要用一次,是舊物了,他要永遠保持這個剃鬚刀的新度。
這個剃鬚刀的確很漂亮,時尚,便捷,直到現在,彭長宜都沒有遇到相同的產品,可能丁一直到現在都無法參透他為什麼把這款剃鬚刀複製了無數個,並且當做禮物帶給了許多人。除去這個剃鬚刀本身的價值和實用外,可能彭長宜自己都無法說清這麼做的真實原因,但是有一點他心裡最清楚,那是他不希望丁一繼續自己的感情,不希望她對自己產生熱望,這倒不是因為自己自身的原因,主要他不敢向前,像在閬諸她的家裡,自己吻她時所顧慮的那樣,他總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而且對他充滿了失望,從此以後,每當自己對丁一有所向往時,這雙眼睛都會不由自主的出現,無論是作為兄弟還是下級,彭長宜在知道江帆喜歡丁一的那一刻起,他縱是愛死丁一,也不會做出格的事的,因為他知道,秩序這個東西儘管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卻無處不在。有的秩序可以逾越,有的秩序你卻一生都不該觸碰。他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但是在丁一這個問題,他卻固執的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儘管這個原則有時讓他飽受折磨,但是必須如此。
彭長宜感動自己很悲壯,習慣性的甩甩頭,他決定不去在想這些,他剛起身,電話響了,彭長宜接通後,才知道是王家棟,已經成為亢州市委副書記的王家棟,跟彭長宜說話的口氣依然沒變:
「你小子怎麼回事,剛才跟誰通紅著,打了這麼長時間?」
「哦,書記您好,沒跟誰?」
「沒跟誰?難道你一人對著電話自言自語嗎?」
「呵呵,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你還沒回答我哪,我必須確定你剛才的電話不是打給某個不該打的人。」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總是寒磣我,我剛才跟永興莊的村支書通話著,呵呵,您老有什麼指示?」
「沒有指示,想出去透透氣,天天這麼學習熬死了。」王家棟口氣里有了厭煩。
「呵呵,是誰說的這是政治需要,要好好配合,爭取轉段?」
「這話我會一直說下去,但那是對你,我個人知道該怎麼做,好了,別貧了,我現在出去,你下樓吧。」王家棟跟他說話,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遵命。」放下電話後,走了出去,本來學習完後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了。
彭長宜走出單位門口時,等了一會,看見王家棟嶄新的桑塔納徐徐停在他旁邊。今年選舉過後,機關新添置了好幾輛桑塔納,王家棟這輛車是他任後另買的。車停好後,司機降下車窗,彭長宜這才拉開前面的車門,坐在副駕駛旁邊。他回頭看了一下,後面還坐著江帆。他笑了,說道:「王書記打了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