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走過來,抱住了羅婷,老淚縱橫,說道:「別的蘇姨不懂,也不能亂說,但是小關不是你說的那樣。」
「你還護著他,不是那樣是哪樣?」羅婷掙開蘇姨的懷抱說道。
「婷兒,不管你和小關最後怎樣,你都不應該做對他不利的事,就是你爸爸活著他也不容許。」蘇姨擦了擦眼淚說道。
「蘇姨,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他能回到我身邊。」羅婷終於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你找老廖的事要是讓他知道了,他還能回來嗎?」蘇姨懷疑是說道。
「他最清楚我為什麼這樣做。」羅婷自信地說道。
「婷兒,你應該找小關,跟他談談,而不應該……」
「蘇姨。」羅婷打斷了蘇姨的話說道:「我不會主動找他談的,我會讓他主動找我談的。」
蘇姨嘆了口氣,她太了解羅婷的性格了,說道:「婷兒,無論你們倆個人將來是否能生活在一起,我都不希望你們成為仇人。」
羅婷沒有回答蘇姨的話,其實她特想說跟關昊之間只有兩種關係,不存在第三種關係。
關昊看著羅婷的背景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他才回過身,他感到了她和從前的區別。她從前是那樣高傲,對任何人任何事表現出的都是羅婷式的驕傲,難道一個人世界觀也也是可以改變的嗎?與羅婷生活了五六年的時間,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們彼此是那麼的不熟悉。
回到病房,看見爸爸完全變了一個神態,嘟著臉,閉著嘴,也把電視關了,靠在床頭上,坐的直直的,他意識到,老爺子要開始訓話了。
來到爸爸跟前,他端起水,遞給爸爸,爸爸勉強接過來喝了一口說道:「小昊,我早就想說了,你總是忙,我逮不著你。今天這些話如果不說恐怕以後又沒時間了。」
關昊拉了拉椅子,使自己離爸爸近些,他微笑著說:「對不起,我真的太忙了,原來管一個地方還湊合,現在那麼一大攤子,別說干工作了,我就是挨個轉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都轉不過來。您老人家要多包涵。」
看到兒子討好自己的神態,關正方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口氣也不那麼強硬了,兒子的話確實有道理,就點點頭說道:「嗯,你說的倒是實情。小鋼炮說你挺忙的。不過,忙,不怕,你一年不回來我們也不怪你。但是,你自己千萬不能糊塗,要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關昊說道:「是,爸爸。」說著,就拿起桌上一個沒削完的蘋果,想接著把這個蘋果削完,忽然意識到這個蘋果是羅婷剛才削的那個,眉頭一皺,就將這個蘋果和水果刀扔到了桌上,起身從紙箱裡拿出了一個蜜橘,剝開,一瓣一瓣的遞給爸爸吃。
關正方做了一輩子政務工作,豈能看不出兒子扔掉蘋果的寓意和其中的故意,他裝做看不見,就說道:「今天沒外人,老子跟你說真心話,男人什麼最重要,是事業,是政治權力,一切與之衝突的事情都要給它讓路。我一直認為你小子挺明白這一點的,可是現在怎麼糊塗了?」
「我沒糊塗,明白著吶。」關昊嬉皮笑臉地說道。
「明白?你要是明白就跟該婷婷復婚,省得讓別人東說西道的。」老關看著兒子說道。
「老爸呀,等您好了出了院,咱們再談這個問題好嗎?」關昊說道。
「我早好了,如果不是等你我早就出院了,只有在醫院才能把你等來。」關正方孩子氣地說道。
「那您以後在住院我是不是就可以這樣認為您在演繹關氏版的狼來了?」關昊說完自己先笑了。
父親的氣消了許多,但是原則問題顯然不會妥協,他說:「少跟我嬉皮笑臉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怎麼做你最清楚,抓緊時間跟婷婷復婚。」
「不行,我已經有了未婚妻。上次媽媽都見了。」
「小昊,你不能犯糊塗,婷婷你們是有基礎的,你不虧。」
「但是現在我們離婚了是事實。」關昊的態度很強硬。
一句話把關父堵得的沒了下文,他憋了半天才說:「所以才叫你復婚沒叫你結婚啊。婷婷對你會有幫助,而且現在孤苦伶仃,羅家對我們有恩,我們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忘恩負義。」
「這是我自己的事,和別人沒多大關係。」
又一句把關父被兒子噎得說不出話,他又想了半天才說道:「那如果你的政治前途因此受到影響,你還會選擇那個小記者嗎?」
「會的。」關昊堅決地說道。
「官也不要了嗎?」父親的臉色難看了很多,他壓低嗓音追問道。
「如果兩者非要我選擇其一的話,我只能說是的。」
關昊的話剛一說完,父親關正方突然就變了臉,抓起水杯,猛的摔向地面,立刻,玻璃碎片和水滴濺的到處都是,他憤怒的指著兒子說道:「你滾,願意娶她就娶她去,但是,永遠也不許登我關家的門。」
關昊突然發現父親臉色紫紅,嘴唇顫抖,指著他的手就僵硬在半空中。恰在這時,關垚和媽媽進了門,關垚一看,趕緊叫來了醫生,父親被推進了搶救室……
媽媽把關昊交到了病房,坐下後說道:「小昊,前幾天接到你舅舅的電話,說是在你選舉前夕,接到了一封舉報信,是以小夏丈夫的名義寫的,說是你在人家沒離婚之前就強占有夫之婦。」
關昊一愣,眉頭凌起,腦海里就出現了田埴的名字。這個消息太意外了,他收緊了目光,陷入了沉思。
自己無論是在督城還是在錦安,目前還沒有對立面,即便是岳筱也不可能做這種事,田埴?實名舉報?
「小昊,你要理解你爸爸,你娶小夏我一點都沒意見,我非常喜歡那個孩子。我做過你爸爸的工作,他一直不同意,為這事我倆也吵了好幾次了。」媽媽的臉上愁雲密布。
關垚這時從外面進來,他不滿地說道:「都什麼年代了,家長還干涉兒女的婚姻,哥,你回去就跟小夏結婚,看他們能怎麼樣?」
「臭小子,不許說混話。是,現在沒有家長干涉兒女婚姻的了,但是你哥的情況不是特殊嗎?小昊,你爸身體不好,你別聽小垚的,結婚的事還要從長計議,等你爸出院後,我再繼續做他的工作。」媽媽囑咐著關昊。
關昊點點頭。
媽媽對關垚說道:「還有你那個周月,我那天和你們的爸爸說了以後,儘管他當時沒有說什麼,但是也沒表現出高興。」
關垚說道:「爸爸早就說了,他不管我的事,只管哥哥的。他不高興,無非就是嫌棄周月是平民。」關垚的鼻子裡「哼」了一聲。
「不許這樣想你爸爸,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希望你們的婚姻都能對你們的事業有所幫助,對於家長來說有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過分。」媽媽在糾正關垚的說法。
「媽媽,舅舅還說了什麼?」關昊問媽媽。
媽媽說:「別的倒沒什麼,他說不讓你放在心上,但是最起碼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你跟小夏肯定有一些人不高興了。」
關昊點點頭,說:「舉報信只有這一條嗎?其他的還有沒有,比如工作上的事?」
「你舅沒說,估計就這事,要是還有其他內容他就說了。」媽媽見他不放心那封信,就安慰道:「小昊,你別放在心上,這種無中生有的舉報信在紀檢部門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你舅舅也說讓你安心工作。」
關昊現在還記得他這個不輕易露面的舅舅,在他剛剛走上領導崗位上時跟他說:「你小子當官我幫不上你,但是也不希望在我這個領域內幫到你。」
「哥,當官的麻煩,哪如我瀟灑自在。」關垚說道。
關昊笑笑沒有說話。
關正方的病情沒有什麼大礙,但醫生說也不可以小視,高血壓的病人情緒不能激動這是常識,所以作為家人一定不能刺激他,不能讓他激動,否則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併發症。羅婷這兩天沒有來醫院,她給關正方打來了電話,剛剛接到一個小型的演出任務,這幾天要抓緊排練,希望他好好靜養身體,有時間再看他來。
不知為什麼,一直都是耷拉著臉的關正方,接過羅婷的電話卻是滿臉的笑意,楊雪瞪了他一眼,起身走開了。
關昊只陪了爸爸兩天,因為兩會結束後,高開區又有一家從事風電設備生產的企業入駐。他要出席奠基儀式。另外,他最近和廖書記還有省里有關人員要去德國和西班牙考察新能源產業的發展。
他在陪爸爸的期間,曾經來到了羅婷就職的歌舞團,找到了歌舞團的女團長,這位五十多歲的女團長衣著簡單樸素,但是渾身卻透著一種貴氣和雍容,關昊只見過她一次,還是在他們結婚的酒宴上。對她了解很少,因為羅婷很少提及單位的事。
女團長很熱心的接待了他,當他說明來意後,女團長深有感觸地說道:「小關,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而且不記前嫌,為她的事奔走。前幾天一位退下來的老首長打電話,劈頭就大罵,說我們團看人下菜碟,因為羅主任去世了就不再讓羅婷擔任主演,我儘管冤枉,但是也沒有去反駁他。其實你們就是不來,團里也準備啟用她了,客觀的理由是春節演出任務比較多,演員不夠用。主觀的因素羅婷的舞還是出類拔萃的。但是儘管這樣團里也不會交給她一些大型演出的,唯恐她再度飛離,那樣團里就很被動。小關,你應該理解,之所以這麼長時間沒有給她演出的任務,的確有懲戒的意思,因為這是國家一級文藝團體,又是部隊的歌舞團,不是自由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關昊點頭表示理解,他說道:「您以後要嚴加要求,她出身革命軍人家庭,基本素質還是有的,以後有什麼情況您多和我溝通好嗎?」
女團長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關昊起身告辭。
回到醫院,關昊意外的看到從病房裡走出一個身材高挑、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她正在低頭撥打電話,長長的捲髮蓋住了半個臉龐,就在她揚頭甩髮的時刻,露出了一張漂亮戴著眼鏡的臉龐,在看到關昊的那一刻,眼睛裡毫不掩飾的流露出驚喜,她向他招招手,繼續打電話。
關昊站在她的旁邊,在等她打電話的時候,不由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怎麼都無法和關垚說的「呆頭呆腦」聯繫在一起,她不僅衣著時尚,且化了淡妝,但和時髦女人最大的區別是那副近視眼鏡和優雅的舉止為她增添了幾分文氣,也為她的時髦加分。鏡片後面是一對有著很深的雙眼皮的眼睛,又黑又亮,靈動而俏媚,不時的看著關昊,嘴裡一個勁兒地說道:「好的好的。」好像對方說什麼她都是這兩個字,以求快速結束通話。
合上電話的一瞬間,她的眼裡立刻顯出既驚又喜的表情,大聲叫道:「昊哥?」
關昊也呼應著說道:「倩倩?」隨後就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
被叫做倩倩的女子另一隻手也握住了關昊的手,不停的拍著他的手背說道:「昊哥,終於見到你了,呵呵,應該叫市長大人。」
關昊也笑了,說道:「你還是叫昊哥吧,聽著舒服。」關昊說著抽出了手,問道:「你怎麼來了?」
「跟媽媽和來的,來看看關伯伯,哥哥也來了。」
「張振?他怎麼有時間回來了?」關昊這次更加驚喜。
「他來北京參加一個會診,聽說關伯伯病了,就一起過來了。」
「是嗎?太好了。」關昊說著就要往裡走,張倩調皮地說道:「昊哥,聽說給你亮紅燈了?」關昊一聽,神秘的笑道:「不怕,我用彈弓把紅燈打滅,紅燈不就沒了嗎?」說著,還比劃了一下打彈弓的姿勢。
看著關昊滑稽的表情,張倩想起小時候他們的遊戲,不由的大笑,說道:「對,勇往直前。」
她的話也引來了關昊的笑聲,他們就笑著一同走進了病房。果然看見了張振和他媽媽在裡面正在和父親說話。
關昊進來,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張姨,您好。」
張姨欲起身,被媽媽按下,笑著應道:「小昊回來了。」
關昊點點頭,趕忙給張姨的杯里倒水,他看到父親剛才還是談笑風生的樣子,看到他進來就又耷拉著臉,不說話了。張振走過來,悄悄的拉了一下他,倆人就走了出去。他們來到了旁邊一個專門用來會客用是接待室坐下,張振說道:「遇到阻力了?」
關昊故意裝出聽不懂的樣子,說道:「什麼什麼的阻力?」
「哈哈,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張振說道。
「我爸怎麼跟你們說的?」關昊不再裝了。
「別的沒說,就說還是希望你跟羅婷復婚。堅持不說理由,我估計老爺子是為了你的仕途考慮。」張振說道。
「要是你會怎麼辦?」關昊問道。
「我嗎?如果我一事無成的話,我會傾向復婚,但是現在顯然用不著。」張振理智地說道。
「哈哈,真現實。」關昊笑著說。
「你別笑我,你當初還不是這樣選擇的?」張振盯著他說道。
關昊收住笑,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真酸。做基層工作不該這麼酸。」張振嘲笑他道,隨後又說:「小夏知道嗎?」
關昊搖搖頭,心想,她要是知道了,會像蝸牛一樣立刻縮回去的。
張振看著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就說:「你準備怎麼辦?」
「能怎麼辦?涼拌。軟著陸。」關昊說道。
張振笑著說:「不愧是當市長的材料,連愛情都用上了經濟名詞。」他隨後又神秘地說道:「我可沒把在上海的事說出來,你得好好請請我。」
「還有我。」門口站著張倩,也許是醫院的暖氣溫度比較高的原因,她脫下了剛才的外套,裡面穿著一件過臀修身的長款針織衫。
張振笑著說:「小的時候總是追在咱們的屁股後頭,都這麼大了還得追咱們。」
關昊伸手示意她坐下,說道:「好,我把小垚叫過來。中午好好聚聚。」說著就給關垚打電話,就聽關垚說道:「哥,我現在到了醫院門口。」
關昊掛了電話,說道:「不請自到,來了。」
一會兒,就聽走廊里傳來關垚那重量級的腳步聲,他先進了病房,過一會兒房門被打開,關垚就驚喜的叫道:「振哥,你回來了?」關垚向前,立刻就給張振來了個熊抱。然後轉向張倩,遲疑了一下,張倩笑著,主動伸出雙手,關垚立刻又給張倩來了個熊抱。
鬆開張倩,關垚倒退了一步說道:「倩倩,你怎麼這麼漂亮了,我感覺你不該是這個樣子呀?」
「我應該是什麼樣子?」張倩笑著問道。
「我感覺你應該是呆頭呆腦,分不清韭菜和麥苗甚至撞到了電線杆還得說對不起的書呆子哪?」關垚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道。
「就知道你在背後說我壞話!」張倩紅著臉,給了他一拳。
關垚回頭對關昊和張振說道:「我終於理解了我哥總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的含義了,那就是慣性思維弄人。」
「昊哥,小垚還是這麼崇拜你?」張倩指著關垚說道。
「咳咳,我可比你還大半歲哪,叫哥。」關垚抗議道。
「說我壞話,誰跟你叫哥?」張倩白了他一眼。
「看來我得給這句話學費了,要不我今天請客,自罰一下?」關垚聳了聳肩說道。
張振說道:「咱們中間只有你腰粗,你不請誰請?」
「那,那三位老革命怎麼辦?」關垚小聲地說道。
張倩調皮地說道:「那三位老革命也有一陣子不見了,讓他們嘮去吧,一會我去搞定。」
四個兒時的夥伴,在經歷了各自的人生軌跡之後,重在聚首,有感慨有驚喜,更多的是懷舊,談論小時候的趣事。
張倩看到哥哥和關昊談的比較投機,就跟坐在旁邊的關垚說道:「昊哥真的不跟原來的嫂子復婚嗎?」
關垚眯起眼睛說道:「懸。」
「你見過他現在的那個意中人嗎?」張倩又問道。
「當然,他什麼事能瞞過我。」關垚在自吹自擂。
張倩笑了,繼續問道:「那個人真的像關伯伯說的迷住了他?」
「真的,而且不是一般的謎。」關垚認真的說。
「哦,肯定是個出類拔萃的女子吧?」
「出類拔萃到說不上,應該說是個仙女。」
「哦。」聽關垚這麼說,張倩就在想她說的出類拔萃和關垚說的仙女之間的區別,不禁有些神往,就說道:「那應該不是人間俗物吧?」
「嗯,最起碼在他心目中是這樣。」關垚肯定地說道。
張倩看了一眼關昊正在和哥哥說話的關昊,不再說什麼了,眼睛看著他們。
關垚說道:「你不用坐班嗎?」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