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認床吧,簡瑤睡了不知多久,忽的自己又驚醒了。
床尾有盞燈光。
她依稀記得,之前睡得朦朦朧朧時,似乎看到薄靳言穿一身睡衣站在那邊,翻看著什麼東西。
正要起身看他是否還在,一轉頭,卻見一龐然大物躺在自己身旁。
簡瑤生生被驚了一下,冷汗都出來了。
什麼呀……是薄靳言。
素淡的睡衣,白皙的臉頰,還有修長的緊闔的眉目,少了白天的桀驁,他看起來像個大男孩。長手長腳規矩筆直,還是跟上次一樣老實的睡姿。
這傢伙,什麼時候爬到她床上來了?
哦……不對,是他的床。
簡瑤側轉身體,枕著胳膊,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房間裡靜謐幽黑,她似乎能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微微熱氣。而心跳,悄無聲息的加速。
好夢,薄靳言。
——
天色將明時分,薄靳言先醒了。
他坐起來,面無表情的呆了幾秒鐘,隨即轉頭,看著身旁的簡瑤。
昨晚他困極了,倒頭就睡,根本沒管身旁的簡瑤。
現在,是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活著的女人的身體。
她還穿著昨天上班時的白襯衣黑色短裙,裙擺覆蓋著膝蓋,露出白皙的小腿,那皮膚跟男人完全不同,細緻又光滑,看不到一點毛孔。腳也是光著的,看起來白膩、柔軟、纖細。
他盯著她的腿端詳了一會兒,目光回到她臉上。她的長髮散落在純黑的床單上,更襯得那張臉白淨清秀。而她整個人是以蜷縮的姿態,朝著他的方向側臥著。
薄靳言微蹙眉頭——左側臥,壓迫心臟,最不健康的姿勢,縮短壽命的好方法。
他毫不遲疑的伸手,把她的雙手雙腳都放直了,再輕輕把她的身體推正,最後把她的臉從枕頭裡掀出來,正面朝上。
看著她也變成健康標準的睡姿,薄靳言這才覺得順眼了滿意了,不緊不慢的起身、下床,走出了臥室。
——
簡瑤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她馬上看向牆上的掛鍾:還好來得及。
起身到臥室里的洗手間,洗了把臉,感覺清爽不少。一抬頭,卻見鏡中女人凌亂的頭髮、皺巴巴的襯衣。
簡瑤默然——太棒了,這麼丑的樣子居然被薄靳言看到了。
又對著鏡子仔細整理了一番,她忽的微怔。
剛才她心理活動的語氣,為什麼那麼像薄靳言!
——
晨光明亮,薄靳言一身黑西裝,坐在沙發里看報紙。
簡瑤正想繞過他出門上樓,就聽到他的聲音從報紙後傳來:「我的魚皮蝦餃呢?」
簡瑤沒想到他還記掛著這一出,她早忘得一乾二淨。
「……下次補啦。今天這麼趕。」
一低頭,卻見桌上早已放著兩份早點,打包的粥和蝦餃,散發著淡淡的誘人的香味。一看就是小區門口那家生意很好的粥鋪出品。
簡瑤有點吃驚,要知道薄靳言最煩的就是早上排隊買早飯,用他的話說:「人又多又吵又無聊。」
明知是廢話,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去買的?」
然而,對薄靳言講廢話的後果是——
「不是。」他抬眸看她一眼,很稀鬆平常的語氣,「當然是天上掉下來的。」
——
簡瑤回家迅速洗漱完,拿了行李下樓,卻見傅子遇不知何時來了,坐在薄靳言對面,正在吃她那份蝦餃。
簡瑤也坐下,默默的把僅剩的那碗粥拖到自己面前,一抬眸,卻見薄靳言瞄著自己,眼睛裡似乎掠過笑意。
不管他,繼續喝粥。
傅子遇吃飽了,神清氣爽從包里拿出疊文件,遞給他倆。
簡瑤接過一看:「這是……」
傅子遇微笑:「靳言剛接手這個案子,就讓我找了私家偵探,調查大客戶3部所有人的背景。當然,時間短暫,這只是初步結果,有新發現再通知你們。」
簡瑤如獲至寶,看向薄靳言:「太棒了,你很有先見之明。」
薄靳言淡笑不語。那意思是——這還用說?
——
萬年老媽子傅子遇既然送來了資料,就理所當然的擔任了司機,送兩人去機場。
轎車在機場高速上奔馳,簡瑤在腦海里,仔細梳理著剛剛看到的調查資料。
收穫非常大。
林羽萱經理,一如她在職場給人的印象——典型的女強人。單身離異,年薪百萬,沒有子女,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在生活中脾氣不太好挺挑剔,經常投訴小區保安、保潔、酒店,一年來換過好幾個鐘點工。
她對王婉薇很不滿意,去年年底就曾向上級提出,要將她辭退或者調崗。但因為新勞動法的限制,員工至少連續兩次績效考評不合格,才能辭退。而王婉薇只有去年拿了一次c,所以她只好作罷。
而現在簡瑤也知道,林經理並不知道他們的實際身份,她只不過以為簡瑤也是有來頭的人。
周秦,典型的老好人,無論同事、鄰里、朋友,對他評價都非常好。不過他的運氣並不好,相戀多年的妻子在前年過世,只留下兩歲多的兒子。這令他消沉了很久。現在他逐漸從悲痛中走了出來,精力全傾注在孩子身上,每天一下班、周末都在家陪孩子。朋友給他介紹漂亮年紀小的女朋友,也被他拒絕了。
錢昱文,外地人,單身未婚。他的消息比較勁爆了——經常出入同性戀酒吧,是圈中有名的純受,但是沒有固定伴侶。
沈丹微,也是外地人,這也是個酒吧常客,經常跟外國人混跡在一起,幾乎幾個月就換男朋友,擺明了就是出來玩的。
裴澤,他的情況很符合他給簡瑤的不良印象——家境優越,也是個花花公子,夜店小王子。
如果說周秦是二十四孝老爸,麥晨就是二十四孝兒子。他跟父母同住,家境不錯,父親這兩年中風癱瘓,他除了上班,就是在家侍奉老人。
所有人經濟條件都不錯。而咋一看,似乎林經理嫌疑最大,但也談不上殺人動機。
根據警方記錄和氣象資料,那晚一直在下雨,後半夜雨還挺大,天亮才停。雨夜的環境,也相當方便兇手掩飾蹤跡。
簡瑤又拿出紙筆,列出案發當晚的房間分配:
房間a:林經理、沈丹微*。
房間b:周秦。
房間c:錢昱文、裴澤*。
房間d:麥晨。
房間e:王婉薇。
本來按照職位級別,沈丹微應該跟王婉薇住,但因為某個項目,要和林經理一起加班,所以換了房間;
裴澤應該跟麥晨住,但他跟同是球迷的錢昱文一起看球,所以也換了房間。
所有人的口供,都說沒有外出過。
——
簡瑤沉思片刻,轉頭看向薄靳言,卻見他早把資料丟一邊,戴上眼罩在睡覺。
她看了這些資料都覺得蠢蠢欲動,他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
簡瑤伸手戳戳他的胳膊:「跟我講講你的發現。」
薄靳言依舊一動不動靠著,聲音懶懶的:「我要睡覺。別忘了,今天早上你還以不健康姿勢呼呼大睡時,我已經下樓去買早飯了。」
簡瑤剛要說話,忽的一愣,臉迅速的燙起來,偷偷看向前排的傅子遇。而他照舊平穩的開著車,就像沒聽到一樣。
車內非常徹底的安靜了一陣,連薄靳言都沒講話,氣氛有點詭異。
簡瑤假裝沒事,繼續戳薄靳言:「你上飛機再睡,飛機上周圍都是人,不方便講話。而且你不告訴我,下次我怎麼破這樣的案子?」
話一出口,才察覺不對。
薄靳言卻已摘下眼罩,眸色清亮的看著她。
四目對視片刻,他慢悠悠的說:「一言為定。」聲音有點得意。
簡瑤:「我只是打個比方……」他卻又把眼罩戴上了,蓋棺定論的姿態。
這時傅子遇突然開口了:「簡瑤,你看我今天亮不亮?」
薄靳言插話:「什麼意思?」
簡瑤也有點疑惑,卻見車前後視鏡里,傅子遇正看著自己,意味深長的笑。她登時恍然大悟——
傅子遇這顆電燈泡,亮不亮啊?
——
簡瑤心裡有鬼,最終選擇裝傻不答。好在傅子遇也沒再調侃,低聲哼著歌繼續開車。
這時薄靳言開口了:「先說你的發現吧。」
簡瑤答:「首先,王婉薇打給母親的未通電話是00:40,我懷疑是有人去找她,因而被打斷。而她的死亡時間是凌晨2點到3點,所以這段時間,兇手是跟她在一起的。我們需要進一步尋找他們的不在場證明;
第二,她的藍裙子和珍珠耳環都找不到了。兇手沒理由要拿走這兩樣東西,留下漏洞。所以我想,可能當時發生了突發事件,最有可能的是發生了廝打,裙子破了、耳環被扯壞了,兇手只好拿走以免暴露。
另外,這幾個人里,我覺得嫌疑最大的是錢昱文,雖然他是同性戀,但是比起花花公子裴澤,他給人的感覺更加不好。我覺得他像是會殺人的人。」
她講完之後,就有點期待的望著薄靳言。
「嗯,不錯。」他說,「三個觀點裡,唯一一個嫌疑人還是猜出來的。」
簡瑤:「……」
太傷人了!
默然片刻,她問:「那你的結論是什麼?」
薄靳言唇角微勾:「初步結論:裴澤和錢昱文、林羽萱和沈丹微,這裡面有一對,是殺死王婉薇的主犯和幫凶。」